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33
我記得網上曾經熱過一個話題,大概內容是「我把你當兄弟你卻想上我」,熱評第一條便是「不過是饞你身子,掰了算了」。
當時和久問我,我非常不解,并對這種背叛行為義正嚴辭地表示了譴責。
然而世事無常,那時的我怎麽都想不到未來的自己會變成曾經萬分嫌棄過的那種禽獸。
明明已經過了很久,我将手慢慢合攏又張開,從科學角度上來分析根本不可能還殘留有他手心的溫度,可我就是覺得左手像是被火吻過,順着經絡火燒火燎一直癢到心口。
他說「我們」,在僅有我們兩個人的走廊裏,聲音清晰不容忽略地回蕩在耳骨,震地胸腔都在微微發顫,一下重過一下敲叩着心房。
那一瞬間的兵荒馬亂做不得假,出來後我借着找古森的拙劣理由想要緩解尴尬的氣氛,我甚至都不敢去看他——明明說好了要做摯友,我卻偏偏開始胡思亂想。
于是只能落荒而逃。
後面跟和久去逛學園祭活動有些神思不蜀,其實腦子是空白的,什麽也沒想,和久好幾次跟我說話都沒及時反應過來,好在和久沒有多問,還貼心地把結束時間提早了。
洗過澡後勉強讓腦子能夠重啓思考,我翻出手機,戳開聊天窗口。
之前的聊天還停留在我跟她提及井闼山要辦學園祭,而她人在兵庫縣自然也沒辦法專門趕來。
為了不讓自己的目的太明顯,配合着上次說過的會跟她說一些學園祭碰見的好玩事的話題,我非常欲蓋彌彰地重點描述了一下古森他們班的鬼屋活動,三個教室的機關都捎帶提了一下,以便給接下來的話題做鋪墊。
“鈴木,可以請教個感情方面的問題嗎?”
我和鈴木悠是代表學校參加競賽時認識的。因為當時某道題彼此的解法都是在标準答案之外的「劍走偏鋒」型,印象很深,賽後學術探讨完還互留了聯系方式——說實話單看表情我原本以為她會拒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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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之前的聊天記錄其實零零總總下來也不算少。但其實至少有一半都停留在題目探讨上。而我現在急需一個能夠以足夠冷靜理智的态度來幫我分析情況的同性外援,思來想去鈴木是最佳選擇——她可以以完全局外人的視角切入,幫我給因為過熱而無法正常運作的大腦CPU降降溫。
我們之間為了節約時間成本從來不搞「在嗎」,「在」然後才進入正題的那些套路,有問題先發出去,對方看到了有空自然會回,沒必要必須同時在線秒回,這大概已經成為了我們之間毋需言明的默契。
“我有個朋友,她跟一個很好的異性朋友去了那個鬼屋”
是的是的,我知道,這是無中生友,也明白這層謊言薄得甚至都不需要戳,輕輕一口氣就能吹破。但逃避可恥卻有用,用「她」總是能夠比用「我」更說得出口些。
我深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心緒不要被回憶當時的場景影響而過分波動,繼續打字,“在某個關卡,她被驚到後,那個朋友可能是誤會了或者也可能只是他太溫柔,安撫般地握住她的手”
鈴木可能是剛好手機在身邊,消息回得很快,她大概是誤以為我因為這個害怕了——
“鬼屋都是人工布置的”
可疑的停頓後:“只是通過道具音效以及工作人員人為烘托氛圍而已”
“然後下個關卡為了找線索兩個人自然地分開了。但從娃娃群裏找到任務目标打算離開的時候,他卻主動牽了她的手,直到出去也沒有再放開過”
“他說他怕。”
為了讓鈴木明白牽手的意義之深重,特地補充道:“他有潔癖,比我嚴重至少三倍。”
“就算是潔癖,在害怕的情況下也會想要通過觸碰同類獲得安全感,這是人類的共性。”
所以聖臣只是表面上看起來不怕而已?或者是因為只有兩個人,他必須得擔起重任「保護」朋友?
“可他的聲音聽起來一點都不慌”
“你也在現場?”
鈴木難道還真相信了我的「無中生友」啊?
