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岩泉一】非常規暗戀方法論
第7章 【岩泉一】非常規暗戀方法論
◎學長我喜歡你◎
我是不良少女和我想成為少女漫女主有矛盾嗎?
“喂,你相不相信這世界上真的有一見鐘情。”
初夏某個滿月的晚上,我兩手枕在頭後躺在學校的泳池邊很是認真地賞着月,突然開口問道。
躺在旁邊的友人像是聽了什麽可怕的話一樣立刻坐起身來,手按上我的額頭:“沒發燒啊,怎麽腦子出問題了?”
“滾滾滾,”踹了她一腳,撲通一聲友人掉進了泳池裏,我閉上眼睛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揚着,“你不覺得下午遇到的那個人很帥嗎?”
她在水裏站直了身子甩了兩下頭發,擦了擦了臉,一臉茫然地問我:“什麽,你剛剛說什麽?”
“我說啊,我高中想讀青葉城西,校服是白色的那個高中。”翻了個身我托腮看向她。
“你之前不是說青城的校服太沒品,男生不是立領,女生也不是水手服,所以死都不去嗎?”友人十分惬意地在水裏撲楞了起來,藏藍色的水手服長裙在水下飄蕩着,接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樣地用力拍了一下水面,“不對,你這家夥不是說上高中沒意思,不想上學了嗎,可惡的女人一天一個主意!”
“靠,”臉上被潑的都是水,為了反擊我也跳進泳池裏從後面勒着她的脖子威脅道,“老子把話放這兒了,考不上青城我立刻去當巫女終生不嫁了。”
玩鬧了一陣她才想起來提了一句:“可我覺得那家夥笑得怪輕浮的。”
“哈,你以為我在說誰?”我突然停下動作。
“難道不是長這樣的那個?”她擡手比了一個四六分的發型同時擺出一個令人惡寒的微笑。
“我呸,我眼光有這麽差嗎,當然是怎麽看怎麽高大威猛的黑發學長啊。”我說着說着又開始了停不下來的嘿嘿癡漢笑容。
手電筒的燈光閃了眼睛兩下,學校保安大爺指着我們大喊道:“喂!放學後禁止進入泳池!別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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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撐着泳池邊一用力我先爬了上來,回頭抓着友人的手拉了她一把,兩個人分頭跑進了男女更衣室,默契地躲進了最裏面的櫃子,我低頭忍着笑,我知道她肯定也在忍着笑。
櫃子上的通風口透過微弱的光,我在緊閉狹小的環境裏回想了自己度過的短暫人生。就好像我就是這麽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一樣。十五年前的一個雪夜,打掃神社庭院的巫女聽到了嬰孩的哭聲,在善款箱邊上的竹籃子裏,我就在那裏面。沒有人知道我是怎麽來的,沒有人知道我是誰,我只是不斷地哭泣着,一直哭到竭力失聲。
剛上小學的時候,他們指着我:“哈哈哈,你看她什麽都不是。”
我逃回去躲起來,故意在繪馬上寫無數詛咒的話。
——你是神帶來的孩子,他會聽見你的詛咒哦。
就是要他聽見,誰讓他是不負責任的神。
反正我什麽都不是,那我就把這個世界掀翻了也可以。當我的身上臉上時不時出現傷口和膠布的時候,我成功讓所有人遠離了,沒有再指着我說「什麽都不是」,他們只會說「離那個瘋子遠一點」。
正合我意,好走不送。
一直到那個人,一直到那個人站在了我的身前。
“別擔心,站在我後面就好了。”
那個人這樣對我說。
擡起頭,我淚流滿面。
頭發,黑長直搞定。
上衣,領結系好了。
裙子,剛好到膝蓋的優等生的長度。
四月來的時候,在經歷了宛如地獄一般的備考時光以後,我以不可思議的漂亮成績進入了青葉城西,誰都不相信,連我自己都不信。
而沒有心情陪我奮鬥的友人擦邊好歹也有了高中上,她給我拍了一張她學校男生的校服,然後十分正經地在郵件裏說:“只有像這樣的立領才配得上我。”
以為校服是立領的學校就是鈴蘭了嗎,蠢貨。[1]
