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四章

“砰砰砰”三聲響,不同于輪胎彈開石子的動靜,是有人在敲擊車窗。我和虞百禁都聽見了,卻沒人理睬。

我像個忙于撬鎖的賊,正專心致志做着壞事,冷不丁被人抓了現行,來不及收斂,虞百禁的手又不湊巧地探進我上衣下擺,指腹粗糙,碾開脊椎狹窄的溝壑,撫過腰際和收縮的肋骨,我被他堵着嘴,不知廉恥地喘息出聲,我太久、太久沒被人觸摸過了。他不是鎖,他是鑰匙本身。

在自制力全面崩塌之前,我狠狠心跟他分開,相纏的唇舌分離之際,我聽到“啾”的一聲輕響,頭皮發麻,接下來就是他夢呓似的鼻音:“嗯……?”疑惑中帶着絲委屈,仿佛在怪我不解風情。

“醒醒。”我輕輕拍他的臉,尴尬地暗示着。“我不要……”他明明就看懂了,卻仍試圖鑽進我懷裏逃避現實,“你讓我繼續做夢……”

“跟我撒嬌有什麽用!”

我尴尬得要命,尤其是對上正前方趴在駕駛室小窗戶上眼神複雜的曾汝卉,我分明看到她百感交集的目光在我嘴上停留了兩秒,随後才局促地開口,聲音被風刮得稀薄:“下高速了!再有兩公裏就到!”

“……謝謝。”我想跳車。

“幾點了?”虞百禁則是神色如常,翻過我的腕子看表,“比昨天的晚晴早到半小時。曾姐,”他問曾汝卉,“配貨站二十四小時都有人在?”

“一般有兩三個人值班,看看倉庫、幫司機們卸卸貨、打打單子。”曾汝卉臉色暗了暗,“就因為沒人,我昨天才大意了……”

“綁走她的人大概有幾個?”

“七八……個?”她不太确信地說,“都是男的,也沒怎麽對她動粗,就架着她兩邊胳膊,把她塞進了一輛黑色SUV裏。”

SUV。我先記下車型。另外,“沒對她動粗?”我有些在意,“她向您呼救了嗎,或者大喊大叫,奮力掙紮?”

“叫是叫我了,但那些男的手腳很麻利,三下五除二就給她塞車裏帶走了,我追都沒得追,一下子沒影了。”

虞百禁露出玩味的神情。

“搞不好還真不是綁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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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岳的車開得很穩,像他的好脾氣一樣,不急不躁,車速卻也可觀,一夜兼程,我們總算于清晨六點半抵達了Y市郊區一家小型配貨站。

此時天色初亮,襯得周遭景色荒涼,尚未蘇醒的城鎮籠罩在大片青灰色的晨霧裏,武岳徑直把車開進了“北山物流”四個大字旁邊洞開的鐵栅門,我借機往門衛的崗亭裏看了一眼,是無人安保,只有晝夜不停眨動的電子眼。“這地方還挺與時俱進。”我說。

“以前還叫‘北山貨運站’,是近兩年才擴大規模,人也換了一波。”武岳的聲音透出一股濃濃疲憊,一段話裏清了兩回嗓子,“我不常跑省道,上回來好像還不是這樣……”

他将卡車掉了個頭,停在一片散落着鐵屑的空場地上。我和虞百禁先後跳下車,繞到駕駛室旁,我按住了曾汝卉那一側的車門,“你倆先別下來。”武岳見狀,把打開的車門又關了回去。

“你喊一聲。”我對曾汝卉說,“他們認識你的聲音。”她看我的表情依然猶疑,但是照做了:“有人嗎!”

回聲在開闊的空地上擴散。

“幫忙卸一下貨!!”

回聲的餘波終于觸底,須臾之後,有個惺忪的男性嗓音從幾十米外值班室模樣的建築物裏傳了出來。

“等會兒!還沒起呢!”

“不急!”

斜靠着卡車車尾的虞百禁站直了身子,爽快地答應着,從腰後拔出一柄閃着寒芒的剔骨刀,刀尖雪亮,刀身隐在右腿側後方。武岳熬了一整夜的腫泡眼頃刻間就睜大了。

“你倆快走。”我顧不上解釋了,“剩下的不用你們管。替我妹妹謝謝你,”我讓曾汝卉把車窗升上去,“有緣再見的話,我會報答你們。”

“不是……”

“別報警也別回來。他們目标很明确,不會找你們麻煩……”

我話還沒說完,尖銳的破空聲自左耳邊呼嘯而過,再近一寸就要削掉我半個腦殼,在卡車車門上炸出一孔冒着白煙的黑洞,鐵皮開花似的往外翻卷,女人驚聲尖叫,我大聲說:“快走!”

聽着身後卡車絕塵而去的轟響,我邊跑邊四下環視,冷槍卻沒再偷襲我,想來槍手已經“被解決”了。

值班室的門是被一只染血的手卡住的。我彎下腰,先把那只手裏的槍卸了,彈夾裏還剩兩發子彈,聊勝于無。再推開門時,所見的便是預料之中的慘烈場面。

室內數道交錯的聲息被我驚擾,齊齊一窒,卻沒有人發言。一個男人滿頭是血、面朝着我趴在辦公桌上,像剛被開膛破肚還沒死透的魚一樣輕顫,右手反擰在腰後,掌心赫然嵌着剔骨刀的刀柄——刀刃貫穿手掌,生生刺進了他的後腰。

我發誓,這是我見過最狠毒的招數之一。不置人于死地,卻又全盤剝奪對方行動和反殺的餘力,只等內髒破裂,血液緩慢注滿腹腔,在持續的劇痛和絕望中等待死亡或救援。

可惜我沒理由救他,腳下踩過他同夥的屍體,走進去,旁觀對峙着的兩方,一邊是兩個肢體僵硬、驚恐萬狀的年輕男性,一邊是單手持槍的虞百禁,槍口抵着另一個雙膝跪地的陌生男人,問對面的二人:“你們剛說什麽?再說一遍。”

“抓、活……”

“大點聲。”

“抓活的!”回話的人手一哆嗦,槍掉在了地上,滑進腥味撲鼻的血窪裏。被虞百禁用槍指着的男人鼻血汩汩,左手的拇指以可怖的角度彎折着。我思忖半刻,問他們仨:“是說昨天那個女孩兒,還是我們倆?”

“……你倆。”流鼻血的男人說。

此言一出,我頓時意識到,這架沒什麽打的必要了。跟虞百禁相視一眼,我先調轉槍口,收起武器,說:“行。抓吧。”

那三個人像看神經病一樣看我。

“別白費時間了。”我指了指辦公桌上奄奄一息的男人,“送他去醫院,還能留條命。

“然後,帶我們去見你們的頭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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