「她跟我說的」老話說撒了一個謊後面就得跟着千萬個謊來圓我現在算是明白了。
“我們以前讨論過關于恐懼情緒的傳染話題——越恐懼越要冷靜”
鈴木并不認識聖臣,所以她反而能夠用最真實客觀的角度來分析。
或許是因為人生的三大錯覺之一的他是不是對我有意思,我竟然把聖臣正常反應下的舉動過度解讀了,這就相當于變相質疑了他的情誼。
不由得捂臉——我或許只是犯了天下其他女孩子都會犯的一個錯。
就算聖臣沒有別的意思,但——
“可她覺得自己對他可能有了些不太一樣的感覺”
“明明是很好很好的朋友,這樣是不是……不好啊”
細微的緊張感令人坐立不安,捏着手機的手指無意識地扣緊了些,試圖通過這種根本沒有什麽作用的方法排解一兩分那種等待着審判的茫然無措。
臺燈旁還擺着一個雙層玻璃的筆筒,夾層之間流光溢彩的,漂浮的海藍色細砂與袖珍的圓潤小珠鋪置出虛幻的海底世界,那是在新人入社後第一次聚餐時排球部的前輩們送給我的。
愧疚感後知後覺,如潮水般湧來,用冷水洗面也去不掉的臉頰緋意唰地一下褪盡,桌面上的鏡子映出了一張煞白的臉。
在那次招新結束後的部門聚餐,被幾位前輩纏着鬧着煩到不行的佐久早終于開口,“沒有理想型。”
他的神情雖有幾分不耐,但眼神卻是認真的。隔了一層屏風的鄰座借着酒意大唱情歌,聖臣咬字清晰,“我不覺得自己會跟誰談戀愛。”
我突然意識到,在那些羞惗隐秘難以宣諸之于口的懵懂不明的情緒背後,隐藏在平靜水面之下的巨大冰山可能會令自己斷送掉一份難得的友誼。
“只有兩個人嗎?”
“是”
“這不是很正常嗎?”
眼睛緩緩瞪大,聊天記錄裏鈴木發來的消息還在繼續增多。
“一起安然無恙地通過鬼屋,翻過……娃娃,在極端環境下通力協作,算得上是生死之交。”
錯覺嗎?我仿佛能從幾個簡單的黑色文字裏看出幾分肅然起敬。
她說:“既然已經是生死之交,怎麽還會跟以前感覺一樣”
是…是這樣的嗎?我有些恍惚。
這麽說我只是錯把友誼升華的感受當做其他,這麽說我還可以繼續當個人,而不是妄圖玷污純潔友誼的禽獸。
“不過,我也沒有經驗”
“我個人想法是,建議她再試一次”
“什麽?”
鈴木非常具有嚴謹鑽研精神地提出:“如果實在不确定,不妨另找一個人再去趟鬼屋做控制變量對比分析”
——
房門被敲響,叩叩叩三聲。
“進。”
和久像只小動物從門外探進來一個頭,自配背景音:「锵锵——」他左手拿着杯牛奶,剛要習慣性炫耀般地晃一晃就被和音制止了——“會灑的。”
乳白色的液體安安靜靜躺在玻璃杯裏,在淺黃色的臺燈光線下越發柔和,徐徐地飄着熱氣。
和久撚了一縷不小心從幹發帽裏漏出來的頭發,皺了皺眉,“怎麽還不吹頭發。”他轉身去浴室拿了個吹風機,嘴裏還在叨叨着,“每次都說我,然後自己還這樣,雙标!你這是雙标!”
吹風機轟隆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和音制止無果,在确認他有好好洗手後便随他去了。
手指熟練地穿過發絲,将三千煩惱一一捋順,困意悄悄攀爬上眼皮,聽見和久的聲音混雜在電動制風的嗚呼聲裏,“你說什麽?”
頭發被吹到八成幹,和久站在她背後而她坐着,以絕對的身高優勢可以看見她手上的那塊小小方正的屏幕,卻想到方才她與對方道別關掉手機前最後一一秒不小心瞥到的聊天內容裏關于「控制變量」之類的實驗話題,一時語塞。
他調低了風檔,熱風被關了,專注吹起了發尾,“你剛剛跟誰聊天呢?”
“朋友。”
“我認識嗎?”
和音有些奇怪,反問,“你的朋友我也不是都認識吧?”
和音把排插上的按鈕關了,吹風機聲音戛然而止。她嘆了口氣,“你想說什麽?”
和久的臉從鏡子裏看起來半分認真一半玩笑,“那你想說什麽嗎?”
