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羁絆
羁絆
薩摩耶麽麽就這樣在莫默家裏暫住下來，毛茸茸的大白團子帶着幾十斤的體重深深撞進莫默的心坎裏，連帶着裴言也在這個家獲得了一席之地，莫默還特意給客房的那張沙發床鋪了床單。
元旦假期結束以後，律所裏面的同事都驚奇的發現，加班狂莫默竟然接連幾天都踩點下班，最晚也要趕在七點前邁出寫字樓的大門，風風火火的回家。
組裏的同事好奇問過，莫默笑着說：“家裏有個嗷嗷待哺的，我要趕回去做晚飯。”
莫默能在三十歲的年紀就當上中級合夥人，拼的就是一個孑然一身，了無牽挂的工作狂，同事們都十分驚奇，難道太陽從西邊出來，萬年無性戀終于決定迷途知返感受愛情的火熱了？
然後在一衆同事好奇的目光下，莫默掏出了手機，屏保是一只胖嘟嘟的傻樂薩摩耶。
好吧，小狗怎麽不算是嗷嗷待哺的毛孩子呢。
莫默渾然不覺同事們的反應，全方位的嘚瑟了一下新到手的毛茸茸，然後滿意的拎包下班，只留下幾個同事暗自吐槽。
林峥今天下班也早，順路關心了一下同事們，貼心解釋：“咱們的莫大律師已經不是過去那個加班住律所都沒關系的工作狂了，人只要有了牽絆，就會急着下班回家。”
莫默的牽絆不只是薩摩耶麽麽，還有裴言。
裴言這幾天在積極和莫默推薦的律師接觸，準備整理一下證據就盡快報案，樂觀來看，她剛上任不到兩個月，而且積極檢舉揭發，所以被牽連的可能性不大，頂多就是作為家屬需要退賠罰款。
關于這一點，裴言也早就有心理準備，裴言把她養大，她也絕對不會放任不管，該賠的賠，罰款還不上就把家裏的財産變賣，要是再還不上，她還有一些基金股票，在國外也還有一部分財産。
裴言為此還專門給在國外的弟弟妹妹打了個電話，這兩個不讓人省心的小兔崽子大學畢業後就被裴言丢出去找工作，雖然掙不到什麽錢，但是也算作風正直，品德良好，除了生活習慣花天酒地，經常找趙女士哭窮要錢以外，沒什麽大毛病。
在這麽多兄弟姐妹裏面，裴言能信任的也就是他們兩個了。
在正式報案的前一天，裴言給他們打了一個電話，算是提前通知了這件事，叮囑他們以後奢侈享受的生活習慣要改一改，家裏出事了，接下來要開始過緊日子，他們兩個也要學會自力更生。
小妹妹在電話裏面忍不住哭起來，帶着哭腔，無助的問裴言是不是在搞惡作劇，不願意相信這些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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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生活中總會有很多意外，你要學會堅強。”裴言這樣安慰妹妹：“我能向你保證的是，只要有我在，就不會讓你餓死街頭，但你也要明白，我只是你的姐姐，撫養已經成年的弟弟妹妹并不是我的義務，我願意伸手拉你一把，但如果你不學會自立，我不可能管你一輩子。”
小妹妹帶着哭腔說：“可是我現在已經很努力了……”
裴言深深的嘆了口氣：“不是只要努力了就不會有意外發生。從你踏出校門的那一刻就該明白，生活中只靠努力就能改變的東西已經沒有了。”
挂斷電話後，裴言攥着手機，呆呆的看着窗外，面前的辦公桌上是整理好的證據，書架的一角上擺着裴駿兩個月前親手簽名的聘書，秘書剛送來的保溫桶裏放着媽媽趙女士送來的八寶粥。
裴言考慮過要不要給趙女士也打個電話，但最終還是沒撥出去，沒有別的原因，她只是怕趙女士向裴駿告密。
她清楚的明白，趙女士為了保住榮華富貴，一定會想盡辦法阻止她報案。
說起趙女士，裴言能列舉出一堆缺點，在她看來，趙女士虛榮愛炫耀，不思進取，只滿足于在裴駿身邊當個完美的花瓶富太太，她沒文化，沒上進心，對待三個孩子的時候還總偏心雙胞胎弟弟妹妹。
可缺點再多，她也是媽媽，是生她養她的媽媽。
只是這一個理由，裴言就沒辦法對趙女士硬下心來，她一邊嫌棄，又一邊心疼，一邊怨恨，又一邊愧疚，她一邊恨不得跑到地球的另一半讓裴駿一輩子都找不到她，一邊又會因為趙女士的要求而回國。
趙女士愛她嗎？
裴言曾經很多次在心中問過自己這個問題，答案顯而易見，肯定是愛的。
只是這份愛并不能排在第一位，要排在弟弟妹妹後面，要排在萬貫家産後面，或許也要排在愛馬仕香奈兒LV後面……
最終，裴言只能把手機關機，自嘲的想，她們母女兩個其實挺像，對彼此的愛都是這樣的不純粹，摻雜的東西太多。
