第73章 玉樓金闕慵歸去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玉樓金闕慵歸去
白鹳群飛躍過蔚藍澄澈的海面, 掠過點綴着細白花葉的常青灌木,輕盈降落在層巒聳翠雲霧輕缦的群山深處。
春節前幾日,王府就封了印, 最後一筆賞銀也撥下去了, 王府二門上連帶外面管事的本有幾十個當地人, 也一并打發回去過年了。整個王府都陷入了一種無所事事的愉快氛圍裏。
聽瀾院, 一道碧色纖細身影正坐在回廊美人靠上,拿着繡繃一針一線迎着陽光刺繡半邊秀美面龐都沉在了和煦的陽光裏。
“這是繡的什麽?”沉穩男聲響起。
“王爺。”碧桃驚惶失色,針尖一歪刺到了指尖, 下意識含進口中,左手連忙将繡繃掩在身後強作鎮定, “沒…沒什麽。”
顧昭本就是好事的性格, 碧桃若是落落大方的拿出來他也沒什麽興趣看了, 反倒是碧桃遮掩着勾起了顧昭的好奇心, 一個虛晃趁碧桃去護繡樣的功夫,從她身後勾出了繡繃, 垂眸一瞧原是連理枝的刺繡。她繡工精湛, 刺繡花紋栩栩如生, 又跟浣洲的繡娘學了些新穎的技巧, 深褐色的枝桠交彙間別有生趣。
“沒有從錦繡得好。”顧昭撇嘴把繡繃還給碧桃,還讓她看自己腰間佩着的香囊。
碧桃:“……”
“是。”碧桃只能委屈的認了。
以前公子的嫁妝都是她繡的!扶桐早就知道王爺要來吓一下碧桃, 還躲在後面給他望風, 此刻快步上前瞥見繡繃上的花式, 掩唇促狹道:“王爺您有所不知, 這花式可是大有講究…”
“呸!你這妮子。”碧桃急了,連忙起身封扶桐的嘴。
“王爺救奴婢!救奴婢!”扶桐高呼着圍繞顧昭躲閃,碧桃比她有規矩得多, 僅是一時情急也不敢碰觸王爺,又不甘心放過這丫頭,繞了兩圈都抓了個空,只能氣得跺腳。
扶桐躲在顧昭身後,被她逗得咯咯直笑。
顧昭莫名其妙,卻也忍不住跟着發笑,容從錦推開門恰瞧見這一幕,神情不由得柔和了幾分,等他們鬧夠了才緩步出門,“王爺。”
“從錦。”顧昭張開手臂像大雁似的護着身後的扶桐,視線一轉看到容從錦登時就忘記了保護扶桐的事,目光黏在他身上,腳下一步步挪了過去,牽起他的手,“你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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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沒叫我?”
“你想睡就多睡一會呗。”顧昭想了想:“冬日裏本王也貪睡。”
皇子飲食起居都是有嚴格規定的,稍有懈怠就會被內侍彙報給內侍省,賢妃還在時他沒少在這方面吃排頭。
碧桃趁機抓住扶桐,在她腰側輕擰了一把出氣,上前行禮道:“王妃,廚房備了午膳,奴婢特意叫人炖了些雞湯,只用黃芪枸杞煨着,油星都撇幹淨了。”
“現在叫人送上來吧?”
