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正文完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正文完

都護府設立後當地貴族尚且有其他想法, 不肯改任流官,但迫于軍隊強勢,民心所向不得不低頭, 因為都護府設立不久, 對原先版圖不太了解, 又花了一段時間與大勃律劃清邊疆, 交趾真臘等國名為自治,實際上已經成為新的州府。

先帝在時,科舉制度尚未改革, 進士多如牛毛,官位卻是有限的, 看家族勢力聯姻對象背後, 還有等官多年仍沒有官位空閑的進士。等容皇後改進科舉制度, 實務先于經義, 科舉取士的人數減少,但随着大欽版圖擴張, 新科舉制度下的進士中舉即有官位, 可赴州府為官。即使是交趾這樣曾經在望京權貴看來習俗完全不同的蠻荒之地, 大欽也能通過推行自己的法律和教育制度迅速完成州府制, 這套可以套用的模式,讓官員無論到哪裏做官, 手下的人都是能默契配合的。

“這東西竟然能自己動。”

火器局下轄的機械處最近研究出一種新玩意, 特意運進宮給他們瞧, 匠人一番操作, 有着寬大扁平刀刃的機械發出轟隆隆的聲音,填入煤炭後上方冒出白煙,刀刃無外力自動, 而且轉速加快卻很平穩,顧昭瞪大了眼睛,想過去摸一下。

“陛下。”容從錦連忙握住他的手,“仔細傷着你。”

“這有什麽稀奇的,船上裝的不都是這些麽。”以前是他們高價從海外買回來的,後來弄清楚了原理,略繁華一些的州府國學基本都能講授原理,教孩童仿制,這個不過是改變造型,可以用在不同的地方,雖然技術性一般,但巧思可贊嘆。

顧昭以前留意過,看了一會機器運行,又仔細看了下面的鐵片,略有些困惑道,“這鐵片好像不太鋒利,有什麽用?”

難道要推到戰場上去麽?大欽已經停戰,沒有地方可用,況且這機器看起來很笨拙,就是放在滾軸上前行速度也非常緩慢,難道敵人不知道要躲開麽?

“用處很多呢。”容從錦看到這臺機器運行第一時間就明白了背後的意義,比看到一座金山還要欣喜,當即讓人重賞設計者。

“設計出這臺機器的人本是永州人士,州府國學讀書期間擅長機械學,已經升入望京機械處了。”火器局的人躬身回道。

容從錦滿意颔首。

很快幾臺相似的機器被運送到各地河道積淤難以疏通的地方,以前依靠人力和源源不斷的各附屬國資源補充,大欽境內的河道已經修建了十之七八,剩下的部分受限于土壤環境遲遲不能完工,有這些機器,百姓們驚奇發現難以撬動的沙層石塊被飛速掘進,又修建各縣水渠。

景安十五年,水道南北貫通,全長二千一百裏,運漕商旅往來不絕。

同年,皇長子顧瑩封親王巡查鹽務,內閣大臣陳勇,文華殿大學士沈翊輔佐,撫遠将軍容逸率軍三千護送。

大欽的鹽産有三種,海鹽湖鹽和井鹽,其中海鹽最多,一般用煮制海水成鹽的方式,這種方法需要耗費大量的木材和時間,後來改成在海邊修建鹽田,引入海水用草木灰吸附後,把草木灰取出後用清水打濕,煮沸鹽鹵制鹽,效果好于前者,但仍需要投入大量人力。

欽朝設立鹽戶、地方鹽官、鹽運使司、鹽課司、巡檢司等把控每年的鹽産出量,但是由于産量有限,複雜的官員組成本是在杜絕私鹽,确保鹽課收入,卻造成職權沖突,鹽吏上下其手,貪渎勒索,自行銷售私鹽,中飽私囊。

顧瑩清點鹽戶人數,把制鹽的方式從煮制變成利用陽光蒸發,在荒灘上由高至低修建灘池,落差為三寸,灘池周圍挖鹽溝納潮,漲潮時海水自動進入灘池頂層,次日将經過一天晾曬的海水放入二層,同時再次将頂層蓄滿海水,以此類推,等到底層時就能把鹽水引入灘池,鹽分自然析出。

官鹽的質量得到把控,而且只要明确記錄鹽戶和灘池數量就能控制官鹽産出量。

運輸和銷售上,由民制、官收、官運、官銷,變成商銷,引入競争同時按照人丁數目計算鹽稅數額,把鹽稅加在成本價裏銷售給商人,如此省去了大量官員環節,避免出現權責不分,争功诿過。

