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七章

梁不韪的手下把X6開過來給我們,後備箱底部還殘留着沒擦幹淨的血漬。我問送車來的八字眉:“你同伴送去醫院了?”他警覺地反問我:“你、你這麽關心我們幹嗎?”

我把他從駕駛座揪出去:“滾。”

“你還真是長了一副好心腸。”梁不韪跟随我們到了室外,我不想搭他的腔,徑自跟虞百禁說:“坐那邊去,我開車。喝酒誤事,別讓我說第二遍了。”

“早去早回啊,車裏有定位,開過去最多一個半小時,不遠。”梁不韪看熱鬧不嫌事大,話裏有話地說,“別小看帶孩子的女人。狼和獅子都是母系社會。”

“我喜歡這個比方。”

虞百禁順從地坐進副駕,又“順手”從我腰間拔出繳來的槍,填入數枚散裝子彈,“雖然未必會那樣做,但我有點好奇——你好像完全不擔心我們倆會殺害你的妻子,劫走你的車,你是太自負,還是輸得起?”

梁不韪笑呵呵地替我們關上車門。

“去了就知道了。”

待我把車開出梁家大得讓人上火的花園,虞百禁才要笑不笑地問我:“寶貝現在滴酒不沾,是還在介意‘那件事’?”

“沒什麽可介意的。”

車裏免不了存着一股血腥氣,我将車窗下放通風,“我沒那麽心胸狹隘。更不打算把責任都推給酒精。”風太大了,我有點被嗆住,“……做過的事就是做過。”

“回應了好多句,看來是真介意。”

“你有完沒完?”

“我也是。”餘光裏他卻望向我,“我忘不了你。”

我攥緊方向盤,百思不得其解,為何他總能如此坦率,毫不遮掩地表露心跡,難道他就沒有後顧,是自負還是輸得起?“你答應過我,等找到容晚晴再談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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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我,你更在乎晚晴。”他不看我了,轉頭向窗外,“她的事總是比我優先,我要難過了。”

這口醋都要吃?“你和她不一樣。”

車身在我的失措中颠簸,險些誤闖紅燈。“我只把她當成妹妹。”

紅燈倒計時跳過好幾秒,我才遲鈍地回過味兒來,“……好惡俗的臺詞。”他已然先笑出了聲,“太好玩了,真想一輩子逗你玩。”

綠燈亮起,我咬着牙狂踩油門,後半段車程都在無語和對自己不争氣的痛恨中勉強度過,又無計可施。

我看地圖,梁不韪的宅邸位于Y市南部,顏璧人和他分居期間的住處則是在另一片城區,直線距離橫跨Y市的東北角,像切一塊蛋糕。上午十點,避過了早高峰,路況還算不錯,我們抵達了導航指向的目的地:一處比我預想中低調許多的獨棟別墅群。

毋寧說是太樸素了。跟先前鋪張奢華的花園洋房形成鮮明對比,很難想象是叱咤政壇風雲人物的居所。裝潢倒是能看出主人的性別,前院的布設和細微處的裝飾都十分“女性化”,精致,充斥着浪漫的色彩和對生活的美好向往。院子裏種了棵桂花樹,樹下懸着秋千,院門上的鈴铛甚至是手搖的,串在槲寄生編織的花環上。

再次确認過門牌號無誤,虞百禁動手去搖門鈴,低矮的木門一觸即開,根本沒上鎖,像是主人特意在恭候我們到來。虞百禁張開五指攏住鈴铛,不讓它震蕩出聲響,和我一前一後,潛入半敞的院門,踏過一條鋪滿雨花石的小徑,向院內的獨棟小樓靠近。

樓內依稀傳來幼兒牙牙學語和被逗弄的歡笑聲。我稍一思量,讓虞百禁先把武器收起來,無論如何,對婦孺開槍都是不人道的。而他容量有限的大腦裏除了殺人和談戀愛也不知包不包含“人道”的概念,總歸照我說的做了,到了門前,我讓他靠牆站在側面,我來叫門。

事後想想,我這麽做純屬多餘,因為我的指尖剛觸碰到天使浮雕廊燈下的門鈴,大門就被火光轟開了。硝煙四散,一個左手抱着小孩、右手持槍的女人巍然現身,用她在街頭和電視節目裏發表演講的明媚嗓音吐出一長串優美的髒話。

“我他媽是不是跟你說了,我想耳根清靜幾天,你非要解決問題是吧?行,老娘今天就解決你這條不聽話的狗。”

依偎在母親強有力的臂彎裏,洋娃娃似的卷發女孩雙手捂着耳朵,對此司空見慣似的咯咯直笑,綴滿蕾絲花邊的口水兜裏揣着一大把勃朗寧子彈,整個場面充滿童趣,溫馨無限。我和虞百禁一頭一臉的灰,撐着地面站起,他朝我聳聳肩,說,你看,兩口子吵架,動刀動槍的很正常。

“……”

我覺得我已經不正常了。

“哦,是客人?真抱歉,我認錯了。”

女人微微一怔,嘴上說着“錯了”卻無半分歉意,媚眼低垂,看人像看蝼蟻,用勃朗寧發熱的槍管撥弄自己卷曲的波浪發,“二位好啊,我是顏璧人。請問有何貴幹?”

“我們是——”

“梁不韪的說客。”虞百禁替我說道,“他不想和你離婚,希望你把結婚證交出來。”

剛打開不到五分鐘的門風力十足地在我們面前摔上。

“慢走,不送。”

我和虞百禁坐在了屋前的臺階上。不知過了多久,太陽從屋後轉到當頭,女人挎着個野餐籃,戴着遮陽帽,再度一腳踹開了門。

“不是,跟你倆有什麽關系啊?”

“當然有。”虞百禁說,“游說不了你我們就拿不到容晚晴留下的筆信,這很讓人苦惱。”

“晚晴?她已經離開了?”

“是的。”

聽到這句回答,女人的臉色才稍稍緩和,沉吟片刻,朝我倆擡了擡下颚。

“過來吧。”

本以為這是允許我們進屋詳談的信號,我擡腿想往上走,換了一身度假裝扮的女人卻逆着我步入院中,裙擺輕揚,在桂樹和秋千的圍繞中鋪開一張野餐墊,把年幼的女兒放進寶寶椅裏,掀開野餐籃上格子花紋的蓋布,把手槍,餐刀,蛋奶酥和菠蘿派都擺出來,對我們說:“周末的十一點到下午四點,是我和我女兒的親子時間,這個時段我不聊工作,不談政治,不外出不見客不使用暴力,你們有事相求,就得守我的規矩。”

她拍拍手:“來,都坐好,我女兒想玩過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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