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一章

“哇,好靓。”

古典車獨有的扁長車型,曜石黑的車身暗光流麗,窗玻璃上倒映出女孩晶亮的眸,“這一定是您最貴的車。”

“你懂車?”

“阿斯頓馬丁DB5‘shooting brake’,中文叫獵裝車。”她伸出手,拍了拍車尾門,“早年間富豪們開出去打獵,後車廂要放獵槍和獵物,于是拓寬了尾部的裝載空間,但是純黑色……”

“像靈車。”

男人踱步而來,在車頭前站定,墨鏡滑下鼻梁,又在女孩看向他時推了上去,“嗨,不是第一回聽人這麽說。”

“無所謂,它很美。是您的收藏品?”

“車當然要開上路才叫車,”男人失笑,“就好比你有一匹汗血寶馬,你不讓它出去跑,它會抑郁的。”

女孩也笑,似乎是覺得他講話有趣,“比起一輛車,我更想要一匹馬。”

“你還會騎馬?”

“不會。”她誠實地說,“小時候想學,我爸不允許。”

“為什麽?”

“他說,‘那不是女孩子該學的東西’。”

曲奇餅幹還有十五分鐘烤好,傭人說會幫忙盯着烤爐,他們便利用天黑前的這段閑暇,來到室外散步。沒人能拒絕梁家的花園。即使是上午剛被他五花大綁“請”到家裏來做客的小姑娘,見了溫室裏精心照料的紫羅蘭和洋牡丹也會滿心歡喜,不計前嫌。

綁架鬧劇才落下帷幕,夫妻倆的家事還膠着未決,梁不韪隔着電話線挨了顏璧人一頓臭罵,唯有滿口答應,好好招待政敵的女兒,“要像對待你的親侄女一樣。”妻子在電話裏囑咐,“把好她的口風,鬧出緋聞對我們都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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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吧,我親侄女在咱倆婚禮上踩了你婚紗的拖尾,你記仇記到今年。”眼見冰釋有望,為了和妻子多說兩句話,他不惜采用最幼稚的話術,激怒她,如願換來了一句動人的唾罵:“臉又癢了欠扇是吧?”

舒坦了。梁不韪神清氣爽地挂斷電話,眼尾的皺紋都展開了,确實卓有成效。沒挨過老婆罵的男人不能說有缺憾,至少是不圓滿的。

“OK,警報解除。從現在開始,容小姐就是我的貴客了。”

他翻篇兒的速度比川劇變臉還快,一腳把方才綁人的手下踹到地上,老油子講究的就是個拿得起放得下:“蠢貨,剛剛怎麽綁的人家?沒輕沒重的。給容小姐賠個不是。”

手下也挺有眼力見:“對不起!請容小姐原諒!”

“不要緊,不要緊。”

女孩爽利地接下了他遞過來的橄榄枝,卻不過多表态,既不沖他擺臉色,也不借機向他問難,而她越是喜怒不形于色,越讓梁不韪感到不尋常:該說不愧是政客的女兒嗎,她還沒涉入那灘渾水,卻已是一副在岸邊觀望許久的模樣。

“茶還是咖啡?”他問女孩。

“水就可以。謝……”

“不,你要說‘我不渴’。”他笑道,“別讓不熟悉的男人給你倒水。在哪兒都是。”

“可我的确是口渴了。”

她将長發捋順,攏到耳後,雙手收回,平放在膝蓋上,語速不急不緩,“您比我更在乎名利和聲譽,損人也要建立在利己的基礎上,凡事留一線,否則您不會輕易放過我。對嗎?

“如果我猜的沒錯,顏阿姨并不支持您這樣做,脅迫我不僅達不到您的目的,還會激化我們之間本不存在的矛盾,得不償失。”

她從剛才給她道歉的小青年手中接過水杯,杯身透亮,其間水色澄淨,不含一絲雜質。

“‘您不會害我的’,當我懷着信任說出這句話,您會選擇為我破例,做一次好人。”

“你別不信,她比她爸更适合從政。”時隔一日,梁不韪跟我們談起容晚晴,“她不通世故,但她懂人心,你看她不哭不鬧的,上面那番話其實是在威脅我:一旦我對她做了什麽,我跟顏璧人都得身敗名裂。我被她架到了道德至高點上,就只能做君子。”他撣了撣煙灰,“老子看人沒走眼過,她是這樣的人嗎?”

“以前不是。”我說,“是我們把她變成這樣的。”

“梁叔叔。”女孩喝了口水,試探性地,“可以這麽稱呼您吧。雖然我和顏阿姨也只見過一面,不好攀這個關系……”

“不打緊啊。”

梁不韪在她對面的茶幾上坐下,兩手交握,擺出促膝談心的姿态。“今兒這關系你不攀我還攀定了。來,侄女兒,叔叔問問你——誰幹的?”

她笑起來,搖一搖頭。

“不能說。”

“我讓女傭搜了她的身,沒找到監聽裝置和人體炸彈,證明她沒被人控制,她自願為那個綁架她的劫匪保密。

“興許是顧及我或者顏璧人的身份比較敏感,她不肯說,我也不逼她,幫她是情分,不是本分。”梁不韪說,“我又不是做慈善的。”

“那我加碼。”虞百禁說,“只要你有想殺的人,不論天涯海角,我都幫你做掉,有效期一年。怎麽樣?告訴我們倆……”

“我說不知道那就是她沒說!不是他媽的藏着掖着要跟你加價!”

盡管被墨色鏡片擋着,我卻仿佛看見了梁不韪竭盡所能翻出的碩大白眼,“接下來我倆就下下棋,散散步,吃了頓飯……跟她聊天挺有意思的,這丫頭書沒白讀,下得一手好棋,容峥把她教得不錯。”

“是的,我爸爸請了家庭教師給我,從小教我形體,禮儀,茶藝,鋼琴……”她問梁不韪,“您也會讓您的女兒學嗎?”

“學這麽多?那還有空玩兒嗎?”他連連擺手,“別了,歐珀沒學會叫爸呢,一張嘴先罵我老不死的,劃不來。你沒罵過你爸?”

她又笑了出來:“瞧您問的。”

“跟我說說又怎麽了,我還能跟他告狀不成。”他在心裏說,你爸人緣兒實不怎麽地,還不如私底下跟我罵兩句大家樂呵樂呵。

但她說:“沒有。我從來沒罵過他,恨過他,只是偶爾有點失落。我想學馬術,攀岩,擊劍,他并不認為這些危險,而是說‘你作為一個女孩子,不應該學’。他在剝奪我學習的權利。”

“他是你爸。”同為父親,梁不韪難得想站在對方立場上說一句,“也不是說不讓你學就是害你,他不傾聽你的想法是他的錯,但他——”

“不是不愛我。”

她不再笑了,只是目不轉睛、認真地重複上面的提問。

“所以,您會讓歐珀學嗎?”

“……我會。”

梁不韪點了點頭,“只要她想。”

“她想學跳舞,潛水,開飛機,刺繡,雕塑,踢足球,想當兵,運動員,您都願意讓她去?”

“別女承父業。我就這點兒要求。”梁不韪忙不疊地說,“不然我跟她媽幾十年白幹,除此以外……

“假如我的女兒想要一匹馬,那就買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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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此鳴謝一下我哥(反正他看不見)在汽車方面提供給我的知識支持,百脈沒有他們大舅就開不上這麽好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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