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影山飛雄】關于我如何喜歡上笨小孩
第6章 【影山飛雄】關于我如何喜歡上笨小孩
◎年下弟弟愛姐姐◎
|設定是法蘭克福某職業俱樂部和官方不符隊醫小姐為什麽總是叫我小朋友。
在法蘭克福的第十五個年頭,終于下定決心和異國戀了十年的男朋友結婚的我。在辭掉醫院的工作之後,發現自己被劈腿了。
這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是我三十三歲的生日。
我失業了,也失戀了。
“人渣,渣滓,Schwein,Penner!”用力地把啤酒杯砸在桌上,杯子裏的啤酒灑了我一身,只是這時候的我什麽都不想在意了,“嫌棄老娘浪費他時間就早點分手啊!”
“不要兩種語言混着說啊,我的日語還很差。”說好陪我今晚不醉不歸的好心人,是從去年起就跟着我在骨外科實習的醫學院後輩,一個溫柔體貼金發碧眼帥到人腿軟的絕世暖心酷兒。
“離職手續有兩個月緩沖期,這個爛人拖到今天才跟我說什麽,對不起,我愛上別人了,是我配不上你,我們之間浪費了彼此太多時間,”我轉過身按着後輩君的肩膀,“我之前提交辭職申請的時候,還跟主任說什麽我要去守護我的愛了,啊呸,愛個屁!”
再罵了三句,我又低頭嗚咽起來,眼淚混着杯子裏的啤酒全部流到嘴巴裏。
真難喝。
淩晨一兩點的樣子,被後輩君扶着從酒吧裏走出來,他去攔計程車,我踉跄了兩步抱着路燈杆在路邊坐下來,還沉浸在聖誕節其樂融融的氛圍之中的城市熱鬧得不行,也有可能只是因為這條街都是營業到淩晨。的酒吧的緣故。
模模糊糊地眼前閃過了一個特別熟悉的身影,隐形眼鏡被弄掉了一只的我用還能看清的右眼遠遠打量着對面那個黑色頭發的高個子,一晚上被啤酒澆滅的怒氣一瞬間又把我吞噬,把腳上的高跟鞋穿好,完全無視了後輩君的呼喚聲,橫穿馬路走到了那頭,擡手就是一個響亮的巴掌,并用上我骨子裏帶出來的福井方言對着他大喊了一聲渣男,最後自認為很是潇灑地一甩頭發轉身離開了。
異國他鄉的聖誕夜,年過二十歲,第一次進了酒吧,和隊友慶祝上一輪比賽大獲全勝的影山飛雄,被一個素未謀面的日本女人扇了耳光,狠狠地,下死手的那種。
來不及反應地呆站在原地,冷風同時加劇了臉上的麻木感,他甚至覺得現在的自己有些耳鳴。
這兩日休息沒有固定訓練,早上起來和合租一間公寓的牛島若利打了聲招呼,他特地去了一趟具樂部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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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有頭暈的情況出現嗎,”隊醫仔細詢問過昨晚的情況以後皺着眉頭用手裏的鋼筆敲了敲桌面,“耳鳴嚴重嗎?”
