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黑尾鐵朗】過敏原是一只黑貓

第9章  【黑尾鐵朗】過敏原是一只黑貓

◎啊——嚏◎

“隔壁男排部的主将是不是和我過不去?”

*女主姓氏川合讀作「かわい」和「可愛い」讀起來幾乎相同*關于将棋的內容如有誤不要當真太倉促我資料沒查全我讨厭春天。

因為總是有種生生死死的意味在。

整個世間像是眼前生死共存的棋盤,捂着嘴偷偷打了個呵欠,我同時下了最後一手。雖是沒能直接将死,但以必至作今日的結尾也很好,對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輕嘆一口氣低下頭。

——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した。

兩手放在膝蓋上,我保持着正坐的姿勢躬身行禮。

參加完這一階段的比賽之後,以目前為止的棋戰成績結果來看,拿到獎勵會三段的頭銜,大概也就是這個春天的事情了。

這時我的高三年級剛剛開始,我十七歲。

對于女流棋士而言,是剛剛好的年輕。

哐當——

我只是擡手剛準備移動桂馬,棋盤上的棋子又一次全部錯了位。自從排球部的部室因為舊樓重建所以便占用了将棋部隔壁的空教室以後,我感覺自己每天都在和無數次的弱震作鬥争,長長地深呼吸了一下,我站起身來。

“部長,還是算了吧,他們看起來好可怕。”

方才與我下棋的二年生後輩慌張地攔住我。

“我只是想去買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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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我順手拉上部室的門,跨了一步走到了旁邊教室的門前,緊緊抓着門上的把手,指節因為過度地用力而有些發白,體育系的男生通常是什麽樣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吃進肚子裏所有的營養全都拿來橫長那一身徒有其表的肌肉,卻忘記了給自己的大腦分一點點的養料。否則我想不出任何理由他們為什麽每一次回到部室都像是一群放風回來的野生動物。

是在拿頭撞牆嗎,還是在部室裏決鬥,或者幹脆是把部室拿來開派對了,怎麽可以做到讓一棟絕對符合建築标準的教學樓産生宛如地震一般的震蕩感。

我不能原諒打擾我下棋的人。

“不好意思,打擾……”

在我開口之前門被裏面的人拉開,我的手還抓着門把手沒有松開。所以借着力直接就撲進了這個野獸洞穴,我一瞬間就覺得自己要窒息了,比将棋部大了一倍的部室竟然被他們折騰成這樣,混雜着剛剛訓練完的熱度與汗臭味加上椅子上随意亂扔的衣物,如此發酵出了人類不能夠想象的氣味。向前踉跄了兩步,裏面那位拉開門的人雙手扶住我的肩膀,手心的熱氣透過我的校服襯衫。

“你好。”他低着頭對我說,聲音裏帶着好奇的意味。

我擡起頭看他,這個人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黑發,校服完全沒有穿好,領帶就這樣挂在脖子上,領口也解開了三個紐扣,他身後的男生還有連褲子都還沒有穿好的,大約是因為我在心裏給這群人先定下了動物而不是人類的預設。所以即便真的光着身子我大概也只會覺得這裏是非洲叢林。

“你好,”拿開他的手,我後退一步,“我是将棋部的部長,三年1組的川合加奈。”

“哦,川合——”他刻意拖長了音念了一遍我的姓氏,“我是排球部的主将,三年5組的黑尾鐵朗。”

瞥了一眼身後那些比起被看到沒穿衣服的樣子反而更想知道我是來做什麽的高中男生,繼續淡定地說明我的意圖:“我來不是為了別的事,只是想提醒諸位,部室對于你們來說也許是放松甚至是放縱的場所。但是對于将棋部來說是供以所有成員進行對局的棋室,我并不是要求完全的安靜,只希望你們可以不要打擾到将棋部的正常活動,也請黑尾同學作為領導者,好好地考慮一下我說的內容。”

說罷,我擡手擦了擦肩膀上剛剛被碰到的地方,向着一樓自動售貨機的方向走去。

“你其實是被讨厭了吧哈哈哈!”這個擦肩膀的動作實在是過于挑釁了,裏面不知道誰對着黑尾大聲嘲笑道。

接下來又是七嘴八舌的聲音在空蕩的走廊裏回蕩着,我搖了搖頭。果然還是沒有辦法和這群非人類種族好好交流。

——川合部長是不是從來都沒有笑過?

——別說笑了,我都沒見過她的語速有過變化。

——對,感覺和AI一樣,每次說話都是一個節奏。

——你說她是不是真的是機器人,你看她下棋也是同一個節奏。

排球部的部室剛剛搬到這裏來的時候,黑尾經過走廊的時候偶爾會聽到将棋部的人在閑聊,之前會注意到川合加奈是因為這個姓氏真是有夠可愛。但真人卻是沒怎麽遇見過,這學期剛開學被班導叫去教員室提醒進路意向書不能再拖了的時候才第一次聽到她講話,一字一頓沒有情感起伏,果然和其他人說的一樣。

“這是這個月比賽的日程,缺席的課程我會之後再補上的。如果出席率不夠畢業的話,煩請老師到時候提醒我。”

鞠躬直起身時用手指将垂下的頭發撩到耳後,開着窗能看到外面粉色的櫻花作為背景襯着她的側臉,一陣風起,長發的發尾輕輕飛起,伴着花瓣也在飛舞。

突然地,心髒就漏了一拍。

現在她居然主動地找上門來,說了一長段的話黑尾其實一個字都沒有聽,剛剛能冷靜地對着她自我介紹可能已經是極限了,接着他兩只手捂住了臉,倚着牆慢慢蹲下來,小聲地念着:“綁着馬尾的樣子也太可愛了。”

“阿黑,”在衆多的嘲笑聲中,一旁的孤爪研磨放下了手裏游戲機,看了他一眼,“你是變态嗎?”