“你看起來就像國二那年錯塗選擇題答題卡,導致人生第一次掉出了年級前一百名那樣。”
“其實也…差不多。”她緩了緩,和久從她并不明顯的表情中讀出了一點類似于慚愧和懊悔的情緒,“我覺得自己還是太膚淺了,把一些可能只是很簡單很純粹的事情想得太複雜。”
“我大了你兩歲。”和久豎起兩根手指,一字一頓強調道,語氣像是在醋桶裏滾過的,帶着無法忽視的味道,“但你怎麽都沒有要問我的呢?別人家妹妹都會纏着哥哥「哦尼醬哦尼醬」地問問題的。”
和音沉默一會,“你确定你的物理不需要我補習了?”從小到大不都是我得提前預習高一個年級的內容給你補習的嗎?你哪來的底氣要我向你請教問題。
準确理解自家妹子眼神含義的和久:……
“我人生閱歷比你長嘛,除了物理化學,我們還可以聊聊風花雪月人生理想…年少慕艾之類的。”他拉長了語調。
人會習慣性地把重點放在話尾以防對方沒注意到,她狐疑地看他一眼,“你确定?”
“确定一定以及萬分肯定。”
“好吧。”和音知道今晚這關是過不去了,“你和清宮學姐當初為什麽分手?”和久國三那年的初戀就像是踩在夏季的尾巴,一場秋雨後便了無痕跡。
和久一哽,再出聲時眼裏幹幹淨淨不似遺憾,“因為從一開始就錯了。”
他撓了撓頭,“我們當時班裏組織一起去游樂園,跟她一組去了鬼屋,出來後隔天她就跟我表白了。”
“那時人太多了,都在起哄,她膽子小,手還在抖,就快哭出來了,我也不記得怎麽想的就答應了。”
“是她先提分手的。”
“她說了一堆道理,我後來查了查才知道那叫「吊橋效應」和「密室效應」,大概就是把緊張害怕時的心跳加速誤以為是心動的情愫。”
和久笑了笑,“不過也可能是因為交往後發現我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樣吧。”
“對不起。”
和久剛想趁着妹妹這股難得的示弱讨一個愛的抱抱,就聽見她認真地說,“我還一直以為是你太垃圾了清宮前輩才甩了你的。”
他伸出手指作勢惡狠狠地戳着她護在腦袋上的手背,“你哥我是天下第一好男人。”
“你這話別讓老爸聽見。”和音及時提醒他小點聲以免驚到隔壁屋。
“那我就勉強當第二好了。”和久抱臂,氣鼓鼓地坐在床沿,跟小孩子似的順着床墊的反彈力道彈了彈。
考慮到他已經洗完澡換好衣服,而且此時确實是她理虧,和音自我說服同意他坐一會。
“總之,”和久氣還沒消,別着頭也不看她,“鬼屋啊摩天輪啊,這些地方的心動總是摻了水分的,人的情緒會被氛圍帶着走。”
“始于自我欺騙的感情,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和久走到她面前,半蹲下來,雙手不容抗拒地搭在她的肩膀上,四眼相對,“懂了嗎?”
和音懵懵懂懂,胡亂點了點頭。
“僅僅因為去了趟鬼屋,就态度轉變突然喜歡上一個人,都是假的,多巴胺效果衰退了就沒了知道嗎?”和久步步緊逼。
和音一震,“你還知道多巴胺?”
重點在這裏嗎?他雙手用力,仿佛這樣就能搖醒迷途的人讓其認清現實不被蒙蔽,和音上半身跟着力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那種不負責任的喜歡——是渣渣!”
別罵了別罵了。
和音只覺此時內心被精準命中了好幾把箭——「自我欺騙」、「不負責任」、「渣渣」。
誤解了摯友純潔無暇的友情甚至還生出一點不可言說心思的人愧疚難當,艱難地吞了吞口水,鄭重承諾道,“我明白的。”
——我定會洗心革面好好做人,從思想上武裝自己,堅定維護我與聖臣的摯友之情「握拳」。
【作者有話說】
本篇誠邀梻桉太太旗下當紅小花鈴木悠客串(大家快去看迫害狗侑故事)
我當時寫着寫着發現,競賽相識,耿直,沒開竅,emmmm這人設怎麽有點眼熟啊,然後發現我天這不就鈴木悠本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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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妹妹狀态不對去調查後把目光鎖定在鬼屋,以為她是被誰表白了才不對勁的和久:我可真是個小天才雖過程錯了,但從勸說效果來看确實滿分插科打诨終于把「其實只有佐久早和七濑兩個人進的一個鬼屋」瞞過去模糊成「六人團隊活動」的古森元也,可真是太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