“早上醒來還有一點,現在沒有問題了。”影山的左臉比右臉腫了不少。
“先想辦法讓臉上消腫吧,”隊醫嘆了口氣站起來拿醫藥箱,“趕上我走之前最後一天,影山你也是好運氣。”
“謝謝。”影山應聲點了一下頭。
這座城市的某一個單身公寓中,我倒抽一口涼氣從睡夢中醒來,想着周末要值班就立刻跳下床,在摸到洗手間門把手的一瞬間,我反應了過來,不對,我現在沒有工作了。
年底了各種還沒來得及處理的賬單堆滿了我的信箱,改變了回國計劃的我也将本來在公寓門上挂着的出售牌子拿下來,一張張地計算着我需要支付的費用,驚覺自己大概活不到下個月了。德國人比日本人還不會轉彎,也非常厭惡我這種說辭職就辭職走人的不負責任的做法,意思就是想要回原來的醫院是絕對不可能的,我得想個辦法先混口飯吃才行。
給在醫學院的同期打電話問需不需要兼職的外科醫生,被無情拒絕,想想他們那樣的小型私人醫院不用做什麽手術。所以本來就不缺人,在網站上看了一圈,留意到本地的職業排球俱樂部正在急着招隊醫。因為隊內各國選手多,最好能夠會幾門外語。
“隊裏兩個主力都是日本人,你占優勢啊。”把隊伍名複制下來去問熟悉體育的後輩君,他這麽跟我說。
不過是個普通的隊醫,我這個在手術臺上摸爬滾打出來的外科醫還能勝任不了嗎。
去面試當天,對方看了一眼我的資料,問了幾個問題,我都回答得游刃有餘。自己雖然沒什麽名氣,但我的教授很有名。畢竟之前給一個國寶級運動員做手肘手術的時候,我還是第二主刀。
因為之前的隊醫在聯賽期間臨時辭職,第二隊醫又被其他隊伍挖走,過了聖誕季隊伍還立刻要繼續聯賽,這時候要是一個隊醫都沒有可不是件小事,再加上我還算漂亮的履歷書,所以他們當場就錄用了我。
簽了合同,我小聲問負責人:“話說,可以先預支工資嗎?”
一時間,我覺得他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後悔。
更衣室裏的隊員們正在閑聊。
“聽說了嗎,新來的隊醫是個女醫生,還是亞裔。”
“我對東亞女人可是完全沒抵抗力。”
“人家看不看得上你還另說呢!”
剛打開櫃門把外套放進去的影山一言不發,一是因為語言有璧,二是因為就算聽懂了他也沒興趣。不過是換了隊醫,只要比賽期間有保障,他并不關心其他事。
之後的練習賽中,同邊的意籍隊友不小心走了神,跳起來時剛好兩個人撞在一起,隊友的手肘剛好打到了身材不占優勢的影山的耳朵,不幸的是,那陣耳鳴又開始了。
被教練叫下場坐在場邊的長凳上,影山飛雄在擡頭看到穿着白大褂提着醫藥箱走過來的那個女人的時候,覺得自己應該是被什麽人詛咒了。
他警覺地摸上了自己的左臉,擡起頭對着她用日語開口說:“是你。”
這小男孩認識我?
見我似乎沒有立刻回應,他保持着這個捂着臉的動作,面色陰沈地看着我又補了一句:“渣男。”
好的,我想起來了。
拿開他放在臉上的手,我彎下腰确認了一下被撞到的地方,然後便以這個距離又打量了一下他的臉,為了還原那天的視角,我眯起眼睛故意模糊着看他,的确有三分像那個混蛋,前提是在我神志不清的時候才有可能認錯。
畢竟,這個小孩長得要好看多了。
“眼睛朝前看,”我決定先把之前的事情擱置,站起身來輕輕按了一下他的頭兩側,然後耐心問診,“除了耳鳴以外還有沒有想吐之類的感覺?”
