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身無彩鳳雙飛翼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身無彩鳳雙飛翼
淺金色的陽光漫過薄霧, 溫柔傾瀉在蓮湖深處,庭院丹楹刻桷每一個精美雕繪在暖融融的光亮裏都添了幾分悠然從容。
顧昭睡到自然醒轉,惬意的抱着錦被翻身, 眼睛半眯着手掌下意識的在身邊摸索, 熟練的想撒個嬌讨點晨起的好處, 手指卻摸了個空。
“唔…”壓抑着的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 雖然輕但還是被顧昭捕捉到了,他剛一睜開雙眸就發覺枕邊人不知何時已經坐起,正靠在半開的枕屏上, 半個身子探在床邊單手掩唇,眉間輕蹙似有不适之感。
“怎麽了?”顧昭頓時睡意盡去, 不管衣襟亂蓬蓬的, 一手撐床翻身坐起, 瞬間貼近王妃關切道, “從錦,你不舒服麽?”
“本王給你找太醫。”他緊貼在王妃身邊, 手也攏在王妃肩膀上, 立即覺察到容從錦身上的溫度比自己低很多, 一向瑩潤白玉似的面龐也蒼白無光, 忙要越過王妃踩着足靴去叫人。
“不忙,可能是昨晚着了風寒。”容從錦拉住他, “王爺給我倒杯茶吧。”
“哦哦。”顧昭連忙點頭, 走到拔步床外的茶間, 倒了茶轉身遞給王妃。
容從錦見他只穿着一件單薄中衣, 還一半掖在裏面一半褶皺着垂在身前卻全然不知,一雙點漆寒星似的眸子全然落在了他身上,縱是身體不适, 心中也暖洋洋的竟是極為受用,不由得向他翹起唇角一笑。
又低頭輕啜冷茶。
除去對家族的情感外,他把所有的感情都給了顧昭,他栽得心甘情願。
顧昭垂着手站在他身前,卻不像容從錦想得似的頭腦空空,王妃雖然看着單薄了些,但很少生病,他親口承認有些不适那或許就是很不舒服了。
顧昭不舍得他難受,略想了想道:“還是叫太醫吧。”
他擔心王妃阻攔,邊說邊拔步往外走,尾音落下時已經走到中堂了。
“不必…”待容從錦擡頭想要阻攔,只看見水晶珠簾微微晃動,人影已經不見了。
容從錦:“……”
Advertisement
顧昭關心則亂,竟沒想起讓下人去叫太醫,倒是廊庑下領着婢女等候伺候王爺王妃洗漱的碧桃見王爺只穿着中衣出來,忙上前詢問。
顧昭講了緣由,碧桃吃了一驚急忙打發人去請王府上的随侍太醫,又把王爺勸回寝室,手下婢女魚貫上前伺候。
等顧昭穿上外袍,一個二等侍女端着放有各式玉佩的托盤上前道:”請王爺過目。”
顧昭皺着眉随手指了一個,王妃不舒服在他這就是頭一等的要事,這些侍女進來卻都只顧着侍奉他,只有碧桃多問了王妃兩句,其他人都是做什麽的。
他向來心思淺,不快就帶在了面上,那二等侍女是第一天進寝殿侍奉,本來抱着出人頭地的想法來的,豈料在其他侍女姐妹口中好脾氣的王爺卻顯得有些厭煩,一時纖纖玉指微顫,不敢為王爺系上玉佩。
“我來吧。”容從錦坐在桌旁出聲解圍,侍女大松了一口氣,迅速躬身到王妃身邊,雙手奉上玉佩,不敢再有其他念頭。
“王爺不必擔心,臣妾無事。”容從錦手指靈巧的為顧昭系上平安結,仰首淺笑道。
說話間,外面侍女傳太醫到了,顧昭眉心微微一松,“讓他進來。”
太醫中年人模樣,雙眸暗含精光,一手拎着藥箱進來,行禮請安。
“免了。”顧昭把太醫拽過來,“你快看看王妃怎麽了。”
“是。”許太醫是從望京帶來的,知道王爺身有癡症,做事颠三倒四,也不在意禮數,不會因為未曾請安而怪罪,安心的打開藥箱取了絲帕請王妃擡腕。
不過一搭脈,許太醫的眉頭就皺起來了,那些胸有成竹的安然頓時散去。
少頃,許太醫仍沒說話,只凝神搭脈,顧昭不耐煩道:“如何了?”