啊,不行,說好的要戒掉粗口,我搖了搖頭沒站穩,不小心撞上了身後來的人。
“對不起。”兩手自然地擺在身前,我微微欠身說道,微微擡頭看到了他的臉,比半年前好像更有輪廓了。
“沒事。”他擺了擺手匆匆從我身邊走過。
注意到了他胸口的名牌,岩泉一,這個人為什麽連名字都這麽帥氣。
我盯着那個無比熟悉的背影,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就是你,你就是我看中的男人。
憑借春假裏瘋狂研究少女漫的積累的經驗,我知道戀情發生的必備條件之一必須是有一個,那就是浪漫的遇見。男女主在上天安排下相遇,彼此對視的那一瞬間,便知曉對方一定是自己畢生所求,我雙手托腮在桌前這樣想着。
于是十分鐘之後,過于認真地進行真實幻想的我被老師趕出了教室,在走廊上罰站。靠着樓梯口的教室,誰經過了都會看到我,這可不是我原先想象的場景。尤其是,我可沒想過岩泉學長會穿着體育服和同班的男生說說笑笑地走下樓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這難道就是少女漫裏說的暗戀的酸楚嗎,我不信,我想要的是甜甜的戀愛。
終于等到了社團活動的時間,我站在排球館門口,緊張地捏着手裏的一瓶礦泉水,踮着腳在一群女生的身後看裏面,誰踩了我一腳,誰又推了我一把,拜托能不能不要再擠了,等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塊空地站穩的時候,礦泉水的瓶子已經被捏得有點變形了。
練習賽輪空休息了,當時的輕浮男微笑着走出門來像是迎接女粉絲一樣對着我前面的女生說話。
“謝謝,是給及川先生送的水嗎?”他向我伸出手。
“請問可以幫我交給岩泉一學長嗎?”我紅着臉低頭指了指站在場內的還拿着球的那個人。
說完,我就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開了,這個速度快到隔壁田徑隊教練隔天就在學校裏找一個留着黑長直的田徑天才。
我真棒,我把水送出去了。
可是遇見呢,浪漫呢,我他媽都沒跟他說上話我怎麽就跑了。
啊,粗口禁止。
這次一定要成功,在心裏這麽想着的我,過了幾日的中午,我拿着特意準備的便當在食堂的角落裏躲着看他,不遠處的岩泉學長正一手拿着炒面面包一手拿着果汁,吃飯的樣子也好豪爽,捂着臉我偷笑起來。
“岩……”走上前才剛剛要開口。
“小岩你敢相信牛奶面包居然賣光了嗎!”
那個及川又出現了。
“幫你買了,”岩泉從旁邊的袋子裏拿出兩個牛奶面包,“有和女孩子說話的時間,垃圾川你就不能自己買一次嗎喂?”
“小岩最好了——”及川的笑臉在我眼裏越來越不順眼了。
抱緊了懷裏的便當,我覺得我不能在這裏就停下來,深呼吸了一口氣,我走上前,将便當雙手遞出,并低下頭說:“學長,如……如果不嫌棄的話。”
“給我的?”岩泉指了指自己。
天知道我為什麽這麽容易臉紅,我能明顯感覺到臉頰上不尋常的熱度,直起身子點了點頭,見到他猶豫的表情,又結結巴巴地解釋道:“上……上一次,我在體育館給學長送……送過水。”
“水?”他微微皺眉看着我。
“啊,想起來了,他當時還在練發球,我就放在一邊,最後給忘了。”及川笑起來跟我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忘……忘了?
千算萬算沒算到,我戀愛路上的最大障礙居然會是這貨。
“不好意思,我已經吃過了。”他舉起手裏的面包,“但是謝謝你了。”
“不……不用謝!”我漲紅了臉将便當拿回來,立正站好轉過身,再一次地跑出了田徑天才的速度。
沖刺到食堂前方的一棵樹下,手撐着樹幹大喘着氣,我此刻突然意識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我好像沒告訴他,我是誰。
這種時候難道不應該下一場雨嗎,用一場瓢潑大雨襯托出少女的凄慘,她蹲下來抱着自己瑟瑟發抖,少年撐着傘出現站在她的身後,少女就這樣被他擁入懷中。
難道不應該是這樣的嗎?
——神你就不能對我好點嗎?