“沒有。”他搖頭,又小聲地低語着,“認錯了嗎……”
“是我,”我兩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裏,偏頭看了他一眼,“對不起,我只是沒想到我們還會見面,我那天喝多了,認錯了人。”
“沒……沒關系。”他撇開臉應了一聲。
檢查完頭部,我想着兩個人相撞應該手臂之類的也會碰到,才擡手摸到他的肩膀,他便不自覺地躲了一下,立馬把他的短袖卷上去,果不其然,一片紅腫。回頭望了一眼那個依舊活碰亂跳的兩米高的歐洲選手,東亞人真是太吃虧了。
“你跟我去醫務室處理一下,不然明天淤青嚴重的話會妨礙你動作。”我對着他勾了勾手指。
一到醫務室我就習慣性地将簾子拉下來,遮了一半的陽光還是照在了把他的側臉上,十分乖巧地坐在椅子上,不知道他是不是天生就這麽不愛說話,我在一旁的冰櫃裏拿着冷敷袋,彎下腰用幹淨的毛巾包好,按在他撞紅的位置上,男孩倒是挺能忍,一直都面不改色的。
冷敷還是要一會兒的,我就順便在一邊也坐下,另只手撐着下巴很仔細地看着這張臉。在國外待久了,像這樣清爽還帶着點少年氣的男孩太少見了,劉海很自然地分開,也不用發膠,眼神幹淨得很,能讀出所有的東西。最最主要的是,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種不經人事的純真。
這份工作某種意義上,其實還是我賺了吧。
“我的臉上有什麽?”估計是被我看煩了,他眨了兩下眼睛開口。
“我說,小朋友,你多大了?”我保持着剛剛的姿勢問他。
“二十一歲。”他老實回答,同時似乎對我的稱呼很不滿意的樣子立刻強調道,“還有,我的名字是影山飛雄。”
“真年輕,”我笑了一下沒在意,“想了想還是和你解釋一下,我不是什麽奇怪的人,那天打了你是因為我把你看成是我前男友了,一般情況下我不會那樣的,總的來說,酒品還算不錯。”
“哦。”他點頭回了一個單音節。
“算了,說得越多我越像個奇怪的阿姨,”我站起來把冷敷袋拿開,“上衣脫了吧,小朋友。”
影山疑惑地擡頭看了我一眼。
“快脫。”拿着膠布站在一邊,我沒耐心地回瞪他,“放心,在我眼裏所有的人類都只是碳基生物。”
而這小男孩把衣服脫了以後再用剛剛純真的眼神看着我的時候,青春荷爾蒙的氣息撲面而來,我努力将視線從他胸前那兩塊鍛煉得恰到好處線條極為完美的肌肉上挪開,然後強裝淡定地在他的肩膀處貼着膠布。
咳,看來即便是碳基生物也分很多種。
我不動聲色地低下頭咽了咽口水。
“嘿,小朋友。”
影山非常不明白為什麽隊醫小姐一直叫自己小朋友,叫牛島卻是很普通的牛島,明明牛島若利也不過大了自己兩歲而已。
随隊比賽的時候隊醫一般都會在邊上坐着,這時候她和其他的工作人員一樣穿着帶具樂部logo的運動服,留着齊肩發的隊醫小姐常常把拉鏈拉到最頂,半張臉縮進去眯着眼睛彷佛神游在九霄雲外。
她看起來也沒有比自己大很多嘛。
是的,影山飛雄是個有禮貌的孩子,他知道不應該随便詢問女士的年紀。
賽後放松按摩的時候,會不經意地聞到隊醫小姐身上的味道,不太像香水,在歐洲待了一段時間的影山飛雄很明白外國人對香水的依賴,而她身上卻只帶着隐約的清新柑橘味,不過也只有她彎下腰來頭發掃過自己的臉的時候才能聞到。
可能是天氣冷突然想吃橘子的緣故,影山本能地湊上去多聞了一下。
隊醫小姐對這個靠近的動作不是很敏感,完全沒注意到,只是擡頭看了一眼,接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按摩完啦,小朋友。”
都說不是小朋友了,影山皺了皺眉頭。
結束了今天的比賽,手拿着一杯紅酒我靠在酒店房間的陽臺欄杆上,原本應該放松的我,深夜了卻還要接電話。都說分手沒下文了,媽你別問了。什麽丢人啊,是我讓你和親戚朋友吹牛說我今年會結婚的嗎?:你真的覺得我不在這裏當醫生,那個家夥就不會劈腿嗎,媽,他那點破事早就開始了。還問什麽時候結婚?我這輩子都不結了。三十三怎麽了,天海佑希今年五十二歲也沒結婚照樣過得比誰都好。她是明星怎麽了,我還給明星當醫生呢,別叫我回去了,我在這裏有房子,有保險,老了也有人養。啊——別說了,你知道這裏幾點了嗎?
