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六章

很難形容我當前的處境。

我,簡脈,一個瀕臨失業、不稱職的保镖,正和我的前男友兼殺手虞百禁臨時搭檔、追查我前雇主容晚晴的下落。

今天是我們踏上旅程的第五天。天氣晴,早晨七點四十九分,我和虞百禁被“綁架”到了一位連名字都不曉得的墨鏡男子家中,陪他喝酒,算命,吃黃油曲奇和炭烤豬頸肉。誰家正經人大清早吃炭烤豬頸肉?“你不愛吃,我讓廚子給你煮一碗冬陰功?他是泰國人,手藝很正宗。”男人熱絡地盡着地主之誼,“菠蘿炒飯也不錯,我老婆喜歡。”

“喂……”

“所以我能和我喜歡的人結婚嗎,”虞百禁虔誠地詢問幾分鐘前差點被他捅死的男人,“冥婚也行。生不能同衾,那就死後同穴,我可以接受。”

我沒說我接受!

“容晚晴到底在不在你這裏?”我實在是忍無可忍,“要殺要剮都随你,給個準話。”

“她來過,又走了。”

“什麽?!”

“字面意思。”男人晃晃手中的酒杯,隔着深色鏡片、卻如洞察我的心思一般,“哦,忘了自我介紹。敝姓梁,‘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不韪,梁不韪。不認識我不要緊,你們大概率認識我老婆。”

“……我為什麽要認識別人的老婆?”

“顏璧人。”

男人笑嘻嘻推了把墨鏡,“容峥最強勁的競争對手,和他同期競選參議院院長之位,第一輪選票只差十幾張。

“是的。我綁架了我老婆死對頭的女兒,又放她走了。”

梁不韪這輩子發過三次誓,第一次是在他和顏璧人的婚禮上,他說,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第二次是女兒歐珀出生的時候,他說,即日起我金盆洗手,退隐江湖,為我女兒行善積德;第三次是昨天下午,他給正和他吵架分居的妻子打電話求和,說,我真給你準備了一份“禮物”,不騙你,你肯定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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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了“禮物”是什麽後,顏璧人感動地摔了電話:“你他媽去死吧!”

“事兒就是這麽個事兒。”

他蹲在被他擄來的女孩身前,“反正已經惹毛她了,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我問得直白點——能不能讓你爸退出競選?”

容晚晴雙臂反擰,被牢牢捆綁在椅子上,綢緞般的烏發在推搡與颠簸中散亂,遮住她看不出情緒的面龐,一對黑眸虛掩在發簾後,先大致觀察周身的環境,再默默端詳綁架她的人:男性,身長而瘦,實際年齡被墨鏡擋掉一半,像那種一年到頭見不了幾面卻總把“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挂在嘴邊的親戚,青春期憧憬的理想型,每年都執意給你發紅包發到你四十歲的好叔叔。笑起來嘴邊兩道淺紋,成熟而迷人。

“您認錯人了。”她笑着說,有意的疏漏,不表明立場,謹慎地觀望男人的态度。“我不懂您在說什麽。”

“不會錯的。從你進入Y市開始,收費站就拍到你的臉了。每個服務區和加油站都有我的眼線,想找人并不難……壞人也一樣,去年有幾個通緝犯就是我幫忙抓的。”男人說,“生育很辛苦,我老婆既要帶孩子,又要管市政廳那堆爛攤子,做老公的自然有義務替她分憂了。”

“所以,您是我父親競争對手的丈夫?”

容晚晴自知無需再僞裝,坦言,“我和顏阿姨見過一面,在前年的新年晚會上。她很漂亮。”

“我不止是她的丈夫,還是她的盟友,合夥人,雇傭兵……”

男人親手為容晚晴松了綁。繩帶應聲落地,男人的手下躬身上前,劃亮火柴,為他點一支細雪茄。

“是她養的看門狗。”

“我和我太太,講得通俗點,是黑白兩道的利益聯姻,長期組建的戰略同盟,她在明我在暗,她幫我開辟道路,我為她掃清障礙,互利互惠,就是這樣的關系。”名為梁不韪的男人對我們自述,“而我‘請’容家的小姐光臨寒舍,本意是和她就她父親跟我妻子的競選問題達成一致,并且在遭到婉言拒絕之後依然視她作我的貴客,好酒好菜招待她,還請她留宿了一夜,絕無半點非分之舉——順帶一說,本人鐘愛熟女,對剛出校門的小丫頭片子沒興趣。怪變态的。”

我對你喜歡什麽類型的女人也沒興趣。“這麽說,她還在這兒住了一夜?”我再次看向盤子裏的手工曲奇,“是她自己提出要走的?”虞百禁問。

“對,她說她要去海邊。噢,還留了張紙片兒托我交給你倆。小姑娘就愛玩兒這套。”

話及此處,男人往沙發背上一靠,關于我最挂心的內容,卻戛然中止,不肯再吐露分毫。我從那未盡之言和他的笑意裏嗅出了一絲陰謀的氣味,“有條件直接提。但在此之前,你要讓我親眼見到她留的那張紙片,我才能相信你。”

“……”梁不韪指着我問虞百禁,“他一直這麽軸嗎?”

“不可愛嗎?”虞百禁攤開手,“這是他的優點。順便,別在我面前講他壞話,我真的會殺了你。”

“……”他又指着虞百禁問我,“他腦子有毛病?”

“那也輪不到你指手畫腳。”果然我還是讨厭黑社會。

“真拿你們小屁孩沒辦法。”

男人嘀咕着抱怨,穿拖鞋的腳從茶幾邊上落下,走去客廳的壁爐前,從內嵌入牆的陳列櫃中取下一只古董花瓶,倒過來,瓶口滑出一枚紙片。像一張一寸照。當前的距離只允許我看見照片上隐隐約約的人形輪廓。“是……她的照片?”

“背面還有給你倆的留言。”

像是故意要惹惱我倆,梁不韪把疑似是容晚晴照片的一角夾在指間,朝我們晃了晃。

“想拿到就替我做一件事。不過分吧?大家都是出來混的,一物換一物,多公平。”

“說吧。”雖然我打心眼兒裏不願意給黑社會辦事。

“去我老婆的房子裏,把我們倆的結婚證搶回來。”他抹了抹墨鏡下方不存在的眼淚,“她要跟我離婚。”

“夫妻之間的事哪是外人能插手的。”虞百禁無趣地趴在了我身上。

“我可以借車給你們。”

我霍然起身。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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