用力地把拳頭砸在樹上,早就不知道痛的指關節只是麻了一下,想到自己不能再和以前一樣,立刻收回手,擦了擦蹭髒了的地方。突然的,額頭上滴了一滴水,接着是兩滴,然後是無數滴水。
還真他媽下雨了啊喂,我就開個玩笑而已。
兩分鐘後的我,站在洗手間裏的鏡子前,用紙巾擦着頭發,側過身子擡頭看了一眼高處的窗戶,才消失了一瞬間的太陽又照了進來。
我果然是被神遺棄的孩子,沒錯了,沒有誰了。
“什麽,那家夥連你叫什麽還不知道?”友人在電話裏嘲諷道,“請問您這一個月做了什麽?”
“哪有那麽容易啊,”我握緊了手機,“我能說出話就不錯了。”
“拿出你以前和高中生打架的魄力,逃跑這種事情,說出去我都嫌你丢人。”友人嘲諷力度加倍。
好,真正的勇者絕對不畏懼挑戰,我要出真的招數了。
隔天我特地起了大早,在所有人還沒來學校之前,把準備了一個晚上的情書放進了岩泉學長的鞋櫃裏,他看到一定會非常感動的,他必須感動,就這樣,沒有其他結果。
确認了一遍,姓名有了,班級有了,好的,他會來找我的。
半個小時過去了,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一個上午過去了,一整天過去了。
沒有,沒有任何人來找我!
這不可能,我寫的情書我自己都要感動哭了,他怎麽會一點反應都沒有。
時間倒回早上八點,參加完排球隊早訓的岩泉一,和往常一樣打開了自己的鞋櫃,習慣性很是順手地把那些放在自己這裏的信和小禮物扔到了及川懷裏。
“你再讓她們往我這裏送東西看看,蠢貨川。”同時臭着臉看向了及川徹。
“哎呀,誰讓我的櫃子裏放不下嘛——”及川賠着笑臉把情書塞進了書包裏。
如果我當時知道這件事的話,我一定會讓及川血祭青葉城西,不要驚訝,我說得出做得到。
時間再快進到當日晚上,及川徹回到家裏,将背包裏的情書倒出來,卻在最下面發現了一封寫着「岩泉學長親啓」的粉色信封,本着對自己幼馴染的負責态度幫他打開了,看到裏面的內容以後,先是嘴角抽了兩下,接着是一陣大笑。
——第一次見到你,我就被你高大威猛的背影吸引了……
蒼天啊,喜歡小岩的女生一定是個人才。
及川捧着肚子倒在床上,一直到笑到第二天去上學的時候都有些胃痛。
我發誓如果當時我也知道這件事情的話,我能讓及川徹下輩子都沒有機會知道自己的胃在哪裏。
可當時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喜歡的男生到現在都不知道我的名字,他可能都不知道世界上有一個人喜歡他,也不知道有一個人從吊車尾開始好好學習考進這個學校就為了見到他,他不知道,他也什麽都不知道。
該死的,我覺得自己要哭了。
灰溜溜地逃了下午的課我跑到了友人的高中,和她兩個人在烏野的教學樓頂樓一邊吹着風一邊長嘆着氣說:“學長這都不來找我的話,是不是證明我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沉默了一陣,她手指着遠方,大聲訓斥道:“明天給老娘當面問去,他媽的就算不喜歡你也必須要聽到才算數!”
我擡頭看着她。
“你真的還覺得你什麽都不是嗎?”她按了按我的肩膀。
那我,我應該是什麽?