但考慮到商人聚攏財富會形成壟斷,又加入鹽引制度,按照各地産量與需求數量不同,設立固定的商人數目,鹽引每年更換,售賣價格不得超過規定價格,商人可以向當地州府以封信形式寫清價格和數量,價高者依次分配官鹽。

市場鹽價一鬥鹽的價格從一百二十文至五百文不等,降到了二十文,稅收卻從每年的三百萬兩升升至五百萬兩,到景安十八年,鹽稅收入已經達到一千萬兩。

欽朝成為衆國之首,萬邦來朝。

*

花枝葳蕤,蛱蝶翩飛,綠草如碧波鋪展,一個身姿挺拔的年輕郎君身着玄色錦袍,腰佩白玉蟠螭紋玉佩負手而立,劍眉星目,鼻梁高挺,他的容貌無可挑剔也不用任何修飾,如玉樹皎皎,只站在那裏就是當之無愧的焦點。

“二皇子年紀雖輕,卻不容小觑,率軍擊退歐羅巴諸國後,他在軍中的威望甚高。”文華殿學士的話還在耳畔,“殿下還是早做決斷的好。”

顧瑩眉心微蹙,這些人的是什麽意思他很清楚。

自從前幾年他代為巡視大欽後,朝廷衆臣對他越來越滿意,君後就很少理事了,大部分的奏折都交給他處理,只要機要奏折會批複,他離太子臨朝只差一個正統的名義了。

偏這個時候歐羅巴諸國因為不滿大欽商隊席卷財富,揮軍來犯,顧瓊尚未加冠,請旨親自出征,打得歐羅巴諸國潰不成軍,大欽皇室積弱多年,哪裏見過這等将才,一時間宗室對他有些傾向,再加上軍隊方面更是看重他了。

定遠侯府本來是兩個皇子的外祖家,兩不相幫,也隐隐顯露出更親近顧瓊,和歷代打壓軍隊的皇室相比,定遠侯府、漠北還是西北軍都更相信一個會用兵打仗的君王。

谏議大夫徐雍過來行禮,低聲問,“王爺是否在為最近朝政之事憂心?”

顧瑩瞥他一眼,并未開口。

“二皇子尚未歸來,軍隊還在海上,一切補給仰賴殿下,臣有一計可解殿下心頭之患。”徐雍壓低聲音道,“火藥、糧食均由殿下從各州府調遣,如遇到什麽事情延誤了幾天,軍情瞬息萬變…殿下的煩惱不就迎刃而解了麽?”

顧瑩轉頭,目光如淵的注視他,他略帶笑容時令人如沐春風能看得出容皇後的幾分昳麗,沉下面龐時卻是顧昭的翻版,只是線條更為深刻分明。

徐雍心頭一顫,忙解釋道,“此計雖毒,但臣一心為您。”

“你若只是來勸,孤聽過便罷。”顧瑩怒極反笑,“但你一句話就是十萬将士的性命,孤身邊容不下你這樣的一心。”

徐雍面色慘白,知道他不僅沒憑借這條計策有從龍之功,反而斷送了自己前程。

顧瑩揮袖而去回到王府依舊心緒未平,王妃陳氏新做了點心拿過來,閑談間提到自己父親來過府上,聲音逐漸低了下去。

顧瑩又開始頭疼,他的岳丈是督察院左督禦史,好友門生遍布官場,是文官裏首屈一指的官職和聲望,他的女兒又嫁給了皇子,所有人都被綁上了皇長子這條船,這個時候若是不進一步,那就有傾覆的危險。

他會提到什麽,顧瑩閉着眼睛都能猜到。

王妃看他神情疲憊,她和顧瑩兩情相悅,心生不忍沒再說下去,“王爺自行斟酌吧,臣妾都陪您。”

