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東峰旭】非常規倒追技術流

第8章  【東峰旭】非常規倒追技術流

◎事與願違但也好◎

非他不可的喜歡是什麽喜歡呢?

在正式被田徑隊踢出去之前,我一直沒有考慮過田徑對我來說是什麽,好像一開始也只是因為跑得比別人都快被教練突然看中了,那個曾經滿眼放光握着我的手說我一定可以成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選手的大叔,上個禮拜把我放在部室裏的跑鞋和那件繡着我名字的隊服一起扔進了垃圾桶裏。

——田徑隊不需要你這種渣滓。

在家被喝得爛醉的老頭子說是垃圾女兒就算了,沒想到教練還能說我是「渣滓」,好歹也是有些文化的人,換個文明點的詞不好嗎?

問我做了什麽才被踢走啊,其實也沒什麽大事,只是不小心在賽季和別人打了一架被拍到了而已,看準了我是正式選手的身份來要挾人的卑鄙招數怎麽想都很不爽啊。而且,我的姐妹被一群人圍攻我怎麽可能直接路過什麽都不理,那家夥那麽愛逞強,長得挺好看的一張臉成天被弄得鼻青臉腫的,誰都看不出來她有多可愛了好嗎?

“你是蠢貨嗎,那時候為什麽沖出來,還有憑什麽為了這點小事就讓你退部啊,你去年還拿了縣大賽優勝欸!”

嘛,看看她又在操心我的事情了,十五歲的少女不要總是想着當別人的媽啊。

“反正暑期集訓那麽累,每天天不亮就要開始跑步一直跑到天黑,我也是三年生了,畢業就回家繼承居酒屋咯。”

兩手枕在頭後躺在她的邊上,偏僻的神社就是安靜,夏日裏只能聽到蟬鳴聲和輕微的風聲,不算多炎熱的氣息包裹着人的身體,我輕輕閉上眼睛,聽着她繼續宛如碎碎念一般唠叨的聲音。

“別老說是你的錯了,”我輕聲笑了笑,“你個笨蛋一點兒錯都沒有。”

我只是覺得自己好像也沒那麽喜歡跑步而已。

然而雖然嘴上那麽說着,結果最後還是來上高中了。

春天來時我不僅沒能考進隔壁城鎮那所女生校服是绀色水手服的學校,還在報考的時候差點忘記了北高原來是男高,被班導足足痛罵了半個多小時。可是那個又矮又沒出息的禿頭被我一拍桌子就又吓得不敢說話了。

——你你你……你早點退學吧,上什麽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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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說這話的時候能不能從桌子下面鑽出來啦。

當然以我的成績能有高中上已經是個奇跡了。畢竟我可做不到像那個蠢姑娘一樣為了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學長竟然埋頭苦學考進偏差值幾乎是她原來兩倍的青葉城西,混完這三年再回去接老頭子的班吧,年紀大了每天那麽喝下去也不是事兒。

脖子裏的東西真礙事,我扯開早上對着鏡子系了老半天的領結塞進口袋裏,解開外套的紐扣,瞥了一眼那些站在校門口拍入學照片的新生,兩手插在裙子口袋裏貓着腰走了進去。

烏野啊,至少男生校服還挺帥的。

開學典禮結束之後,一邊打着呵欠往着教學樓去的林蔭道上走着,一邊心裏思考着能去哪裏把這自由活動的一上午給荒廢掉。畢竟我對這些社團活動都沒什麽興趣。至于跑步這檔子事情,以後都別來找我咯。

“同學。”

誰從身後拍了拍我的肩膀。

“怎麽?”