幾天過去,某一日午後。
“有人找。”身後的同學用筆戳了戳我,接着指着後門處站着的人。
驚慌失措地站起身來,裙子把桌上的東西全部掃到地上,來不及去撿就立刻穿過座位往着後面走,最後一步絆倒了邊上的掃帚,踉跄了兩步頭還頂到了他的胸口,對方主動地伸出手扶住我,一擡頭,我又紅了臉。
“學……學長,對不起。”輕聲說了道歉,昨天友人說的魄力又被我吞掉了。
在走廊靠窗的地方,岩泉一就站在我的面前,離我只有兩步的距離,他手裏正拿着我寫的信,我不敢看他的臉,甚至連他的聲音都不敢去聽。
我害怕,他說出的第一句話就是——
“對不起。”
完了,他真的說了。
“我沒什麽值得人喜歡的,總之肯定沒有你說的那麽好,”岩泉蹙着眉頭,似乎在想怎麽措辭比較好,“當然,我非常感謝你,但還是……”
“不要說了,”從他第一個字開始我就抑制不住的鼻酸了,“不要說了,我知道了。”
将他手裏的情書一把扯過來,我把頭埋得更低了,是嗎,本來就是自己借着「一見鐘情」的念頭沖到了這裏,以為自己變成更好的樣子了就可以跟他說喜歡了。我真的以為自己現在還不錯,沒有人再把我當成不可接近的人,沒有人知道我以前是什麽樣子的,我沒有再把身邊的人吓跑。
可是我為什麽還是,什麽都不是。
喜歡這件事有這麽難嗎,我甚至覺得自己已經走得夠遠了,怎麽連一點距離都沒有拉近呢,那個背影離我原來是這樣遙遠的嗎。走着走着又走到了那天的樹下,不爽地踹了它兩腳,制服皮鞋被蹭花了我卻一點都不在意,說到底我為什麽乖乖留着這一頭長發,摸上自己的耳垂,我又為什麽連一個耳釘都不戴,看了一眼剛好到膝蓋的校服裙,我突然開始懷念以前那條長到腳踝的绀色百褶長裙。
我就是他媽的喜歡以前的自己,特別的喜歡,喜歡那個就算被全世界讨厭但是只要我自己喜歡自己的那個我。
讓我罵個夠好了,該死的樹,都是這樹的錯,都是樹。
道理大家都懂,可是為什麽又扯上樹了。
“你還真是……跑得有夠快的。”大約也是飛奔過來的岩泉,正一點一點調整着呼吸,脖子裏的領帶和先前看到的一樣,都不會完全地系好,紐扣為了方便會松開多一個,頭發理得很清爽露出了整張臉。即便是這個時候看着我的眼睛裏都很是認真很是踏實,心髒跳動的速度在加快,我完全沒有平靜下來。
“可是學長你要說什麽我已經知道了。”我左手扯住左胸口的衣服。
不要再跳了,可惡,不要跳這麽快了。
“那至少也聽我把話說完你再說你知道了什麽,”他很快就能夠平穩着語氣說話了,“我是說,對不起,我以為信是給及川的就直接給了他,今天他才給我。至于你說的那些話,我是真的沒有你說的那麽好。”
“沒有,你就是那麽好,”擡起頭來,我眼裏盈滿了的都是眼淚,“全天下沒有比你還要好的人了,我不會再遇到比你更好的人了。”
“喂……喂喂,你別哭啊,”岩泉立馬變得有點手忙腳亂,“真的,你真的別哭啊。”
完全不會安慰女生的岩泉一,此刻遇到了人生最大的困境,想要拒絕學妹的告白女孩子卻哭到停不下來,怎麽辦,還要不要繼續說。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我自覺地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把沒有流出來的眼淚忍住,甩了一下頭發用以前喜歡的樣子笑着說:“所以不喜歡我沒關系,一點關系都沒有,”昂起頭來,勾起嘴角,“我啊,最喜歡我自己了。”
說罷,我甚至還拍了拍他的肩膀,背過身揮着手往回走。
低下頭,我再一次淚流滿面。
摸了摸已經披肩的長發,還是有些舍不得剪,摸出口袋裏的橡皮筋,用嘴叼着,對着鏡子把頭發全部梳了上去,高馬尾和以前的短發一樣,都不會擋住我的視線和臉,戴上和友人一起買的一對耳釘,是鳥居的形狀,為了紀念我的創造日,對,我只說自己的創造日。
因為我沒有生日。
說得輕飄飄的一句沒關系,我還是控制不了自己走向體育館的腳步,也控制不了自己總是注視着他的眼睛,我只是這麽喜歡看着他,每一次身旁的二傳将球托起,他高高跳起利落地扣下去,動作又幹淨又漂亮。岩泉學長不會笑得很溫柔但總會給後輩鼓勁,他會拍一拍他們的後背說「Dont mind」,也會大聲地喊着「再來一球」,還會在成功得分以後,握起拳頭給自己喝彩。
我就是這麽喜歡看着他。
——靠,女追男隔層紗,你死纏爛打行不行啊。
如果看到我這個沒出息的樣子,那家夥一定會這麽跟我說的。球場內和球場外好像永遠都存在着那個界限,我始終沒有從這裏離開過,但也真的沒有再跨出多一步了。
這裏就挺好的,我沒有覺得有哪裏比這裏更好了。
到頭來別人的戀愛都是甜甜的少女漫,我卻意外拿到了單箭頭的劇本,一個人從頭演到了尾。
又是不久之後,某天放學路上——
“喂,說你呢,借點錢我們用用?”
