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流年
流年
莫默的大學生活和高中生活相差甚大,在大學這個高手雲集的地方,她的學習成績不再是班級裏面拔尖的,這讓她有過一陣子的沮喪,但很快,她就開始卯足勁往其他方面嘗試。
社團,學生會,競賽,實習,只要有機會,她就要拼盡全力去争取,在這個過程中,她甚至改變了自己原本不喜歡說話的性格,開始強迫自己學着應付各種不同的場合,和不同的人聊天寒暄。
她有時候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機器人,通過不斷的學習和模仿,給自己披上一層人類的外衣,包裹得好像一個活潑開朗的正常人。
在大學裏面她留起了長發,把高中時候呆呆的黑框眼鏡換掉了,和宿舍裏面的室友學着化妝。
陳晨的學校和莫默離的很近,但是她大一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并不喜歡當初保送的專業,所以花了一年的時間轉專業,去學了金融管理類,立下豪言壯志,将來要掙大錢。
小路同學改了名字,現在叫路朝陽。
陳晨私下裏單獨和莫默吐槽過,覺得這個名字像是上世紀的産物,但莫默覺得挺好。
逃離黑暗,一路朝陽。
她們依舊保持着聯系,每個月總要聚在一起吃頓飯,而吃飯的地點大多數時間都定在路朝陽兼職的飯店。
莫默依舊在課餘時間做家教兼職,讓她比較開心的是,北京的大學生家教一個小時兩百,比林陽掙錢。
這樣攢錢攢了兩年,莫默竟然也攢下了兩萬塊錢,她在寒假回東北,給莫興華出錢修整了一遍院子。
大三那年,蔣醫生再婚了,莫默本來不想回去參加婚禮,但是蔣醫生專門給她打了電話,說希望得到她的祝福。
莫默就這樣回去了,她坐在家屬席上,看着自己的父親給另外一個女人帶上戒指,心裏五味雜陳。
婚禮那天,莫默喝了很多酒,但卻怎麽也醉不了。
她深夜跑出去,一個人散心,走着走着就溜達到了林陽一中旁邊的臨江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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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的新年,裴言就是在這裏和她看的煙花。
那天夜裏,莫默在自己的房間裏翻箱倒櫃,終于在雜物裏找到高中時代的一個箱子。
打開箱子,內側寫了兩個大大的字——裴言。
箱子裏面都是過去裴言送給她的東西,莫默本想找機會還給她,但是拖來拖去,她和裴言已經有三年沒見,這些東西也一直在這裏吃灰。
莫默從裏面找出裴言曾經送給她的那枚戒指,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她再次将戒指戴在自己手上。
她舉起手,借着朦胧的月光靜靜注視着這枚戒指。
設計簡潔的銀質戒指閃閃發亮,莫默戴着戒指,躺在卧室的地板上睡着了。
第二天醒來,她才警覺自己竟然就這樣戴着戒指睡了一夜,匆忙摘下來,重新塞回箱子裏面,将它連同那段記憶重新推進充滿灰塵的角落。
吃早飯的時候,蔣醫生偶然瞥見莫默的無名指上有一圈紅色的戒指印,好奇的問:“你買戒指了?之前也沒見你戴過。”
莫默低頭一看,她之前都沒有注意到,那枚戒指的內壁有一圈愛心形狀的刻字,現在那一圈愛心就印在她的無名指上,像是個特殊的記號。
但莫默覺得,更像是裴言在她心裏留下的一個清除不掉的束縛。
莫默有些心虛,用左手蓋住自己的右手,敷衍着說:“在學校裏随便買的,偶爾戴着玩玩。”
蔣醫生也沒再說什麽,只是早餐後單獨把莫默叫到房間裏,神神秘秘的從家裏上鎖的抽屜深處掏出兩個存折。
“這個存折裏面的錢都是你媽媽留下的,有一部分是存款,還有一部分是保險金和撫恤金,這麽多年一分沒動過,都在這裏了,”蔣醫生将兩本存折都遞到莫默手中:“另外一個存折裏面,是三十萬。”
莫默驚訝的問:“怎麽突然給我這麽多錢?”