緊鎖着眉頭,我沒好氣地轉過身去。這家夥真高,不對,真壯,是什麽練家子嗎。因為我自己本身屬于個高腿長适合跑步的類型。所以能讓我産生這種壓迫感的人還真是不多。擡頭看了一眼他的臉,所以說家長為什麽要穿着校服。

等等,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他。

“是你掉的領結吧。”他低頭看着我。

我摸了摸口袋,确實是我的,一把從他手裏接過來,然後又特別仔細地盯着他那張臉看,到底是什麽時候見過他的,看起來真是太眼熟了。踮着腳湊近過去,看了看他的辮子,又看了看他的胡子,接着直視着他的眼睛,總覺得名字就在嘴邊了,怎麽完全記不起來。

我越是向前一步,他就越是後退一步。再退無可退之時,他便飛奔進了不遠處體育館邊上的男廁,然後再也沒出來。

接着我才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頭,這不就是那個把北高老大撂倒了的東峰旭嘛,比想象裏長得帥多了。擡手把領結在脖子裏潦草地打了個結,我突然笑了出來,難得能繼續上學了,可不能過太無趣的生活,至少和那個考去的青城蠢女人一樣談場戀愛再說。

此刻躲進男廁的東峰緊緊抓住了剛剛準備從裏面走出去的菅原的胳膊,驚恐又慌張地說:“新生好可怕,為什麽新生會這麽可怕!”

隔天午休,在小賣部随便吃了點東西填了肚子之後,我兩級并一級地蹦着爬上高三年級的樓層,随便拉了一個人問道:“喂,知不知道東峰在哪個班?”

可能是我穿得極為不整齊的校服加上一臉臭脾氣的樣子吓到了面前這個矮個子的男生,他顫抖着指着後面的教室一句話都沒說出來,我咂了一下嘴松開他的袖子,又問道:“我說,到底哪個班?”

“那那那……那個。”這三年級的是不是快哭了。

“哦,謝了。”拍了拍他肩膀,我跨了一步走到他們班後門口,緊閉着嘴唇兩手在胸前交叉,歪着頭往裏面看了一眼。

這人正在睡覺,标準化的課桌對于這個大個子來說還真是有點委屈了,總覺得他用的桌子異常的迷你。跟正要走出班級的其他人,大大方方地哦了一聲算是問好,我拉開他前排人的椅子反過來坐下,趴在他的桌上很是安靜地等着他醒來。用手指懸在半空比劃着他的側臉,其實如果不留胡子的話,看起來應該會更像個高中生一點吧,鼻梁很挺,下颌線也很利落,是很幹淨的男人的長相。

輕輕戳了一下這個人的臉頰,好軟,在心裏頭偷笑了兩聲。再想碰第二下的時候,他睜開了眼睛。

“中午好,旭前輩。”雙手托腮對着他眨了眨眼睛,我笑着跟他打招呼。

先是一聲慘叫,同時伴随着椅子倒地的聲音,東峰整個人跌跌絆絆地站起來直接撞上了後牆。

“不記得我了嗎,”我站起來兩手背在身後向他走近,“開學那天,你撿到了我的領結。”

倚着牆往邊上挪了挪,在衆人怪異的眼光中,東峰感覺自己可能是被當場處刑了,躲閃着眼神抽了抽嘴角:“所……所以,學妹找我有什麽事情?”

原來傳說中的東峰是這個性格的人,這又是和想象裏不一樣了,但是夠可愛,我喜歡!

站直了身子給他一點空間,同時觀察了一下周圍的人的顏色,我抓起胸前的名牌擡起頭對他挑了挑眉,很是大方地自我介紹道:“記住這個名字,她會成為你的女朋友。”

說罷,我留下一個十分潇灑的背影,離開了三年3組的教室,深藏功與名。

這時候剛剛上高中的我還是個玩心比較重的幼稚鬼,只是覺得看一個外表強硬內裏柔軟的人變得慌慌張張的樣子真的很有趣。至于他究竟是什麽樣的人,我又為什麽要喜歡他,這個我倒是沒有細想過。

感覺這就和我為什麽要開始跑步又放棄跑步一樣,很多時候我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因為覺得某個蠢貨被所有人讨厭的樣子很可憐。所以才會拿過地上的棍子走上前第一次開始打架,以至于後來我們竟然成了別人口中的「東丘中學的瘋狗」只能算是意外的收獲了。

我畢竟不是她那種較真的人,雖然說我游戲人間也不太對,只是我喜歡過得輕松一點,想說什麽想做什麽,先去做了然後再考慮後果不就行了,我始終沒覺得自己能慘淡到無可挽回的地步。

