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玉樓天半起笙歌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玉樓天半起笙歌
皇長子也到了啓蒙的年紀, 身為本朝唯一而且是嫡出的皇子,許多名門望族當代鴻儒都私下想争一下他的老師位置,太傅地位崇高清貴, 最關鍵的是還不用卷進朝堂争鬥裏, 陛下唯有一子, 都不用猜以後皇位繼承人是哪位。
本朝官員不禁感嘆自己運氣好, 不用經歷建元帝時期六個皇子争奪皇位的亂局,皇長子尚有孺慕之情,他們搶先得了這個師傅的位置, 以後家族就有了一棵長青樹。
心思靈活的官員都上了奏折隐晦提起自己家族中才學受到認可的長輩,除了渴望這個位置外, 他們提起的人确實也是博覽群書素有才名的, 連周氏也就是太皇太後當今陛下的生母的家族, 都上了奏折而且直接列出了周氏的三個族人, 都是曾經的翰林。
如果邵大人沒被派去查銅鐵礦,大概又要在府中郁悶了, 他們邵氏也曾是書香世家, 出過許多才華橫溢的族人, 也就是這幾年才青黃不接, 面對着這麽好的機會也只能放過。
太皇太後母家的周氏其實是牆頭草,以前跟吐蕃私下販茶, 被建元帝收拾了一番黜落了幾個, 又讓幾個告老了, 從此周氏就吓破了膽, 那時候永泰帝險象環生位置不穩,周氏索性把脖子一縮躲了起來,每次看着永泰帝局勢好轉想要出來幫襯時就遇見皇子争權, 又有明哲保身的意思。等永泰帝登基坐穩了皇位,已經落魄又沒給皇位出半分力的周氏自然被永泰帝閑置。現在換了新帝,群臣不禁嗟嘆,他們看中皇長子的孺慕之情,難道陛下沒有麽?看來陛下是會賣周氏這個面子了。
誰也沒有料到,聖旨降下點了幾位師傅,各個家族舉薦的凡是有才學的都被選中了,他們翹首以盼的首位,卻是趙平。
這是誰?所有大臣都茫然了,仔細搜尋了一番記憶都不記得這是何人,最後才有人想起,這不是建元帝時的進士麽,最高的官職就是皇子師傅,年紀大了告老時不過四品,這是怎麽想起這號人的。
還是常在望京的官員想起這個趙平似乎教過陛下幾年,等趙平乘着驢車拄着拐杖在兒子的攙扶下從永定過來,衆臣看着他白發蒼蒼胡須一把,連耳朵都不太好的模樣還是流下了心酸的眼淚,就這樣一個不知道才學如何的老臣,竟然搶走了他們明争暗鬥了幾個月的皇子師傅首位。
陛下确實長情,但他長情的人選能不能選點他們認識的啊。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書房裏傳來琅琅讀書聲,顧昭在趴在門上從門縫往裏面張望,手反負在身後,還握着一只草稈編成的小螞蚱。
“走吧。”顧昭看了半晌,壓低聲音朝身邊內侍招手。
“陛下不把東西送給大殿下麽?”小樂子摸不着頭腦,他也穿上了宮內太監的藍袍,這意味着他是僅次于進忠的禦前太監,小樂子已經很滿意了,他跟着一位不受寵的皇子能做到這個位置是不可想象的,而且進忠歲數大了,自己都請辭過兩次希望能去給永泰帝守陵,這總管之位遲早落到他身上。
他深知顧昭脾氣溫和,容皇後眼底卻揉不得沙子,他得事事想在陛下前面,揣度他的心思,因此侍奉顧昭越發盡心竭力。
“不送了。”顧昭翹着唇角,把螞蚱捧在掌心輕輕摩挲着自己編出來的螞蚱翅膀,每一根草稈他都是選過的,絕沒有毛刺傷到孩子,整只螞蚱觸手光潔,小巧精致,現在送不出去了,他有點悵然不過心底又有種莫名酸楚、溫暖的情緒。
他記憶裏自己總是一個人玩,一個人笑,有皇兄送來的許多玩具可是卻沒有玩伴,所以皇子出生後就在這方面格外照顧他,他也是喜歡玩樂的,好像多了一個玩伴,卻又是不同的,他總記得自己是父親,要把最好的都給他。
皇子進了書房,他又擔心皇子像他一樣蠢笨背不出書被師傅責罰,顧昭想起自己剛才看見皇子搖頭晃腦背書的模樣,又輕輕笑了起來,眸底盛滿了璀璨星辰。
“一會給他送點心來,別忘了牛乳茶。”顧昭叮囑道。
“是。”小樂子連忙道。
等龍辇停在景仁宮外,小樂子就自覺的頓住腳步立在一旁,等垂下的視線瞥見用金線繡着五爪金龍的衣擺從自己面前掠過就退下,忙不疊安排禦膳房把十幾樣精致又可口的點心送到禦書房,特意給趙老師傅準備了松軟又不會太過甜膩的點心。
