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二章
“那你哄哄我。”
“……”
我裝聾作啞,死魚似的躺着,等待心跳平複,頭腦澄清,十二年前那場大火漸漸熄滅,餘燼覆蓋住我心底的廢墟,才向他啓齒道:“對不起。
“我辜負了你。”
“這不叫哄,這是道歉。”他卻說,“別向我道歉,你又沒做錯什麽。”
“可是你——”
“我的寶貝啊。”
他捏了捏我的鼻子,笑裏有種令人動容的無奈。
“太笨了。”
随後不顧我的糾結,伸手将我從床墊上拽起來。
“有個人想見,準備一下出發吧。”
我就着自來水管不幹不淨的喝了幾口,順便洗了把臉,給自己和虞百禁的傷口更換了新的繃帶,剩餘的半卷随身攜帶,以備不時之需。
除此以外,我還在殺手們的“百寶箱”裏找到一把FN Five-seveN戰術手槍、東拼西湊的17發直徑5.7的子彈,一把多用瑞士軍刀,兩只早已過時的紐扣式竊聽器,我把它們和幾塊零錢搓到一起,裝進口袋。
扭頭看虞百禁,他正将一支鋼筆、一柄剃刀和半瓶男士香水揣入衣兜。“你帶這玩意兒幹嗎?”
“保持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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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晃了晃玻璃瓶裏琥珀色的液體,往他的手腕和我的耳根處各噴了一泵,細密的水霧撲上來,鳶尾和麝香味随之膨脹,散開後又像戰場上彌漫的硝煙,辛辣而兇狠。
他就從那甜美的末日裏走來,遞給我一束新鮮的小蒼蘭。
“以後要朝夕相處,不能讓你嫌棄我不修邊幅。”
我趕忙用衣袖蹭了蹭脖子。
“行了,走吧。”
臨出發前,我再次确認了身上唯二重要的兩樣物件:寫着容晚晴留言的照片一角和段問書的名片。由于缺少通訊設備,我們暫時無法與段問書取得聯絡,向他尋求人力或物力支援。這是件壞事,但也說不定是個契機。
“我要開門了?”
虞百禁手握住指紋鎖,戲谑地朝我眨眨眼。
“也許門外正有十幾把槍瞄準我們呢。”
“那就假裝投降,”我說,“然後殺光他們。”
門開了。
沒有槍,也沒有難纏的伏兵。室外是與昨夜全然不同的光景,白日當空,幾許天光穿透濃陰,被風吹動,在開闊的草地上游弋。
鬼市,客人,統統無跡可尋,讓人懷疑昨夜種種所見是否是臆想,一場事故遺留的驚夢。
太平和了。就像每天早晨出門偶遇自家隔壁的鄰居,安全屋外的空地上撐了把折疊椅,一個女孩正坐在那兒吃甜甜圈。半長的黑發編成龍骨辮,穿不合身的工裝褲和工字背心,胸前的刺青是一張黃紙符咒。
不等我倆出聲,女孩眼眸一轉,先開了口:“我靠,憑啥你倆住一間?”
林子裏依稀傳出幾聲鳥鳴。虞百禁說:“幾號?”
女孩的眉睫倏然壓低。
“08。”她說,“我認得你。你是01。”
虞百禁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我很出名?”
“暗網上你的賞金被擡到兩千萬。”女孩笑笑,“但我殺不了你,也沒這個心思。咱們各玩各的,互不幹涉。”
“正合我意。”
女孩丢給我們兩只甜甜圈,一只淋着草莓果醬,一只灑滿朱古力針。我接過來,聽她說:“沒下毒,吃咯。”
她咬了一大口,數了數盒子裏剩下的。
“這三個殺完再回來吃。”
我沒立刻下嘴,轉頭看虞百禁,說:“漲價了。”
他揚揚眉,饒有興味地湊過來,故意盯住我的眼睛、挑釁似的咬了一口我手中的甜甜圈。
“剛認識你那會兒還是一千五百萬。”他用拇指抹去粘在嘴角的朱古力針,确信,“你的更好吃。”
于是我跟他做交換,他吃我的,我吃草莓味的。女孩問我們:“有任務?”
“我想見鬼市的主理人。”
“要貨?”
“找一個年輕的女孩子。”
“不好意思,上個月我剛搗了他們老窩,那些姑娘都被我放了。”
女孩舔舔指尖上沾的奶油,曲起的上臂線條分明。
“你要找的那位長什麽樣?”
“過腰的黑色長發,很顯眼,齊劉海,身高一米六三,體重四十九公斤。”我總算尋到插話的時機,女孩瞟我一眼,目光既不冷淡也不熱切,像把尺子似的刻薄而公允。
“大海撈針。”她冷笑,“這樣的女孩滿大街都是,無知,柔弱,不長記性,總愛給男人找借口,稍微一吓唬就覺得天塌了。”
不知不覺間,女孩捏皺了甜甜圈的盒子,回過神來,又一寸寸将它伸展平整。
“救她們多少次都不夠。”
她的眼睑泛紅,脊背微微佝偻,甜甜圈被她擠爛了一只,滿手绛紫色的桑葚果醬,平伸出去,指着北邊一條隐沒在深林中的小徑。
“沿着那條路直走,遇到沼澤的時候左轉,西北方向,當心電網。公路邊有一家服務站,去跟那挨千刀的死胖子打聽打聽,他的小弟每晚都在附近巡邏,大概率見過她。”她說。
“謝謝。”
我跟女孩道謝,和虞百禁朝着她指的路線動身,沒多遠又暫停腳步,自作主張地補充了一句,“如果碰見你要找的人,我會替你放她走。”
不知名的女殺手遲遲沒有回應。
“用不着你多管閑事!”
我們再度深入森林。
白天的樹林和夜晚相比,是另一幅迥然的面孔。都說夜路難行,在這座蓊蓊郁郁的綠色迷宮裏,白晝也發揮不了太多優勢,反而更加讓人眩惑,看哪條路都眼熟,哪棵樹都見過,偏離了初始路線也難以覺察,最終一錯再錯,回不了頭。
而我驚詫于虞百禁堪比野獸的直覺和方向感,在這樣的野林、缺少照明和地圖的前提下都能順利到達安全屋,此刻也是一派從容,不依靠指南針和任何定位工具,只偶爾蹲下來觀察地上的苔藓和某一株植物的長勢,還能适時地把走了歪路的我拽回來。
“要不還是牽一下手?”他一臉誠懇的提議,“沒別的意思,只是怕你迷路。”
“別把人當傻子。”
“哈,被識破了。”
我只能硬着頭皮跟緊他,學他的樣子、留意沿途那些花花草草、變質的土壤和半濕半幹的石頭。一路無話,直到我們如期遇上殺手女孩所說的那片沼澤,周邊的土質明顯變軟,踩踏時有輕微塌陷感,石油色的水面被層層疊疊的落葉和腐殖質所掩蓋,肉眼很難分清邊界。
女孩沒騙我們。
沿岸除了一只死鳥的幹屍外,還有隐約可見的幾片足跡,成年男性的鞋碼,雖然雜沓紛亂,朝向卻很明确:往北。遮天蔽日的樹冠間也不時露出幾道電纜交割的黑線,“快到了。”我對虞百禁說。
又問他,“你和那個‘主理人’很熟?”
“算是吧。”
他拂去一片落在我肩上的樹葉。
“我剁掉了他左手的小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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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的美女殺手just閑筆,随便寫的,後續未必有劇情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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