真是老土的臺詞,現在的不良怎麽和昭和時期一個樣子還用一個套路啊。
“欸,”我轉過身把單肩包放在了腳邊,然後對着他們挑了挑眉,“我最近手頭也挺緊的,不如你給我點。”
“你是……”其中的一個高中生還挺識貨直接認出我了,“就是你把我老大打了!”
“啊,你們,”我皺起眉頭,“我記得了,你們怎麽還在讀高中?”
“廢話什麽,直接上啊!”那個人把身後兩個人推上前,自己卻退到了後面。
搖了搖頭我笑出聲來,扯松了脖子裏的領結同時解開了校服外套的紐扣,擡起手肘痛擊撲上來的第一個人的下巴,然後用腳踹向旁邊人的肚子。趁他彎腰的時候,用舉起手并成手刀從他的後頸處狠狠敲下去。
吃了虧的兩個人先讓開了兩步從後面人那裏接過了棒球棍,我伸展了一下手指扭了扭脖子發出很是明顯的聲音,太久不動手了,身體還是有點僵硬的,在原地蹦了兩下,我擡手做了個「來啊」的動作,嘴角再次揚起。
沒等到我去接他們的棍子的時候,彷佛場景回放一樣,穿着校服身材高大的岩泉一張開雙臂自然地将我護在身後,只是上一次我是完全沒來得及出手,這一次卻是在我還沒有打到盡興的時候。
“站在我身後,不會有事的。”他回過頭對我說。
——而這本來,也應該是個很少女漫風格的英雄救美的浪漫場面。
“不會有事個鬼啊靠!”把他往邊上一拉,我高擡起腿把對方砸下來的棒球棍踹掉,然後又松開抓着岩泉的手去擋那些人打下來的第二棍,“岩泉一你是不是蠢,要比賽的人給我離這些人遠一點,別打擾老子解決社會渣滓。”
“俺樣?”聽着這個自稱,直接被趕出了戰場的岩泉一還有些消化不良,他确認了一下這确實是他認識的人沒有錯,就是好像和之前認識的不太一樣。
沒了友人相助我一打三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眼看着我從上風又轉到了下風,考慮到學長排球選手的身份,我後退了一大步握住他的手,看了他一眼開口說:“跑!”
繞過彎彎曲曲的小道,我領着岩泉一直跑到了我住的神社的後面的小門,伸長了脖子看了看路口,大概是不會追上來了,松開握着他的手,我回身推開門:“進來坐坐?”
既然都已經完全掉了皮了,就不在乎在學長面前有什麽形象了,看到我這個樣子,估計我也就不用再想什麽喜歡不喜歡的事情。因為他絕對不會喜歡這樣的我的,但還是悄悄用右手捏住了剛剛的和他牽着的左手,我依舊不能抑制自己胡亂的心跳。
“你實在太亂來了!”岩泉學長總是會很認真地訓斥後輩。
“亂來?”我笑了兩聲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如果不是學長在的話我肯定還能多堅持一會兒,”雙手拉開和室的門,毫無顧忌地盤腿坐在了門廊上,“忘記說了,這裏就是我住的地方,所以,學長請便。”
“手伸出來,”他也在我旁邊坐下,“快點。”
愣了愣也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說,只好是乖乖伸出手。
“另一只。”表情還是一樣地正經,不過臉還是一樣的帥。
“幹什麽?”我問,只見他拉開自己的單肩包,從裏面找出了似乎是常備的膠布,慢慢卷起我的袖子,在那個為了擋住棒球棍而留下的青紫痕跡上狠狠貼上去,“靠,痛!”