“從錦,猜猜是誰。”他沒讓外面的侍女通傳,蹑手蹑腳的進來站在貴妃榻下首,從背後掩住容從錦眼眸,甕聲道,“猜中有獎勵。”
“…陛下。”雖然變了聲線,但他身上的龍涎香和能輕松進入景仁宮的身份還需要猜麽?容從錦放下手裏的錦書,緞子垂落一角,邊上有一個筆鋒蒼勁的“翊”,有點無奈的一手搭在他的手掌上。
“給你的禮物。”
顧昭從後面探身吻了吻他的側顏,一只草編的小螞蚱出現在他面前。
容從錦拾起螞蚱仔細觀賞,不禁蕩開清淺的笑意,顧昭一直喜歡這些東西,做了九五至尊這個習慣也沒有改,只是他現在一言一行都會有無數臣子百姓看着,為了讨他的歡心,一只螞蚱不知道會有多少官員令當地百姓尋覓,再千裏迢迢的送到望京,耗費資源。
他跟顧昭提起過,向來對這些玩意愛不釋手的顧昭只帶着人在禦花園裏捉,找不到好的就讓內侍省用玉石打造或者自己編一只。
“這不是送給皇兒的麽,陛下就這麽糊弄我麽?”容從錦嗔怒道。
“朕做了半個月呢。”顧昭冤道,他還跟扶桐學了很久。
“我不管,不要旁人剩下的,就是皇兒不要的也不行。”容從錦緞轉身,手指抵在他胸前高傲道,“陛下再做一個給我。”
不知為何聽着他“頤指氣使”的語氣,顧昭竟然有些歡喜,握着他的手指放在唇邊輕吻皇後手背,“給你…”
容從錦眼睫輕顫,遮住一點溫柔,另一只手卻小心的将螞蚱收到貴妃榻邊上的暗格裏。
侍女早就退下了,顧昭脫了靴子倚在貴妃榻上,長臂攬着容從錦,将他抱在自己懷裏,下颌輕輕抵着他的頭頂,皇後身着雲錦山水紋長袍,青絲如瀑只松松挽着一只青玉簪,顧昭認得那是自己贏回來的。
皇後不看重身外之物,但他長佩戴的發簪、首飾無一不是自己送的,他隔着門望見了皇子讀書時內心的酸澀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滿足充盈感。
”從錦。“顧昭聲線微沉的喚他,拇指摩挲着他的腰側。
“還有奏折沒看完呢。”容從錦忙推拒他,奏折只能在陛下寝殿或者禦書房批閱,他以雙兒的身份攝政本來就非議良多,不願意在這些小事上違背祖制被禦史彈劾,顧昭總是在禦書房陪他到深夜,前些日子倦了,直接讓人把奏折都搬到了景仁宮,言皇後寝殿即朕的寝殿。
顧昭性情随和是朝堂上下一致公認的,他唯獨在皇後上的事情是逆鱗,關系到皇後的事情誰要是反駁他直接會被罷官,賜返鄉養老,大臣們想到他的性格就沒在這件事上跟他作對,容從錦也落得清靜,能在景仁宮半躺着看一些奏折。
現在容從錦瞥了眼身邊摞成小山的奏折卻暗暗叫苦。
”一會朕幫你。”顧昭含糊道,強健有力的手臂一揮,嘩啦啦奏折如雨般灑落在地上。
顧昭湊上來吻他的唇,探下去解他的衣帶,手掌貼着他纖細的腰肢撫弄,所過之處肌膚如凝脂般光潔細膩的貼着他的手,引來陣陣顫栗。
“朕還是比奏折更有意思吧。”顧昭輕輕咬着他的耳垂道。
容從錦聽出他那一抹得意之情,不由得無言,雪白的腕子垂落,小臂反蓋在眼眸上不願意看他,喘息卻不自覺的溢出。
顧昭早不是當年那個青澀少年,笑着拉下他的手,一雙星眸專注熱切的描摹着他的面龐,又借着透過茜紗窗滲漏進來的陽光打量着他衣衫半褪露出的白皙身軀。
顧昭喉結上下輕輕滾動一下,解開衣袍俯身熱情的撬開唇瓣,唇齒交纏。
映射在白玉花樽上的光影搖曳,淺淡的梅香變成馥郁甜美的香氣。
一場意料外的親昵後,容從錦似乎也沒什麽力氣,腰間酸痛,手指都懶得擡起,顧昭也不許他清理,給他換了身幹淨的衣袍裹上,自己穿好衣裳随意從地磚上撿起一本奏折,重新抱着容從錦,讓他躺在自己懷裏,一本正經道,“朕幫你念奏折。”
“自入陝來,百姓安居樂業一派勝景,查扶風、上洛兩礦,精鐵七百斤……與突厥……”顧昭忽然頓住,茫然看着奏折。
“埒富,是指很富有。”容從錦瞥了一眼,啞着聲線解釋道,“這本是巡查鐵礦的,他們說扶風一個礦的産量就能抵得上突厥一年的産量。
“哦。”顧昭恍然大悟,又皺眉道,“文鄒鄒的浪費筆墨。”
一路上驿站遞送很費力,他們卻在奏折裏寫一些沒用的。
容從錦忍不住發笑,以前大臣還要讓幕僚寫奏折呢,那才是文藻華麗卻沒有實在的,奏折展開到最後才能在文治武功的歌頌裏看到他們想要彙報或是詢問的,這已經是讓他們改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