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十一章
守在院子門口的兩個男人察覺到屋內的響動,其中一個踩滅煙頭,走了過來,剛靠近門邊,後腦勺就挨了一悶棍,身體癱軟倒地,虞百禁沖我晃了晃從店裏搜刮來的金屬棒球棍,說:“應該沒死?”
“你現在挺有分寸。”
我說,腳底踩着的人體微弱蠕動,想從兜裏摸出手機,不知要報警還是喊援兵。前者多少有點滑稽,故而我傾向于後者——但又能怎樣?我換了只腳,用力踏碎他的手機屏幕,将那塊花屏的廢鐵踢出去老遠。
“對很多人做過這樣的事吧。”
另一個守門的男人見勢不妙,斷然抛下了一屋子同夥,拔腿便跑。虞百禁躲開一個掄起車載滅火器砸向他的男人,問我:“追不追?”說話間從正面踢斷了對方的踝骨,男人摔倒在地,破了音的慘叫。
“不追了。”
我搖頭,接着問我腳下痛吟的男人,“你們專門在這兒劫別人的車?”
男人氣管收縮,泵出一個字。“……對。”
那輛奧迪車門上的坑陷猶然在目。沒錯,不是事故,是人為的。開在這種荒郊野嶺的黑店,遭了毒手也無處求助,空車停在院子裏,是現成的誘餌,方便吸引新的獵物入局。
“你們不虧。”我對男人笑笑,“這叫招黑吃黑。”
由于我們堵在門前,如同甕中之鼈一般無法逃離的劫匪們,多數都折在虞百禁手中,平時靠恫吓與蠻力劫持過路的普通人,僅靠人數也能得手,低級的壞和純粹的蠢,相互勾結又能掀起什麽風浪,打倒他們也沒意思。硬要說的話,能打敗虞百禁這樣的人,我才比較有成就感。
可在毫無顧忌地揮拳、不經思考的施暴之間,我又分明萌生出一股快意。無關于以惡制惡或伸張正義,我和虞百禁都不是善茬,拿不出那樣高尚的動機來喬裝自己。
莫非是我在約會的緣故?
滿地的人昏迷的昏迷,殘廢的殘廢,好不容易抓到一個神智尚存、還能溝通的,我問,“外面那三輛車的車主呢?”
男人長得尖嘴猴腮,膚色黧黑,額角撞出的血流到眼睛裏,一張臉皺得像核桃,“埋……埋了。”虞百禁發出一聲驚嘆:“好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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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什麽可驚嘆的!
我深呼吸,盡所能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朝整間屋子裏的人發問。
“你們劫持過的游客當中,有沒有一個長發及腰、齊劉海,笑起來兩邊有梨渦,二十三歲的女孩兒?”
沒人應聲。虞百禁沖我揚了揚眉毛。
“很難回答?那換個問題。”他表示體諒,“哪位先生是車行的老板?”
眼角的餘光裏,最初從店裏出來迎接我們的矮壯男人伺機而動,似乎積攢了許久的力氣,試圖發狠一搏,趁我們不備往門口爬去,兩只腳的腳筋被挑斷,淌血的雙足拖在地板上,行走都困難,更遑論是跑,被虞百禁一腳踩住小腿,微笑道:“是你啊。”
他丢下了染血的球棒。
“有沒有見過那樣的女孩兒?”
“沒有……”
左腿的膝蓋炸開血花,男人在劇痛中丢失了反應,呆呆地瞪大眼,遲了兩秒才喊出聲。在用刑和逼供這類事情上,虞百禁顯然比我經驗更充足,絕不給對方緩沖的時間,重複地逼問:“見沒見過?”
男人被打斷的腿抽搐着,“沒見過!”
右腿也斷了。
“最後一次機會。”
他把槍口擡高,指向頭顱,略一思忖,又将它壓低了六十度角,對準男人的褲裆。
“見沒見過?”
外表看不出,男人居然是個硬漢,疼得發抖也不求饒,不流淚,只是絕望而徒勞地堅稱,“真的……沒見過。”
“好的。”
虞百禁幹脆地收起槍,“看來你沒撒謊。腿和跟腱都能治好,放心吧。”
他從男人身上跨了過去,沒讓鞋底沾到血跡。經過躲在桌子下面裝死的胖男人身邊時,毫無預警地俯下身去,“你見過嗎?”
胖子捂着錯位的鼻梁,指縫裏都是血,被他吓得大叫,兩條腿交替着往後蹭:“什、什麽啊?!”
虞百禁指了指自己。
“同性戀。”
“別鬧了。”
我把在場還能動彈的人都捆了起來——用他們曾拿來捆別人的繩子。正所謂一報還一報。“跑了一個。”我簡短地說,用下巴示意屋內另一扇緊鎖的房門,“躲進那裏面了。”
我抽出穿在皮帶扣裏的刀,和虞百禁接近那扇門,當他看向我的一瞬,不知道為什麽,我非常迫切地想要吻他。吞咽着喉嚨裏的幹渴,我和他合力打爛了門鎖,來不及躲到門框兩側,一個單手持刀的男人便俯沖出來,撞得我身子一歪,倒地前臨時改換姿勢,給了那人下颌骨一拳,趁機翻身将他壓制,卡住他的頸動脈窦、用力一擰——男人四肢一松,手中的刀“锵啷”落地。
“好了。”
我站起來,和虞百禁一同進入這間庫房模樣的小屋。待我們看清貨架和不鏽鋼桌子上散落的紙鈔、鑲鑽的手表和戒指項鏈,虞百禁伸出手,平攤在半空,等我和他擊掌。
“發財了。”
我回到車上拿來手提包,把全部現金都掃進包裏,其他能變賣的值錢物件就不拿了,反正也用不上,從“贓物”的數量和品類上看,栽在這家黑店的旅客可不止一兩個。還有些不好變現的物事被堆放在垃圾桶旁,有小孩的衣服,水壺,化妝包,摔壞的寶麗來相機,以及一盒被撞變形的糕點,黑糊糊的,像是可可粉的碎屑。
“走吧。”
我們倆拎着裝滿鈔票的手提包踏出店門,明明沒有遺落東西,我卻總覺得少了點兒什麽。把包扔到車裏,我又掉頭回了車行,虞百禁正打算開車,趴在車門上喊我:“去做什麽?”
“有東西忘了。”我說。
我折回店內,去庫房裏提起那盒撞得稀爛的糕點,透明包裝盒外面套着保溫袋,袋子上畫了只卡通小刺猬。我提着袋子往外走,腿忽然被絆住,是那個被我打昏的男人,他在短暫的昏厥後醒來,下颚腫了一大塊,正用手抓我的腳踝,不依不饒的。
“你們……到底是誰?”
我煩得不行,把腳抽出來。
“談戀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