……
說到這裏的時候我擡眼看到了旁邊房間的陽臺上站着誰,沒戴眼鏡的我眯着眼睛看了個大概,原來是這個孩子。
“對不起,吵醒你了?”我把手機收起來,對着他輕聲說。
“沒有,只是剛好還醒着。”穿着睡衣頭發有些淩亂的影山飛雄看着更年幼,像個高中生一樣,“隊醫小姐,你三十三了啊。”
原來在意的點在這兒啊,我笑了。
“是啊,我可是出生在昭和末的阿姨,跟你這樣出生在平成年的小朋友不一樣。”我把杯子裏的紅酒喝了一半。
“你的前男友,和我長得很像嗎?”男孩的眼睛外昏黃的燈光下還是閃着光的,我在酒精作用下也變得更放松了一些。
沒想到小朋友看起來只對排球很關心,沒想到也會有這種好奇心。
“不,一點不像,那家夥沒你好看。”我指了指影山的臉,“鼻子沒有這麽挺,眼睛沒有這麽亮,嘴巴也不如你,總之完全比不上你啦。”
“謝謝。”他向我點了點頭。
這種場合怎麽也不該說謝謝吧,我啞然失笑,突然不知道怎麽開始像個老大叔一樣聊起起來:“你是今年剛來德國的吧,我在這裏待了十五年了,快是我目前人生的一半了,其實我也不知道這裏有什麽好,就只是覺得這裏有我能做的事情和想做的事情,現在想想自己怪冷血的,把十八歲以前的生活就這麽抛棄得一幹二淨。”
“可是,有想做的事情去做不是應該的嗎?”他反問我。
“小朋友,這可不是一個想做什麽就能如意的時代。”我把剩下的紅酒一并倒進嘴裏。
“我知道,”他語氣堅定,“不能如意也是我完成這件事的代價,所以沒有必要遺憾和後悔。”
苦笑了一下,我把空杯子在手裏轉了轉,擡頭說:“所以我才會變成雙失大齡女青年,而你是閃閃發光的排球小将。”
看着他的樣子,我覺得就像在看十幾年前孤身一人來到地球另一邊,認為自己一定能變成了不起的人物的那個剛剛脫下校服,還綁着麻花辮的女孩。這雙發着光的眼睛時不時就在提醒我,原來我也有過這樣的時候。
不擅長聊天的影山一時也不知道說些什麽,我便擺了擺手又說:“小孩子就快去睡啦,過了這個點再睡對運動員不好。”
“隊醫小姐,晚安。”他向着我微微低頭。
“Schlaf gut.”我說完也回身進了房間。
又變成奇怪的阿姨了,我嘆了一口氣在床上躺下,用手按着雙眼,我最近是不是太寂寞了,大概是應該去認識新的人了。
“牛島前輩,你覺得兩個人差十二歲是什麽概念?”影山低頭綁護膝的時候冷不丁地問道,說話同時還看了一眼抱着膝蓋團在場邊的長凳上的隊醫小姐。
“領隊和你就差了十二歲。”牛島若利完全沒意識到影山可能不是問的這個方面的問題。
“倒也是。”不過領隊看着可比隊醫小姐大多了,他默默想着。
身材嬌小的隊醫小姐每次和他們這群最矮也都超過一米八的人站在一起,總是會顯得更迷你,但是全隊上下還是很尊重她。剛開始也會有隊員在訓練之餘想約她出去,隊醫小姐倒是并沒有冷淡拒絕,卻故意微笑着說:“想要和出生大和民族的女性約會就要做好負責的覺悟哦。”
即便是遲鈍如影山在聽懂了這段外語的情況下都知道她只是在唬人而已。不過對這群西洋人意外的起了作用。
期間也有其他具樂部的人向她搭讪。是的,隊醫小姐某種意義上應該算是受歡迎的類型。上一次就有一個以風流著稱的選手動作稍微過分了點,領隊剛要過去幫着解圍的時候,隊醫小姐便很利落地擡手卸了那個人的下巴。
“哎呀這位哥們,都說不要笑得太誇張了呀。”她将手指抵在下唇上,擡起頭仍是笑着看向了痛到五官糾結的那個人,“來,我幫你,我以前是很厲害的骨外科醫生哦。”
隊醫小姐的外語說得就像是母語一樣,滿滿的諷刺讓人有些膽寒。
影山飛雄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又不自覺地捂住了左臉。