又一次順利地爆了粗口,岩泉眼神複雜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說:“你是不是有人格開關,上一次你出現的時候還是,”他做出了一個抹眼淚的動作,“這個樣子。”
“開關?”我聳了聳肩膀,“怎麽可能有那種開關,我不是和學長說了嗎,我啊喜歡我自己,這個就是我自己。”攤開雙手故作潇灑地看着他,實際上在他碰到我的那個瞬間起心跳就已經越來越不受控制了。
——能不能過一會兒再緊張啊,你個沒出息的東西。
“你,”岩泉好像猶豫着不知道想說什麽,但是我注意到他的耳朵也有點紅,“你為什麽喜歡我啊,難道不是喜歡及川比較正常嗎?”
讓我喜歡及川,那還不如讓我立刻立地成佛。
“學長聽故事嗎?”我避開了問題,選擇了其他的回複方式。
他點了頭,很是認真地看着我。
你覺得,神靈在創造一個人的時候會放入什麽?
不,他不會放入任何東西,因為這些東西會由每個人的父母提供,人只是在出世之後受到庇佑而已。
但神靈在創造我的時候放入了所有的東西,我有一切,但我也一無所有。
所以我始終不知道自己是什麽,不過神靈也忘記了保佑我,只是因為他以為把什麽都給了我,真他媽不公平,明明他什麽都沒有給我。年長的巫女在神社裏将我養大,這不是個多出名的神社,同樣的神職她一個人也就夠了,那兒的繪馬挂了這麽多,基本都是我一個人寫的,是吧,我還是挺貪心的。
人們啊都在遠遠看着我,就好像我是什麽不存在的人。我擡頭看到的都是所有人的臉和所有人的眼睛,他們看着我,目不轉睛地看着我。既然逃不開的話,那我迎上去好了,舉頭三尺的神明先生,可別看扁我了。
倒也不是一開始就會打架的,渾身是傷的次數也有幾次,總是讓巫女擔心,讓老師不省心,我只是不想再被盯着而已。所以讓別人害怕或者讨厭我好像是一件挺容易的事情。
一直到學長出現站到我身前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原來我也有看着別人背影的機會,原來也會有一個人把自己的背影留給我。天真的我就想着,也許我可以讓你不讨厭我,最後我追過來了,才發現比讨厭更可怕的事情,是不喜歡。
我說了很多廢話,岩泉學長一直沒有打斷我,他也在看着我,卻沒有一點讓我感到反感,我喜歡他這樣看着我。
“我不知道怎麽說,”他一如既往有些笨拙,“但是你很好,就真的很好。”
這番話倒是像我那時候對他說的了,我苦笑了一下說:“好個屁,你又不喜歡我。”
“不是這個意思,”他着急地抓亂了自己的頭發,“我知道你每天都來看我練習,也知道你每天都會給我留一瓶水,就是我不明白為什麽我這種人還會有人喜歡。所以我也在想是不是要跟你說點什麽。”
“等等,”我擡頭眨了兩下眼睛,“先讓我理解一下,所以就是你那時候的意思并不是說你不喜歡我?”
“也不是這個意思,說不明白了啊真是的,”我能清晰看到學長耳朵上的紅色已經攀上了臉頰,他糾結了好半天又才說出口,“是因為我不知道什麽是喜歡!”
說話的聲音突然就變大聲了。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兩個人什麽話都不說就這麽久久對視着,六月剛至,宮城地區沒這麽容易熱起來。但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我和他兩個人都像是在炎夏之中一樣。不僅臉頰發燙,腦子裏面也在滾着水。
我坐近了一點幹脆伸手按在他的胸口,一邊擡頭看他,一邊感受他的心跳——
咚咚,咚咚。
另一只手我放在了自己的胸前,同樣的也是——
咚咚,咚咚。
越來越快,我們兩個人都是。
“學長,你覺得這個是不是……”他抓過我的手,俯身向我靠近,溫熱而柔軟唇貼了上來,蜻蜓點水一般的,我甚至還能把剛剛沒說完的話說完,“是不是喜歡?”