覺得喜歡的時候就去喜歡,覺得不喜歡的時候直接說拜拜,包括以前曾經有過的戀愛經驗,這就是我的習慣。

哎呀,我就是這麽一個爛人啦,不用特別提醒我。

而我也一直以為,東峰旭并不是那些人之中的例外。

起初讓我有了一絲動搖的,是站上排球場的那個人,我見過在學校裏沉默着走過走廊的他,見過不小心吓到了一年級後輩反而更慌張的他,見過每次分配到照顧花壇的工作都會很認真完成的他。但這些都沒有一個像是那個人一樣,而我甚至以為他是放棄了排球的,和我同班的一個橙色頭發的矮個子男生那時候每天都要到他們班去堵他。

我曾經注意過他的眼神,還以為他跟我一樣。

只是很單純的,覺得應該不打了所以就不打了。

但是現在這個在後排全力地跳起來,舉起手臂将排球大力地扣下去的人,絕對不是那個我以為的人。汗水浸透了頭發,一點一點從他的額角滑落,卷起的袖子下繃緊的手臂肌肉愈發的驚人,他往着球網的另一邊大聲地對着給他托球的人大喊道:“再來一個!”

我不知道自己在什麽時候攥緊了自己的裙子,手心在發燙,連帶着小腿與大腿都有了最是熟悉的肌肉酸疼感,一波又一波地複返,好像有一種不該存在的不甘心從我的心頭升騰起來,原來這就是那些我理解不了的喜歡與熱愛,而他卻始終擁有着。

不好,心跳有些不尋常了。

将單肩包扛在左肩上,倚着排球隊部室樓下的欄杆,我對着終于訓練完準備回去的他開口說:“嘿,旭前輩。”

其實常常會來這裏找他,只是今天特別認真地看了這個人打球而已。

被身後的隊友推着上前,他很是不好意思對着我點了點頭:“你今天來看訓練了。”

“是,不愧是前輩,我才知道原來排球是這麽帥氣的運動!”我一下子拍上他的後背,“所以今天更是喜歡旭前輩呢。”

他被我這句話直接逼得紅了臉,連續咳嗽了好幾聲才平靜下來,看了看我的眼睛,又轉回頭去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其他的隊友還在後頭很是興奮地起哄着,其中一個頭頂染着黃毛的男生大聲地說着:“旭前輩的女朋友真帥!”

于是被前後夾擊的東峰旭眼看着血條就沒剩多少了,我還大方地扭頭對着那個男生眨了一下左眼勾起嘴角回應了一句:“朋友,有眼光!”

說完我就趕忙上前抱着已卒的前輩的手臂,擡起頭來看着他笑了笑:“所以,真的不考慮給我個機會嗎,旭前輩?”

他擡手扶住自己的額頭,并不準備回答我這句已經說了無數遍的話。

而十幾分鐘前在排球場外,我第一次從這個人身上感受到的那陣來自自己的不尋常的心跳,十分順利地被我用玩笑話掩蓋過去,爛人如我一般,之前還有臉說那個送了情書都不敢去問的人沒出息,像我這樣的人好像也沒有強到哪裏去。

想來只是喜歡一個人,何必搞成一場非他不可的悲情戲碼呢。

或者是說,我難道在嫌棄自己的生活不夠糟糕嗎?

瞥了一眼地上的一片狼藉,我已經連嘆氣都懶得了。彎下腰把躺在地上渾身酒氣、滿嘴說着難聽話的人拉到自己的背上,跟店裏的客人低頭說對不起,然後艱難地站起身來用腳挪開移門走出去,春夜裏的空氣還真是有夠清新的。如果我聞到的不是令人作嘔的酒精味的話。

“他媽老子要他們廢話什麽!”背着的人拿着酒瓶子還在亂舞,“我過得,過的好着呢!”