這是王府初次在建州過年,并沒有可以遵循的舊制,宗室節禮往來、封地一應事物都是王妃在料理,忙碌了一月有餘,開始時倒是還好,公子無論做什麽都是得心應手的,最近閑下來卻有些疲态,碧桃便覺得是前些日子事務繁忙勞累到了公子,有心給他補補身子。
“睡了這麽久。”都到午膳的時辰了,容從錦不禁啞然。
“是啊,公子可太貪睡了。”扶桐揉着被掐痛的地方,笑道,“廚房的人已經來問過兩次了。”
“偏你多嘴。”碧桃又忍不住斜她一眼,跟她口無遮攔也就罷了,現在在王妃面前也如此放肆。
扶桐自覺有些多話,摸了下鼻尖朝容從錦讨好輕笑。
容從錦無奈搖頭,只用手指點了點她,轉向顧昭道:“王爺用午膳了麽?陪我再用些吧。”
顧昭欣然應允,他向來是等着王妃一同用膳的,只用了些點心,腹中早已空了。
廚房的人不多時就上了一桌菜肴,因都是從望京帶來的廚娘,熟悉王爺愛好,顧昭本就饑馑,見了自己喜歡的炙羊肉、醋魚等不由得食指大動,吃得像個拱食的小豬似的呼嚕嚕特別香。
“王爺慢些。”容從錦并不在意他的儀态,屏退下人親手給他布菜。
顧昭墊了肚子,動作也逐漸放緩了,想起自己的吃相來臉上不禁一紅,在桌子下握着王妃的手指:“從錦,本王剛才的模樣是不是…不好看。”
“本王會改的。”不等王妃回應,他就連忙保證道。
他遇到好吃的就有點克制不住自己,在宮裏時身邊的嬷嬷、兄長和母後都訓斥過他,他當時也記得的,不過事後就又忘了。
以至于在王妃面前出醜。
顧昭面對容從錦總有些患得患失,覺得他是畫上的仙子,梅林裏集天地靈氣缊造出來的梅魂月魄,他一言一行都是好的,朝自己略展笑容,他就喜不自勝了,即使和他日日同床共枕做了夫妻也不敢相信美夢成真。
他就像是懷裏抱了一捧明月,怕旁人觊觎,更擔心先遭厭棄。
“不必,我很喜歡。”容從錦唇角噙笑,忽然想起他們新婚時顧昭連睡覺都不敢睡得踏實了,每晚都裹着錦被老實躺着,怕睡相不安穩令他不滿。兩者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哦…”顧昭拖長聲音,像只打濕了皮毛無精打采的大狗狗,顯然不怎麽相信。
“王爺什麽模樣我都喜歡。容從錦把手靜靜的搭在他手背上,琥珀色的眼眸只注視着他不自覺眸底便漾滿了柔情,輕聲道,“畢竟王爺答應了我,會陪着我一生的。”
顧昭一怔,忽然覺得自己的形象高大威猛了許多,反扣住王妃手腕,害羞的喚了一聲:“從錦…”
彼此無須多言,許多情愫卻已娓娓道來。
容從錦瞧見顧昭望着他的眼眸,那麽明亮、炙熱毫不掩飾他對自己的愛欲,像是幽邃的夜空下的熠熠星辰,留意到了就無法錯目,不禁在心頭一嘆,人人道他必定是別有用心,就是他的父母也以為他是為了定遠侯府允婚。卻只有他知道,他是有多麽渴望有人愛他。
他要的感情必須不參雜一絲雜質,少了一分一毫,多了一絲謀算,他都看不上。
若是沒有顧昭真心待他,他也永不會渴求這樣的情感。
這個悖論發生于萬分之一的情況下,但是他就是發生了,當他身處于悖論中,他心底清楚,他早已不是當初對外界漠不關心的那個人了,身處紅塵,他是個庸俗人。
喝了一碗雞湯,容從錦就已經有了五六分飽,看着澄澈的雞湯表面有幾點油星就沒什麽胃口了,只拿着湯匙不時輕啜陪着顧昭用膳。
紫檀桌面上有一道新上的年糕湯,湯汁濃郁年糕軟糯清甜,是建州的年節菜,望京沒有這樣的吃法,顧昭先用了八寶香蕈、珍珠團,很喜愛這道年糕湯,又續了一碗。
“今年春節,王爺有什麽心願麽?”青白釉瓷碗與湯匙相碰,發出叮當一聲的清脆響聲,容從錦心中微動軟語問道。