這兩年她的大學學費和生活費都是蔣醫生給的,她在外面做家教只是單純自己攢錢,現在手裏突然拿到一筆幾十萬的巨款,她覺得手裏的存折沉甸甸的。
“小默,你再有兩年就要畢業了,爸爸也知道,你學的這個專業,留在北京的發展肯定更好,”蔣醫生笑着說:“但是要在大城市裏留下來,總要有個自己的房子吧。你是個很有主見,很成熟的孩子,雖然很難承認,但你比我更有天賦,更優秀,你會在更廣闊的世界擁有屬于自己的輝煌。”
“但我也希望能讓你明白,無論什麽時候,爸爸永遠會是你的後盾,不管未來怎麽樣,這個家裏永遠會保留着你的房間。”
莫默愣了幾秒,才笑了一下,伸手擁抱了一下蔣醫生。
“我記住了,爸爸。”
兩年的大學生活的确讓莫默在某些方面更加成熟了,她接受了顧阿姨,也接受了蔣醫生會有新的婚姻,她開始意識到,在紛繁複雜的各種關系裏,任何感情都不會是完美無缺的,兩個人建立親密關系,就必定會有摩擦,她不能苛求一份沒有任何瑕疵的感情。
比起純粹完美的感情,成年人的世界更注重“湊合”兩個字,只要還能湊合着繼續相處,那就是一段不錯的感情。
莫默後來自己算了算,兩張存折的錢加起來有八十萬,足夠在北京交一套小戶型的房子首付。
她的動作也十分迅速,在大四那年一邊忙着實習找工作,一邊四處看房,最終在三環邊上買下一套精裝兩居室。
正式交房的那天,莫默在家具還不齊全的屋子裏面煮火鍋,請陳晨和路朝陽一起來吃了一頓飯,算是了結自己的一項人生目标。
莫默還沒有買沙發,吃完飯,三個人一起坐在客廳的地板上,通過落地窗看着外面車水馬龍的北京城。
陳晨問:“以後就在北京安家了?”
“嗯,”莫默說:“我喜歡北京。”
“北京有什麽好的?比林陽幹燥,每年春天飄柳絮,秋天刮沙塵暴,我覺得還是南方的氣候更适合我,”陳晨翹着二郎腿:“我算是在北京待夠了,等大學一畢業我就跑回南方,上海就不錯,或者深圳也行。”
說着,陳晨轉頭戳戳路朝陽:“小路同學呢?畢業以後去哪兒?”
路朝陽扶了扶自己的眼鏡:“公費師範生畢業後聽從分配,要去附近的鄉鎮學校當教師。”
“那也有個期限,你總不能一輩子都在鄉鎮當老師吧?”
路朝陽仔細想了想,才說:“其實我挺喜歡當老師的,而且能做個鄉村教師,讓更多大山裏的孩子也有機會走到外面的世界,我認為這樣的工作也很有意義。”
陳晨恨鐵不成鋼:“……行行行,你格局大,真是說不過你。反正我肯定是要去發達城市掙大錢,将來我也要買一棟這麽大的房子!比這個更大!買個別墅!”
莫默笑了:“但我還是喜歡北京。這裏更熱鬧,是即使孤身一人也不會感到孤單的地方。”
這也是莫默願意花大價錢安裝落地窗的原因,每天晚上看着外面的繁華景象和車水馬龍,她都覺得自己仿佛也置身于這份熱鬧裏面。
陳晨轉頭看了莫默一眼,猶豫了一下,主動問:“你……你這兩年聯系過裴言嗎?”
“沒有。”
陳晨追問:“那裴言聯系過你嗎?”
“沒有。”莫默毫不猶豫的說:“她最好別聯系我,老死不相往來最好!”
陳晨帶着懷疑的目光打量了莫默一眼,明顯不相信她能這麽幹脆的釋懷和裴言的那段過去,問:“那你把她的電話號碼拉黑了嗎?”
莫默搖頭。
“那你就是口是心非,刀子嘴豆腐心!”陳晨肯定的說:“分手後沒有拉黑的前任就是在等着複合。”
莫默皺眉:“你一個從沒談過戀愛的軍師,歪理還挺多。”
陳晨冷哼一聲:“我和你賭五百塊錢,将來你肯定會和裴言複合!”
對于陳晨的話,裴言只是一笑而過,她覺得,陳晨這輩子應該都不可能從她這裏拿到這五百塊錢了。
而這場賭局的另外一個當事人,此時正在地球的另外一邊。
裴言剛參加完面試,拿到了一份華爾街的offer。
當初裴駿把她送到國外,先是讀了一年預科,然後又想把她塞進藝術學院,但是裴言自己提出想要學金融。
她花了很多的時間補習,終于拿到了商科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本科期間把自己的時間極限壓縮,整天忙的像個陀螺,最終不僅順利拿到畢業證,還得到了教授的肯定,一封推薦信到手,緊接着就是華爾街的offer。
裴言善于交際的特長在國外十分吃香,在克服了最初的語言障礙以後,她在人際交往方面可謂是如魚得水。
長相靓麗,性格活潑,商科大學的同學們基本都聽過她的名字,也有很多人曾經向她表達過好感。
這些追求者裏面,有男也有女。
裴言誰的情面也不給,無論男女,一概拒絕,導致身邊的朋友一度懷疑她是性冷淡。
曾經有朋友問過她:“你是在遵守某種神秘的亞洲宗教條例嗎?一輩子不談戀愛?”
“我談過戀愛,”裴言幹脆的說:“是和一個女生,她是我這輩子唯一的愛人。”
“那她現在在哪兒?你們後來分開了?”
提到這個,裴言陷入了一段沉默,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地說:“是我做了錯事,她還沒有原諒我。”
朋友看裴言情緒不對,很識趣的沒有再問,只是裴言還沉浸在低落的情緒中,她在心裏想。
莫默這麽講原則的人,或許永遠都不會再原諒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