“我覺得是。”緊緊地抓着我按在他胸口的手,眼睛濕漉漉的像在閃着光,他比平時更讓人心動了。
“那我喜歡學長,非常非常地喜歡學長。”眼淚流出來,我卻又笑了出來。
“你……你你怎麽又哭了啊。”一下子又恢複了原樣的岩泉學長松開手開始在背包裏翻紙巾。
沒有忍住我直起身子就抱住了正手忙腳亂的學長,埋在他的肩頭,用力聞着他身上的味道,沒錯就是學長,是真實的他。
僵硬的岩泉過了一會兒才将手撫上我的後背,輕輕地在背上拍了拍,他難得溫柔卻又始終認真地對我說:“我喜歡你。”
将兩只手圈得更緊了一些,我甚至希望我整個人陷進他的身體中,這輩子都不可能和他分開,不,下輩子我也不要和他分開。
當天和友人聊這件事一直聊到了深夜——:我說你什麽好,要死要活的說放棄了的人也是你,現在像頭母豬一樣發春的人又是你,太丢人了。可是學長說喜歡我欸,岩泉學長說他喜歡我啊!我知道了,知道了,你他媽已經說了兩百遍了。不服氣你也去談戀愛啊靠。誰跟你說我沒戀愛,我就是怕脫單刺激你而已。再見。
我挂了電話以後倒在榻榻米上,抱着蒲團一個人又癡漢笑了半夜,結果天就亮了。
連打着呵欠推開後門準備去上學,卻在不可能出現外人的路拐角看到了穿着隊服的岩泉一,學長雙手插着口袋倚着牆,嘴裏念念有詞好像在練習着什麽一樣。
“早上好,我……我順路和你一起走。”現在有點緊張地結巴的人居然不是我了。而且,我知道這真的一點都不順路。
“學長,早上好。”我揉了揉眼睛,蹦了兩下站到他的面前。
慢悠悠朝着學校的方向走去,因為走路的距離忽遠忽近。所以時不時的兩個人的手臂會碰到,我的手指和他的手指大約只有幾厘米不到的距離,兩個人都在試探着要不要先伸出手,深呼吸了一下,我決定主動出擊,卻在剛張開手指的被他的手掌裹在手心。
學長的手心溫度很高,至少比我的高,手指上也有明顯的老繭,有些粗糙,但是我很喜歡,喜歡這樣被他緊緊握住手的感覺。
擡頭看着他的側臉,從這個角度看過去的學長又是以前沒有看過的樣子,嘴角藏着的是一點微笑。而低頭看着我的時候我竟然能真的讀出他眼裏的喜悅。
“我喜歡學長。”我又說了一遍。
“我知道了。”他握着我的手更用力了一點,“現在我知道了,所以你不要害怕。”
“我不害怕,站在學長身邊我一點都不害怕,”我向他那邊又走近了一步,整個人貼在他的手臂上,“就算我什麽都不是,我也不害怕。”
“蠢貨,”剛剛還有些臉紅的學長竟然意外直白的說出了下面一句話,“你是我的女朋友,”他的手指自然地滑進我的手指間然後扣緊了,“怎麽可能什麽都不是。”
我一直沒有在意巫女對我說的另一句話,她曾經對我說
——你是神帶來的孩子,他會讓你遇到注定的人。
我以為只是因為我沒有任何依靠她才這樣安慰我,後來我才知道,巫女不是在哄小孩,她只是在告訴我,那個人真的會出現。
因為這裏一點都不好,所以我必須跨出那一步。
也就是,從我這裏走到岩泉一那裏的一步。
——
1.鈴蘭高校出自《熱血高校》,有漫畫原作也拍成了電影,小栗旬主演
【作者有話說】
我一直相信喜歡就是跨出一步,無論是向你自己還是向你喜歡的人,就是向前跨出一步,你必須看清自己,也必須看到那個人,可能和點心預先點的主題有點分離,說聲抱歉。因為我一下子靈感一來就給跑到了這個方向上了。本篇靈感來自于bgm這首【Alexandros】的starrrrrrr,曾經陪着我走了很長時間的一首歌。
任何喜歡都是這樣的,每個人在失控的時候,都想控制自己。但喜歡就是忍不了的情緒,不管是哪一種。我長久以來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失去了喜歡的能力。但在停下看着自己的時候會發覺我只是沒有向前走而已,羨慕擁有愛的人,我也只不過是沒有去愛。結果還是我常常說的那句,一切人都值得一切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