“嗯?小朋友對這個很感興趣?”後來在具樂部餐廳吃飯的時候有人無意間提到了卸下巴這件事,她用「這沒什麽」的語氣跟他說,“不誇張的說,我真的能把人拆完再裝回去。”
吃驚地吞下嘴裏的煮雞蛋,影山飛雄眼睛稍微瞪大了一點。
“要不要試試?”她伸出手輕輕捏住他的手腕關節。
在平時的診療按摩之外的情況下被隊醫小姐突然碰到,她的指尖有些冰,愣了一下,影山才縮回手,同時臉頰好像也有些發紅。
“吓唬你的,怕成這樣,”她哈哈笑了兩聲把手松開,在他的頭頂摸了摸,“我只欺負對我不好的人。”
對了,隊醫小姐除了很厲害以外還有一點點就是隊醫小姐的笑聲總是很開朗,似乎羞澀這個詞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揉了揉太陽穴,我坐在吧臺邊,想着距離下次出門比賽之前還能休息幾天,今晚有機會就來玩一玩,結果最後還是一個人點了杯酒在這兒發呆。畢竟後輩君正經歷了慘無人道的實習醫生的生活,能有睡覺的機會我還是不要打擾他了。
倒不是完全沒有上來搭話的人,瞥了一眼沒什麽眼緣,就還是算了。杯子裏的威士忌又見底了,我低頭看表,才晚上十點就想回家,我真是太像個老年人了。
繞過第一次失誤打了影山的那個路口,我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得虧這是個遲鈍的小男孩,随便攤上任何一個脾氣大點的成年男人尤其要是德國人的話,我可能要因為故意傷害進去蹲兩天了。
不行,那也我也太慘了。
心裏想着走路能醒酒,我盤算了一下到家的距離,決定先走着吧。
拐過最後一個路口,欸,怎麽又是這麽眼熟的人?
今天我還很清醒,隐形眼鏡也都在,這不是影山小朋友嗎,怎麽這麽晚還出門呢。
而且,這裏離我家很近很近。
“嘿,小朋友,”我出聲打招呼,“你這會兒不是應該睡覺了嗎?”
作為一個作息良好的運動員,我知道他和牛島若利的基本晚上十點就是入睡時間了。
“沒注意喝了過期的牛奶,現在想出門買腸胃藥,”他頓了一下,“可是我忘記了這裏不是日本。”
當然了,和遍地都是全家和711的日本不一樣,我們這可是在歐洲。
這時候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着随性的家居服,腳上也只穿着拖鞋,我就順嘴問道:“你住這附近?”
“那裏三樓。”他指着前方不遠處的一棟公寓樓,臉色看起來有些發白。
“我住這裏,”我伸手指向街對面的那幢樓,“跟我來,我拿給你吧,畢竟吃壞肚子可大可小。”
真沒想到我和這男孩的住處只隔着一條馬路,打開門我先走進去,把門口随意扔着的高跟鞋踢開,看了一眼站在門口不好意思進來的影山我笑了笑說:“我又不會吃了你,進來吧,外面還挺冷的。”
在沙發上坐下的他看起來臉色蒼白又表情僵硬,眼睛很尖的我發現他背後的靠墊夾縫裏卡着我的內衣,笑着撲過去彷佛無事發生般的把它藏進我的外套裏又走開去翻醫藥箱。
應該沒注意到吧,我留意到他的臉頰有些發紅,好吧,可能還是看到了。
“你什麽時候覺得不舒服的,”我坐在沙發前的矮桌上,拉開他外套的拉鏈,伸手輕輕按在他的肚子上,“哪裏痛的話就告訴我。”
結果這個人反而身體更僵硬了,我覺得我只能按到他繃緊的腹肌,壓根就無法确認他到底是哪裏有問題。
“放松啦。”我直接用手拍了兩下他的肚子,他才稍微不那麽緊張了,确認完畢沒什麽事情以後,我便轉身去廚房倒點熱水準備讓他把藥吃了再走。
“隊醫小姐總是這麽晚回家嗎?”影山依舊保持乖寶寶姿勢坐在沙發上。
“今天算早的啦,”我背過身倚在臺子上等水燒開,“以前在醫院值班比這更晚,小朋友是在擔心我?”