是,你過得是挺好的,店裏沒賺多少錢都被你一個人砸光了。

四十多歲的一個大男人,不分白天黑夜地一直酗酒,喝完了吐,吐完了還喝,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瘦成了這副鬼樣子,我掂量着自己承受的重量,又稍微把他往上背了背,瓶子裏剩下的那點酒全灑我身上了,順着脖子一點點地往下流。

長籲一口氣,我撇了撇嘴,真是要受夠了,上坡的公路下面就是一堆樹叢,幹脆把他丢下去算了。

“呸。”罵出聲之後才有力氣繼續爬,腳下的每一步這麽多年并沒有因為我長大了所以變得輕松,以前拖着現在背着,終歸到底就是個狗皮膏藥一樣的累贅。

聽著有下坡的人的腳步聲,低着頭的我同時又看到了那雙我再熟悉不過的運動鞋,擡起頭來便是旭前輩那副老好人的關切的表情,他背着的包裏放着排球鞋,看起來像是才從那兒打完球要回去,撇過頭去皺着眉頭在心裏念叨「真他媽不是時候」,之後邊裝作沒看到他一樣繼續向前走。

“我幫你吧。”東峰還真是個心善的好孩子。

“不必了,”我有些故意地用身子推開了前輩伸出的手,“我就住在上面,兩步路。”

本來還趴背上好好的家夥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動彈了兩下,我一下沒穩住差點讓他掉下來,前輩立馬從後面托住了我那見不得人的爹,猶豫了一下又開口說:“還是,讓我來吧。”

我垂下眼睛,尋找到平時跟前輩相處的節奏,讓臉上表現出那個事不關己的笑,看向他說道:“那謝了。”

至少從他的沉默裏,我能看出來,這時候的我肯定看起來一點也不灑脫。

把老頭子在房間裏安頓好,洗了幹淨的毛巾我遞給在玄關處站着的前輩,破舊的屋子和榻榻米上堆着的很久沒有時間收拾的垃圾,讓我整個人的悲劇色彩看起來又濃了一百倍,開口打斷了他這個快要溢出來的同情之心,我搶過他手裏的毛巾,踮着腳擦着他的臉和脖子:“是不是幻滅了,我一點都不帥氣。”

“不,不是,”前輩慌忙搖着頭,“我只是在想,你這一路是怎麽走過來的。”

玄關的快要壞掉的頂燈一閃一閃的,第一次是我主動躲開了他的眼神,滿不在乎地笑了一聲:“我跑得可快了,一百米還拿過縣優勝。”

——我在說什麽。

“如果,我是說如果……”把拿着毛巾的手收回去的時候突然被他抓住,他吞吞吐吐的,“有任何事情需要幫助,我……我都……”

“那大可不必,”我在感覺到鼻酸的同時藏起了所有本來還帶着戲谑意味的笑,“我很好。”

搖搖欲墜的大門關上之前,望着他的背影,我按住了自己再一次以不尋常的節奏跳起來的心髒。

——不必了,真的不必要跳起來。

過于清楚的動搖感讓旭前輩在我眼裏變成了很不同的人,我應該只是覺得他很有趣他很可愛他很值得我調戲罷了,沒有理由從這個人身上感受到不該存在的抽痛感,我沒有任何理由。

被任何人看到那樣的場面都足夠令我窘迫。但是當他對着我伸出手的時候,我以為我應該像往常一樣将這些打着關切名義的同情通通從我的生活裏消滅掉。但我沒有,我竟然是那樣迫切地希望握住那個人的手。迫切地希望撲進那個人的懷裏,迫切地希望被愛。

最終,前輩還是成了一個例外,唯一的例外。

只是不知道怎麽回事,我們倆之間的角色關系一夜之間彷佛互換了一樣,第二天一大早,前輩帶着一副猶豫着不知道該不該關心我又怕我不爽的表情出現在了我家路口,似乎是糾結了一陣才有膽量跟我說早安。

而我昂着頭,聳了聳肩,當是無聲的回應。并不是故意的冷漠,我就是還沒從那個動搖裏走出來而已。

“叔叔他還好吧。”試探着問出來的話,剛好又戳着我的雷點。

下意識地直接翻了白眼,我踮着腳勒住前輩的脖子,特意加上了彈舌音警告道:“到學校之後,別提這些有的沒的,明白了沒?”