想起去年還在望京,顧昭給他關撲得來一支翡翠簪子,容從錦心底有一個角落就格外柔和,很想回報顧昭一二,此刻他們已在封地,手握一方大權,即便是當今陛下做不到的,在建州封地上,顧昭若有什麽想要的,他都能為顧昭弄來。
顧昭英俊深邃的面龐上流露出一點困惑,沉吟良久還是搖了搖頭,“沒有。”
容從錦本來很期待顧昭的回答,無論顧昭的心願是什麽他都會為顧昭達成,但聽到回應不禁失落又覺意料之中。
顧昭雖是嫡出皇子,除當朝皇帝外他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宗室皇親,但他實在是個心思純淨的人,疆域之廣,所居不過一室。
“你多喝一碗湯吧。”顧昭忽而想起什麽,用手背試了試容從錦手邊的湯碗,淨了手用一旁的湯碗從紫砂湯鍋裏重新盛出一碗氤氲着香氣的雞湯,換掉了容從錦的湯道。
“好。”容從錦凝視他片刻,輕聲應道。
望着他動作優雅的慢慢喝了自己給他盛的湯,顧昭面上多了些笑意,單手托着腮道:“本王也沒什麽想要的,你能陪着本王就夠了。”
“今年還放煙花麽?”相視而笑,顧昭又問道。
“府裏早就準備好了。”容從錦笑道,“工匠換了些新的花樣,保準王爺滿意。”
午膳後顧昭先是陪着王妃回寝殿休息了一會,聽他撫琴,終究坐不住又跑去花園看小黑和從北方回來的一雙金雕,如今這雙金雕也養得驕縱了,雖然依舊在荒野中狩獵,黃沙千裏雪原漠漠都能找到獵物,但天氣轉寒它們竟也南下在王府過冬。
容從錦不在意回來的金雕,顧昭倒是極為歡喜,換水添食他都會去金雕跟前,找個機會摸一摸金雕,容從錦見他喜愛,也命人準備些野雉鹿肉的給金雕。
建州四季溫暖如春,窗外長青樹木灑落一片青翠陰影,黃昏褪去月影清霜徐徐覆蓋地面。
洗漱後睡下,容從錦向來不用侍女近身伺候過夜,幾個侍女掌燈後就紛紛退下,顧昭翻了個身,望了一會半撐開的淺碧色紗窗外的一輪皎月,又湊近枕邊人,嗅他發間淺淡的梅香,心猿意馬聲音越發膩歪了,在他脖頸間讨好的吻了幾下,手順着輕薄的亵衣衣擺悄悄伸了進去,撫着他腰肋細膩光潔的肌膚。
“王爺…”容從錦閡着眼眸,微抿下唇單手扣住他的手腕,低聲道,“我有點累了。”
“哦。”顧昭正是及其壯也,血氣方剛的年紀,一身的精力無處宣洩,白日裏丫鬟侍衛陪着或游山玩水或在建州城裏轉一圈根本消耗不了他多少精神,晚上便纏着王妃尋歡,帷帳之內的事容從錦很少拒絕他,顧昭基本是餍足的。
只是這一個月不知為何,每次都被推拒了。
顧昭透過滲漏月光打量身側王妃,王妃本就容色絕豔,柔和月影落在他身上襯得他肌膚如玉,安靜休憩時也是朗含仙露,風流旖旎。不過他像是疲乏極了,呼吸均勻,纖長眼睫在眼下安靜投落一片細膩陰影,顧昭手掌在他手腕下輕轉了半圈,再次被拒也沒有什麽不快的意思,悄然與他十指相扣。
“哎…”容從錦低聲嘆喂,張目側首,顧昭眉目中還有尚未褪去的欲色,卻牽着他的手就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
“你不是倦了麽?”枕邊人忽然靠近,軟玉溫香落在懷裏,清淺疏淡的梅香也濃郁了幾分,顧昭下意識抱住他,一邊回應着他的吻,手掌在他腰側來回摩挲着,一邊含糊問道。
“噓。”容從錦食指壓在他下唇,少頃主動傾身與他親吻,修長勻稱的手緩緩向下游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