許太醫鬓角竟滲出兩滴汗珠,定了定神道:“下官醫術不精,還得請王妃…取下絲帕。”
容從錦不語,顧昭沒什麽不準的,當即點頭抽過絲帕朝許太醫示意。
許太醫再次搭脈。
“恭喜王爺,王妃有喜了…”許太醫再三确認,才敢開口。
“恭喜王爺、王妃。”侍女們紛紛行禮齊聲道,尤其是碧桃更是喜不自勝、春風滿面,甚為王妃歡喜。
顧昭腳步一頓,怔怔望向王妃,千言萬語擁在胸口,一句都說不出來。
他再傻也知道有喜了是什麽意思,想到以前抱過親過無比喜愛的兄長的孩子,自己和王妃也能有一個,就胸腔酸澀,連眼角都微微發脹。
容從錦只是對他微笑。
“不是風寒麽…”顧昭擠出一句。
許太醫萬萬沒想到王爺說出這麽一句,急切道:“回禀王爺,并非風寒,下官再三診脈過了,王爺若是不放心可以再請幾位太醫來…”
“好了,你先下去吧。”容從錦道。
“是。”許太醫思索一瞬斟酌着道,“王妃有孕剛滿兩個月,雙兒體質較弱前幾個月都要仔細保養,王妃還是安靜休息為宜,下官再開一張方子。”
顧昭緩緩坐在王妃身邊,嘴裏嘟囔個不停,眼角向下瞥一瞬,又仰頭注視着屏風上的山水圖案,容從錦在他身旁卻聽不清楚只見他兩片薄唇開啓閉合,似是一番長篇大論。
容從錦好奇心起,又湊近了些想聽聽他在說什麽。
“小孩子!我們的!!”容從錦眼前一花,顧昭忽然彈起來大聲道,激動得臉頰紅撲撲的,又垂腰把容從錦一把攬起來,抱着他的腰原地轉了幾圈。
“王爺!”碧桃正要帶太醫出去開方子,睨見這情形頓時吓得花容失色,上前要拖開顧昭。
“太好了。”顧昭興奮之情無以言表,在碧桃沖過來前放下王妃,意猶未盡的擁着王妃,在他面龐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左右各自吻了七八下,“啵啵啵…”
侍女們包括尚未來得及退出去的太醫都愣在原地,只能裝作沒看到。
“王爺。”容從錦面龐含春,語帶責怪眼尾輕輕掃過他,卻是嗔怒的模樣。
“這才剛兩個月,王爺就忙着高興了?”容從錦笑道。
“自然,還有幾個月本王就能見到孩子了。”顧昭頓了頓,又強調道,“我和從錦的孩子。”
他語氣是無與倫比的驕傲和快活。
碧桃默默領着侍女們退下。
四下無人,容從錦瞧見他面上的笑容心中也有脈脈溫情流淌,不由得放軟了聲音問,“王爺想要個男孩還是女孩?”
顧昭一怔,歪着頭想了半晌,英俊的面龐上流露出淡淡的迷茫,片刻後吭哧着坦言:“本王沒想過。”
“都可以,只要是從錦的就好了。”顧昭補充道。
皇室鬥争波詭雲谲,厮殺何其慘烈,唯有皇子才能有一席之地,而且是一母所出的兄弟越多越好好,互為臂助無論是前朝還是對母族都大有助益,公主再好也不過是錦上添花,是點綴裝飾,沒什麽價值。
顧昭在這種環境下成長,又親歷手足相殘、公主遠嫁,自己身為一方封王,有王爵之位相傳,卻發自內心的覺得男女、雙兒他都一樣期待。
顧昭已經強調了幾次“他和從錦的孩子”,顯然只有這一點對他是重要的,容從錦即使早就料到了顧昭的反應,還是不覺心間泛起微甜的漣漪。
即便找個無片瓦遮頭,無一畝田地的懶漢嫁了,生不出兒子懶漢也是要一蹦三尺高的,他也會被下堂相棄,他的前訂婚對象于閣老家,更是防着他婚後無子又有妒忌之心做不得名門正室提前讓于陵西與通房生子,固然是于夫人太過寵溺于陵西的緣故,但也不難看出雙兒在生育此事上的尴尬境地。
容從錦待字閨中時,大半心力都沉醉在卷帙浩繁的書卷中,偶爾想起雙兒的困境也覺無奈可笑,難道他唯一的價值就是生育麽?
想不到顧昭天潢貴胄,卻毫不在乎,對比他的前未婚夫君,容從錦更是好笑搖頭。
“本王說錯了麽?”顧昭睃見他邊笑邊搖頭,緊張問道。
“沒有。”容從錦道,“你只是說了一句真心話。”
其實世事本該如此,兩個人相愛契合,時機得當或誕育子嗣,共同撫養攜手一生,偏有那自作聰明的,只看得見自己,全然不把眷侶當成一個人一個個體,只謀算着他的後嗣。
世上哪有那麽多傻子,彼此念頭心知肚明,只是捆綁在一條船上無法抽身罷了,難免終成怨侶。
反觀顧昭…當真不知誰才是癡兒,有時候他覺得顧昭像是一個看破凡塵的大師。
“對了,小黑生了一窩。”顧昭像只大狗狗似的從背後環住王妃腰肢,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輕蹭了兩下道,“到時抱過來一起養。”
容從錦無語,“王爺有空給孩子起個名字是正經的。”
“哦。”顧昭聽話點頭,頭在他肩頸處聳了聳。
“王妃。”碧桃拿着藥方進來。
容從錦接過掃了一眼,不出意料都是溫補滋養的藥材,開得還算平穩沒什麽意見的推給碧桃,“讓小廚房煎藥吧。”
“奴婢已經吩咐下去了,扶桐盯着呢。”碧桃有些猶豫。
容從錦聽出未盡之意,擡眸問道:“還有什麽事?”
“延海李氏的族長前幾日遞了拜帖,今日上門來了。”碧桃道,“管家把人留在了聽雨軒。”
“嗯。”容從錦挪開顧昭覆在他小腹上的手,顧昭很快又把手放了回去,容從錦無奈只能由着他去,艱難側首道,“我這就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