乖乖地連點了好幾下頭,一個高了我這麽多的壯漢就像只受驚的小白兔,彷佛渾身上下的汗毛都因為緊張豎起來了,結果不知校訓地他又說:“你應該很辛苦吧。”

“欸,我說,”我拍了拍他的胸口,“旭你是不是聽不懂日本語?”這個狀态下的我幹脆把敬語直接省略了。

前輩的臉色瞬間被吓得蒼白起來,我松開手無奈地笑了笑,把提着的單肩包扔到他懷裏,繼續開玩笑地說着:“既然覺得我辛苦,那就幫我拿包吧。”

結果當天,烏野就傳出去了東峰旭被東丘的瘋狗收服成二十四孝好男友的流言。

如果這些話上個禮拜我聽到的話可能還會很是得意的大笑着說不愧是我。但是現在面對着一個會老老實實關心我,甚至還會在晚上給我發晚安短訊的人,我一點點都笑不出來。

并不是因為我不喜歡這個人,而這恰恰就是因為我真的喜歡上了這個人。

——你說我要是不想當個爛人了怎麽辦?

過了幾天,我給某個似乎單戀的境況依舊十分艱難的人突然發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過去。因為是淩晨時候發的,所以第二天一早她回複我的時候又多加了一句唠叨的話。

——那是因為你本來也不是個爛人,還有,這麽晚還不睡你要不要命了啊。

我難道不是個爛人嗎,收起手機來換了校服我跨出家門,前輩還是一如既往地在路口等着我。

“我才發現,”像是想起來什麽一樣,我回頭看向正幫我拿着包的他,“前輩你之前怎麽會知道我是這個點到學校?”

“因為每天晨訓的時候,我都看到你在跑圈。”他輕描淡寫地說着其實沒什麽人注意到的事情,綁在腦後的那個像是兔尾巴一樣的辮子依舊非常的可愛。

“啊——這樣。”我拖長了音轉過身去,不動聲色地把攀上臉頰的紅色擋起來,然後逐步逐步地掉進了那個非他不可的陷阱裏。

令人吃驚的還有,我不知道為什麽就翻箱倒櫃地找出了那雙壓在箱子底下的正經的跑鞋。

可能只是突然的,想要跑步了。

那時候看着前輩在訓練中扣下的一個個球全部都砸在了我的心上,我任由着那些被我故意抛下的酸痛感和熱血侵占着我的大腦。将每個早晨玩玩性質的跑圈變成了認真的訓練,收起鋒芒對着烏野田徑隊的教練低下頭做了保證,終于是在縣內的田徑大會預選賽舉辦之前拿到了一件正式選手的運動服,黑底短袖短褲上印着白色的「KARASUNO」的字樣,是比東丘那件醜不拉幾的綠色要好看得太多了。

其實到這個時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和前輩每天這樣在一起是什麽樣的關系,只是兩個人走在一起而已,沒有牽住彼此的手,而且我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開那種「今天也很喜歡旭前輩」的玩笑了,我總算是有些明白什麽叫做害怕說出口的喜歡了。

但我隐隐約約覺得生活好像在變好,連老頭子都有好久沒有再喝醉過了,看來一旦我不把自己當成是爛人之後,生活也就不會把我當成爛人一樣蹂躏了。

然而,熟悉的酒瓶在地上被摔碎的聲音提醒了我,都只是天真的想法而已,生活不會因為你做出了什麽努力就真的變好的。我更不會因為身邊多了誰的關心,就能成為一個完好的人了。

“靠。”

我踩到了碎片,白色的中筒襪被很快就染成了紅色,單腳跳到一邊去,我盤腿坐下來,忍着疼痛把嵌進去的玻璃片摳出來,在榻榻米上的手機響了還在震動,我看了一眼亮着的屏幕上的備注名,低下頭繼續看自己的傷口,這個時候一點都不想接電話。

“煩死了垃圾,電話響了不會接啊!”老頭子沖着我大喊。

“你媽的我不想接行不行啊!”我吼回去。

鈴聲響到末尾的時候安靜了下來,沒過幾秒鐘就又響起來,我帶着點怒氣拿起來按下接聽鍵:“喂,有事沒事打什麽電話?”