“哪……哪有。”他立刻結巴了反駁道。
真是什麽都寫在臉上的小男孩,我笑着拿出一邊的馬克杯倒水,然後連着藥片一起遞給他:“水是溫的,可以直接吃藥。”
“謝謝。”他應了一聲把藥吞進去。
昂起頭的時候喉結動了一下,臉頰依舊紅紅的,還杯子給我時的眼神純良得像頭小鹿,敞開的外套裏是一件領口有些大的襯衣,男孩的鎖骨若隐若現的。說實在的要不是我只喝了兩杯腦子太清醒了,我懷疑自己真的随時可能借酒行兇将他就地正法,出于對小朋友的善意我只好是盡快将他從家中送走,我可不認為夜晚的自己能有什麽自制力。
然而短短三十分鐘不到的功夫,門鈴卻響了,從門洞裏看到了有些局促不安的影山,把門打開他便很是不好意思地解釋着:“我到公寓才發現忘記帶鑰匙了,可是牛島さん今天去見他父親了。”
影山飛雄平時有這麽天然嗎?
我手撐在門框上,饒有興致地看向了這個意外變得太過可愛的男孩子。
“前提是你不要嫌棄我家很亂,當然了你剛剛也什麽都看到了,”說完我就又把他迎進門,“你介意睡沙發嗎,不過你身體不舒服,還是我睡沙發吧。”
“不……不用,我睡沙發就可以。”他從我手裏接過了枕頭和毛毯便老實在沙發上躺下來。
順手把毯子在他脖子那兒掖了掖,我又摸了一下他的額頭,還好沒有什麽炎症,沒忍住又撸了兩下他軟軟的頭發,笑着說:“小朋友好好睡。”
姐姐我今天可真是要清心寡欲念一晚上經了,唉,不容易。
有嘩啦啦的水聲,隊醫小姐好像在洗澡。
影山閉着的眼睛不太敢睜開,過了一會兒,水的聲音停了,他聞到了一陣比平時更明顯的柑橘味,還是帶着熱氣的那種,悄悄地把眼睛睜開一點點,她只穿着剛好遮到大腿根的長T恤,而且正好自己是躺着。實際上隐約能看見她穿着的是藍色的。
他一瞬間覺得自己的頭頂可能在冒蒸汽,突突突,像小火車一樣。
兩腿交叉她趴在窗臺上看着外面,不好,這下不是隐約看見了。立刻緊緊閉上雙眼,整個朝向裏把臉藏起來,隊醫小姐再沒有防備心也要有一個限度啊,他又不是真的小朋友。有什麽東西從鼻子裏流出來了,他擡手一抹,血腥味直接讓他整個人懵了,手忙腳亂坐起身胡亂地找面紙。
“你怎麽了?”隊醫小姐光着腳拿過一盒棉球就跑過來,這個彎着腰的角度,幾乎是毫無遮擋地能夠看到以微妙方式晃動着的兩團雪白而又圓潤的東西。
——靠……靠得太近了啊,白癡!