兩位皇子逐漸長成,朝廷中關于立嫡立幼有些争端。

按常理皇長子身份最為貴重,而且皇長子顧瑩是先帝親自見過後才放心傳位于景安帝的,立皇長子為太子應該毫無争議。

但大欽對禮法的要求堪稱嚴苛,當年景安帝能越過衆多兄弟繼位是因為他的身份,但顧瑩也是因為他的身份,顧瑩是在封地上出生的,也就是說他是王侯之子。

顧瓊卻是景安帝繼位容皇後誕下的,是帝王之後。

商朝帝王帝乙長子微子啓與次子受德同母所生,其本想立微子啓最後卻立受德為儲君,就是因為其母生長子時是妾室,生育受德時卻已經是正妃,纣王因嫡長子身份被立為儲君。

這對顧瑩是個瑕疵,也不至于讓他因此失去皇位,真正的問題是君後逐漸退出對政事的控制,兩位皇子走到臺前,衆大臣才發現兩位皇子均有才幹。

本來他們多年前還因為皇室子嗣單薄,而逼迫容皇後退讓給景安帝選秀,哪裏想到這兩個皇子竟然都是帝王之相,一個沉穩擅長謀略,一個有軍事之才。

當年十幾個皇子奪嫡之争他們不知道該壓哪邊,現在只有兩個皇子竟然還是不知道該壓哪邊。不少大臣都暗自苦笑,容皇後向來謀定而後動,他若是露出一點風向來,他們這些大臣也不用如此惶然不知道該怎麽選了,怎麽關鍵的事情上容皇後倒犯起糊塗了,他遲遲不定下儲君,難道是想看着兩個皇子也争得不可開交麽?

顧瑩想了一夜,天亮時分內侍來報,二皇子回宮了。

顧瑩先是驚詫,上一封戰報他還離大欽上千裏,若非他謊報軍情,就是對自己早有提防,他快船回京他們想的應該是同一件事——儲位。

顧瑩釋然,他和顧瓊同出一脈,心念如出一轍,倒也談不上敗。

“二弟。”顧瓊剛給父皇和君後請安出來,在禦湖邊上憑欄而望不知在想什麽,顧瑩道。

“兄長。”顧瓊轉身行禮,顧瑩仔細打量他一番,發現他出征數月,瘦削一些好像長高了,行動間有些行伍之人內斂卻難掩威武儀态的模樣。

顧瓊有些驕傲,又走到他身邊和他一起看着湖面,“軍裏的人沒少跟你提儲位的事吧。”

“…嗯。”

他們背後都各有勢力,彼此雖然還能維持表面的和諧,但背後的人已經劍拔弩張,他們退一步後面的勢力也怕被算賬,因此不得不争。

“你知道我看到禦湖想到什麽?小時候父皇帶我們游湖,他甩開內侍劃船,那時候你大約還不記得事情,船劃到湖中間翻了。”顧瑩想起父皇當時的慌張來還是不由得微笑,“父皇一手抓着你,一手把我托起來,他撲騰了好久,不懂得泅水,直到內侍找到父皇,在岸邊大呼讓父皇站起來。”水只有幾尺深。

“我記得。”顧瓊忽然道。

顧瑩颔首,他們的父皇即使溺水都沒想過要抛下他們。

顧瑩道,“他親過我,也抱過你,孤實在不願為了區區一個皇位刀劍相向,讓父皇看到他的孩子反目成仇,這皇位你拿去吧,只是朝中支持孤,曾經找過你麻煩的大臣還請你不要計較,他們都是大欽的朝臣。”

“區區一個皇位……”顧瓊好像聽到什麽好笑的話重複了一遍,胸膛發出悶笑,顧瑩剛要開口,顧瓊擡起手,停下笑,“兄長,我想的也是如此,不過一個皇位,配得上讓我失去兄長麽?”

“兄長,你比我有治國之才,是帝王氣象,我只懂得打仗,請你登上儲君之位,我願意輔佐你。”顧瓊真誠道。

顧瑩啞然,望進顧瓊如墨玉深邃的雙眸,不由得相視一笑,感到血脈相連,無需言語的默契。

景仁宮,顧瓊去而複返,兩兄弟如實把談話告訴君後,容從錦正在窗下看書,顧昭給他做了茶笑着端過來,擠在皇後身邊跟他一起看。

容從錦擡首,慢慢打量過他們,歲月沒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跡,仍能看出往日的風華絕代,“你們決定好了?”

“是。”

“玩弄權術執掌朝政我可以教你們,但如何真心待人,這要你們父皇教你。”容從錦側首,望向身邊人,唇角溢出柔和的淺笑,顧昭回以笑容,握住他的手,容從錦道,“願你們以後相互扶持,若有争端,想一想此刻站在你身邊的兄弟。”

景安二十年,太子顧瑩繼位,改年號元平。

其在位數十年間勵精圖治,大欽富足興盛百姓安居樂業,史稱元平之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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