“你……你明天不是預選賽第一天嗎,”他果然又被我吓到了,“想給你說聲加油。”

“加什麽油,我不跑了。”我把黏在腳上的襪子脫下來,痛得我眼冒金星。

“為什麽,”旭前輩難得較真起來,“你訓練了這麽久。”

“就是不想跑了,沒什麽。”也不知道有沒有把碎片弄幹淨,我咬着牙語氣一點都不改地回複着。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放棄,”他頓了一下,“我們都逃跑過,所以能夠再回來絕對不是一件想或者不想這樣簡單的事情。”

“前輩,現在不是我想或者不想,而是我能或者不能,”我擡起頭來,讓眼眶裏的淚水流回去,“因為我不是你,我的生活太操蛋了。”

我确實還以為我跑起來了,結果卻是一步都沒有跑上前。

周末一大早誰來敲門,我翻了個身爬起床。

“去比賽。”

才把門拉開,我就被旭前輩一下子拽出去。踉跄了兩步站好,他低頭看到了我左腳上裹着的紗布抓着我手腕的手慢慢地松開,然後彎下腰扶住我口氣一下子就變得溫和了:“你受傷了,昨天為什麽不說?”

“你打電話的時候剛剛受傷,”這副滿不在乎的态度快成了我真正的一張臉了,“所以我跟你說了,我命不由己,就這麽倒黴。”

“我是說,你需要幫助為什麽不告訴我?”他溫和的語氣也愈發急躁了,“我和你說過,如……如果有……”

“我記得,”我摸了摸自己剛睡醒還亂糟糟的頭發,“但我沒說我就會告訴你。”

“你不是……不是……”他憋紅了臉一副不知道要怎麽組織語言的樣子,接着又突然吐出了一句完整的但是十分驚人的臺詞,“你既然喜歡我的話,至少也該相信我能對你好不可以嗎?”

——來了,又開始了,這個不尋常的心跳。

“我不知道我喜歡你和你會對我好有什麽必然的聯系,”我在斷句的時候偷偷深呼吸了一下,“我說過的,一切大可不必,我很好。”

“撒謊說自己很好的人我知道是什麽樣的。”他終于還是冷靜了下來。

“前輩你是個樂于助人的大善人,所以世界上還有那麽多需要拯救的人,英雄快去吧。”我拍了拍他的手臂,轉身一瘸一拐地走進屋子裏。

“我只看到了你,在求救的人是你。”他在我關上門之前說。

“那我勸你,再好好看看。”老舊的和式拉門将我們分開,收回了正在顫抖着的手,收回了我想要被他擁抱的心。

昨天就在電話裏和教練說明了不能參賽的理由,那一頭傳來的無比失望的情緒将我再次壓垮。所以我說了我真的不喜歡認真做什麽事情,一點都不輕松,什麽都很在乎,把什麽都當真,我只會更意識到自己真真實實地處在一個充滿着悲劇色彩的世界裏。

——該死的,不要跳了。

我用力地砸了一下胸口,一陣生疼的感覺并沒有讓我冷靜下來。

而本來就沒辦法上鎖的門被他直接打開來,前輩按着我的頭緊緊把我抱在了懷裏,我的手還扯着胸前的衣服,我整個人還在被壓垮的狀态之中,再也沒辦法被我忍回去的眼淚就這樣湧出來。

我只是從來沒有想過,當我需要一個擁抱的時候,真的會能得到一個擁抱。

“我來了。”

他順着我那句「英雄」說出了這句話,又順着我最後一刻的眼神,給了我從未擁有過的擁抱。

“今天也更喜歡旭前輩了。”我貼在他的心口,再次把這句已經不再是玩笑話的告白小聲地說出了口。

“那考慮一下,給我一個機會。”前輩居然套用了我的模式。

搖了搖頭,我雙手緊緊地抱住他,笑着說:“不考慮了,我說過我會成為旭前輩的女朋友。”

“是給我一個機會,”他慢慢地撫摸着我的背,“相信我一定會對你好。”

——我當然相信。

逃不過的是,烏野的東峰真的成了東丘瘋狗的二十四孝好男友,非他不可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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