“我不是小朋友。”在止了血之後,影山很是正經地對着隊醫小姐說道,似乎言語中還帶着一些怒氣。
結果對方只是又和平常一樣笑了笑,然後輕輕敲了一下他的頭回道:“這我當然知道啊。”
轉身走到床邊剛準備躺下之前,隊醫小姐又對着他眨了眨眼睛,拖長了聲音說:“所以我是故意的啊。”
是夜,影山飛雄,二十一歲,卒于法蘭克福。
逗小孩還是挺有意思的,只是之後的幾天,他和我之間永遠保持着三米以上的距離,話也不敢說。但我畢竟還是隊醫,如果真的不讓我靠近的話,就太不方便工作了。不過硬要和他說話也不是不行,但是小孩的臉紅得比我打過三層的腮紅還誇張,我真擔心他下一秒血壓又炸了。
少年人氣血旺盛也不能這麽整。
“你過來一點,”我伸手拉他的胳膊準備做按摩,“喂,過來一點。”
磨磨蹭蹭一步不動的,一下子把我惹急了,我自己用了點力氣把他摁在墊子上,用給他做拉伸的姿勢俯視着他說:“我很可怕嗎?”
他搖頭。
“那你看着我,”我揉着他的胳膊,“逗你玩是我過分了,所以大家都成熟點,配合我工作不好嗎?”
他點頭。
“很好,乖。”我滿意地又摸了摸他的頭。
“隊醫小姐為什麽還是把我當小朋友?”他又用他純真的眼睛看着我了。
“因為你太可愛了,”我借着按摩動作慢慢地湊近他輕聲說,“不這麽叫的話,我會忘記自己是誰的。”
聽完我的話,他的眼睛裏又多了一絲驚訝,弄得我又有些心癢癢的,這個孩子不要再散發了魅力了,阿姨也會想談戀愛的。
最近的隊醫小姐越來越奇怪了,或者說只是在影山飛雄眼裏,她越來越奇怪了。
雖然還是和以前一樣愛笑,但每一次看到她在笑,影山就會緊張,被她不論在什麽情況下碰到也會緊張,聽到她的聲音也會緊張。就連看她一眼都會讓自己緊張起來。
總而言之,他覺得自己的心跳不太正常。
“牛島前輩,我好像得心髒病了。”他捂着胸口對正在做卧推的牛島說。
放下杠鈴,淡定地直起身來看向他,牛島問道:“你最近慢跑心率是多少?”
“今天早上是64。”影山回答。
“很正常。”牛島若利只想着影山是不是腦子出問題了。
隊醫小姐提着保溫箱從他們前方不遠處經過,影山把手環上的數據給牛島看,并說:“可是現在居然有110。”運動員的心率本身就比普通人低,能高到這個地步絕對是不正常的。
“那你去看醫生吧。”結果牛島的話說完,影山的心率差一點破了120。
最近影山飛雄的數據變得不太正常。因為是隊醫,我需要對他們在運動中途的一切情況做監控。然而他的數據總是又不正常的上升,大多數時候都很平穩,偶爾會有幾個點變得異常高。
我在想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想着先給他檢查一下再通報給領隊,于是這天訓練後我把他叫住了。
“隊醫小姐有什麽事?”盡管能夠順暢說話,但他好像還是不敢看着我。
“你這兩天有沒有亂吃什麽藥,或者別人有沒有給你吃什麽你不知道的東西?”我擔心有人騙他吃-違-禁-藥-品。
“沒有。”他很快否定,同時又慢慢地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我抓着他的手,踮腳看他的眼睛又說:“真的?”