而那碗八寶粥，一直在辦公室放到冰冷也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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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進入2020年剛剛半個月，裴言的證據材料剛交上去的第二天，在人們歡歡喜喜準備過年的氣氛中，某些看不見的角落，變化正在悄然發生。
未知的新型病毒悄然來襲，幾乎在一夜之間，口罩和酒精就成為了緊俏商品，莫默在律所收到了提前放假的通知，從律所分到兩個口罩就匆匆回了家，在回家之前，她還特意去超市買了兩大袋速食産品以防萬一。
裴言公司通知放假比莫默晚了半天，但是作為管理層人員，她很幸運的分了半桶酒精拎回來，裝在一個用完的香水瓶子裏，把家裏上上下下全部噴灑消毒了一遍。
後面幾天裏，這起席卷全球的病毒傳播速度驚呆了所有人，莫默的小區很快下了封控令，她和裴言徹底被困在了這個不到一百三十平的小房子裏面。
各種新聞媒體已經幾乎完全被病毒相關的消息占領，為了避免過度焦慮，莫默幹脆把手機關機，只用電腦在家辦公。
整個2020年的春節，裴言和莫默都窩在家裏，幸好還有一只麽麽可以逗着玩解悶，為了緩解狗糧緊缺問題，莫默甚至學會了自制狗飯。
不過要說封控也有好處，莫默荒廢多年的廚藝重新撿了回來，家裏冰櫃裏面的那堆速凍食品也派上了用場，不用搶菜也能營養均衡的生存下去。
在春節結束後，公安機關終于給裴言傳來了消息，要她配合調查。
警車在樓下閃爍着紅藍色的燈光，裴言穿上衣服準備下樓，莫默坐在門口，沉默着看着她。
“只是配合調查，很快就會回來了。”
裴言知道莫默擔心她，主動笑着安慰：“你在家裏好好的，等我回來。”
莫默沒說話，起身抱住裴言，把下巴放在裴言的肩頭，吸吸鼻子，還是那種熟悉的香水味道。
“早點回來，”莫默的聲音難得有些顫抖：“我等着你呢。”
雖然不是專業的刑事律師，但莫默也很熟悉公安機關的辦案流程，她是個第一次上庭就敢單獨應辯的律師，可現在裴言只是去配合調查，她就忍不住的擔心和緊張。
裴言抱着莫默，能感覺到懷中人的輕輕顫抖，她拍拍莫默的後背，輕聲說：“等我回來了，有件事想和你說。”
莫默不解：“有什麽事現在就說吧。”
“這件事不一樣，”裴言輕輕搖頭，認真的說：“這件事很重要，所以我必須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好以後再和你說，別急，等我回來。”
裴言被警車接走了，莫默站在陽臺，看着警車駛出小區，直到再也看不見。
裴言的檢舉像是一塊石頭，砰的一下砸開了平靜已久的水面，裴家的一衆高層都紛紛被帶走接受調查，包括裴駿本人。
這個消息，莫默還是從負責代理案子的師兄那裏聽說的，沈妙儀也去了一趟公安機關，但是她早有準備，把事情都交代清楚後，很快就出來了。
反倒是裴言，因為和裴駿有親緣關系，又是現任的財務總監，所以待了兩天還是沒有消息。
莫默被封控在家，工作也少了很多，閑着沒事，她就開始研究自制狗飯的進階版本。
薩摩耶麽麽蹲在她腳邊，大尾巴像個巨型雞毛撣子，不停的搖啊搖。
莫默把邊角料給它喂了一點，叉着腰看小狗吧唧嘴。
就在這個時候，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個陌生號碼。
莫默接起來，電話那邊的聲音似乎很焦急。
“喂？是莫默嗎？我是裴言的媽媽，你能不能現在來派出所一趟？”
小區封控本來是很嚴格的，但是莫默一接到電話就立馬穿上衣服出門了，就連家居服都沒來得及換。
莫默幾年前考過駕照，但是北京買車搖號實在太麻煩，所以拖到現在還沒買，她開着裴言留下的車，一路懸着心飛奔到派出所，下車的時候差點連車鑰匙都忘了拔。
沖進派出所的時候，她甚至都忘了戴口罩，被門口的警員攔了下來。
“……對對對，口罩，不好意思。”
莫默在大衣口袋裏面翻了半天還沒找到口罩，正着急的時候，面前正好伸過來一只手。
她擡起頭，正好看見一個打扮精致的貴婦人，雖然戴着口罩，但還是能看出來眉眼間和裴言很相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