“真的!”他猛的一下把我的手甩開,似乎是害怕吓到我了,他有很緊張地問我,“對不起,是我力氣太大了。”
這個時候的我大概明白了眼前的狀況,這個小朋友應該不是身體出問題了,大概只是開竅了。
唉,我都做了些什麽損事。
這段的賽季馬上就要告一段落,而我作為一個過渡時期的隊醫的任務也基本要接近尾聲了,他們畢竟還是需要更專業的,我再怎麽說也是個拿手術刀的醫生。後輩君給我發了消息,告訴我說教授知道了我沒有回國,現在想着再把我叫回醫院去。
這我當然樂意,能上手術臺的話我為什麽要在這裏給一群渾身是汗的運動員做按摩。
“不考慮再留下嗎?”領隊在辦公室又問了我一次。
“你們不是挖來了兩個人嗎,我這業餘的還是回去開刀吧。”我笑了笑。
“這段時間辛苦你,謝謝。”他伸出手跟我握手。
“是我要說謝謝。”我回握他的手。
就像是一場成年人的悠長假期,沒有了住院病房的慌亂,沒有手術臺上的緊張,我過了很長一段的輕松時光,像影山說的一樣,想做的事情就應該去做,我再躲避也要去做。即便不知道結局是否如意,他還在賽場上堅持着,我想我要是再沈溺在被抛棄之中就太不像話了。
隊醫小姐要回醫院工作了,今天是她最後一天上班。
影山飛雄的心情稍微有些消沉,連牛島都感覺到他的托球裏的情緒了。雖然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但考慮到配合他還是決定提醒他一下,便開口說:“我不管你在想什麽,但只要猶豫的話就不會成功。”
“牛島さん,謝謝!”影山很是禮貌地對着他鞠了一躬。
這倒是讓牛島若利不解了,他只是覺得不利落的托球打起來很不舒服所以想要讓他別猶豫而已。
狂奔到醫務室前,從上面的小窗看到她還在收拾東西,便直接推開門沖了進去,對着她大喊道:“隊醫小姐!”
“到!”我雙腳并攏站直了身子,擡頭一看是影山,這倒是沒想到,立刻笑了笑問說,“怎麽了,我還沒走呢就想我了?”
“是,想你!”他還是剛剛的音量。
——他說什麽?
“每天都會想到你,”他把門順手帶上,“看不到你的時候就會想你在做什麽,看到你的時候會想你在想什麽,反正一直在想你。”
“那個,我啊三十三歲了哦。”我指了指自己。
“我知道,”他面不改色,“但我不知道這有什麽問題。”
說得倒也是,等等,他才說了一句話我怎麽就被說服了。
“小朋友……”我嘗試着開口,又被他迅速打斷。
“我不是小朋友!”他握起拳頭,“而且更不想被你當成小朋友,因為……因為……”
我抱着手臂笑起來,歪着頭看他:“因為什麽?”
“因為我要做隊醫小姐的男朋友,”他走近了一步,所以我必須擡起頭看能看到他的臉,“我……我會對你負責的。”
還真把我開玩笑的話都記住了,我勾了勾手指讓他稍微彎腰,伸手勾着他們脖子直到我的鼻尖碰到他的為止,“不用了,我對小飛雄負責就行了。”
嘴唇覆上去的同時我感覺到影山又緊張了一些,兩只手也不知道要往哪裏擺,松開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腰上,我完全忍不住笑意。和想象中一樣,小男孩的嘴唇可真軟。正想着第一次就不要太過分,不然吓壞了他的時候,影山倒是學得快,緊緊扣住了我的腰,開始回應這個親吻。
——嗯?
這次換成我有點驚訝了,他擡手很自然地抹去了自己嘴上的口紅痕跡,又低頭在我的脖子上蹭了兩下,同時貼着我的耳邊用意外低沉的嗓音說着:“所以,隊醫小姐不要再叫我小朋友了。”
這天,距離上一個平安夜過去了四個月。我,一個三十三歲的大齡女青年,交到了新的男朋友,他比我小十二歲。
柑橘的香氣彷佛在影山的每個細胞裏都彌漫着,他後知後覺地才發現自己其實不是想吃橘子,想吃的可能只是其他的東西。
這天,距離人生第一次被甩耳光過去了四個月。他,一個二十一歲的有志青年,交到了第一個女朋友,她比他大十二歲,也仍然是全世界最可愛的隊醫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