十分鐘過去了,我還站在門廊前一動不動。

是什麽阻攔了我前進的步伐?

一只通體黑色、雙眸金褐色的貓屬脊椎動物正占領着道路的中央位置,我不動,它亦不動。

我讨厭貓,和我讨厭春天一樣,因為都一樣能讓我處在生生死死的邊緣。

如果說花粉症還不足夠讓我面臨這個邊緣的話,過敏症卻可以讓我當場窒息倒地,這種看似可愛的動物,曾經差一點要了我的命。不過這一秒的重點不在這裏,因為太過擔心我的兩條腿已經發麻了,想要多走一步都變得有些困難。

還答應了後輩去部室解棋局,我并不是個爽約的人。

“喵——”黑貓在原地伸了個懶腰開始活動。

不要叫,不要動,不要靠近我。

“喵嗚——”

誰在學貓叫?

排球隊的主将正朝着這裏走過來,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我不自覺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擡頭同他對視了一下,又立刻松開了手。

他只是向前一步蹲了下來很是溫柔地摸了摸黑貓的頭,用寬大手掌抱起了體型嬌小的貓然後轉過身看向我,臉上挂着似有若無的微笑,我同時盯住了他和懷裏的那只貓。

我絕對有理由懷疑貓科動物可以變成人,或者說這才是他的本體。

“停,黑尾同學。”在他準備挪動腳步之前,我開口道,“請你就站在這裏,不必要靠近了。”

“你害怕貓?”他至少還聽得懂人話,沒有再多走一步了。

“對這個問題我的答案是否定的,我對任何種類的動物都沒有喜惡之情,”大約是因為看到貓被控制住了,所以稍微松了一口氣,也逐漸能感覺到兩條腿的存在了,“我擔心的是這種動物對我造成的影響會打擾到我之後的安排,因此十分感謝,我先走一步了。”

走路的動作還很僵硬,我費力地拖着自己的兩條腿上樓,考慮到以後還有可能會出現同樣的情況,我應該把放在書包裏的過敏藥和吸入劑時刻帶在身上。

不過我必須承認一點,黑尾确實和黑貓很搭。尤其是貓最後爬上他的肩頭以後,簡直具有滿分的和諧感。

如果連一個人說的不知所雲的話都覺得可愛過頭了話,這是不是證明自己已經完全淪陷了。

而在黑尾鐵朗意識到這個問題之前,排球部其他人詭異的目光已經可以解釋一切了。

“又發病了,這個人又發病了。”夜久把外套脫下來放在長凳上,看向那個将隊服挂起來還看着隊服時不時傻笑的黑尾。

“隊長已經保持這個動作有十幾分鐘了,”一年級的犬岡兩手放在嘴角邊向上拉出一個微笑來,“一直是這樣。”

不承認害怕的樣子比平時還要更可愛一百倍,黑尾只是想着她伸出手抓着自己袖子的表情,就已經完全沒有辦法抑制住自己的笑意了,還有沒有辦法再離這個人近一點呢?

趁着黃金周的假期,将棋部的顧問提議在東京都內的大會正式開始前我們也進行合宿,而我自己還面臨着升級前必要的幾場棋戰。所以即便是擔任着部長的位置,也只能是在期間露一兩次面不能久留。對于音駒将棋部我是什麽樣的存在,我很清楚,至少這兩年我都替他們争取到了大會優勝的名額,所以也不至于多麽愧疚。

無論何事都點到為止,是我的習慣。

最後一日還是得了空在部室留了下來,想來排球部應該也會訓練。但好像一整天都安靜過頭了,明明之前提醒過很多次都沒什麽用,這幾天怎麽表現得這麽好。

“啊,他們好像是去仙臺了,聽說有不得不去比的練習賽,體育系的男生們真是有活力。”同年級的部員這麽解釋着。

我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接着伸手指着剛剛他下完的一步開始講解道:“這一手還是不要動香車了……”

習慣了這種久違的安靜以後,再次打破我的平衡的還是隔壁的聲音,非常明顯是排球部的人遠征回來了,不過不是吵鬧聲,我聽到了白板移動的滾輪聲和很平靜的說話聲,說起來他們偶爾也會很認真地進行正經的部內會議,聽着和我在棋戰結束後的自我檢讨很是相似,回顧賽場上的每一球,然後一起思考在當時有沒有更好的選擇。

拿着剛剛從樓下買的水,我站在他們部室門口就這樣聽着。

“好了好了,今晚就早點回去吧。”黑尾起身對着大家說話的樣子,還是很有主将的風範的。

不對,怎麽這麽快就結束了,在有人出來之前我慌忙裝作無事發生一樣地往将棋部走。

“川合同學,有你的電話。”但顧問老師卻突然叫住了我,回過身去,老師正站在樓梯口,排球部的男生們也正從部室裏走出來。

我總覺得自己像是偷看被抓包了一樣,但我找不到證據。

回想起我轉身前看到的黑尾的眼神,大概這就是證據吧,他肯定注意到了我在門外偷聽了。

說到底我為什麽會做這種自己平時肯定不會做的事情,是周末在獎勵會的棋戰上輸得太慘了所以心裏才亂了嗎,一心想着從別的地方找到振作起來繼續的理由,結果看着排球部的人總是單純地打着排球的樣子,我只能說自己更是看不清了。

棋局如人生,一步錯步步錯,一步不穩步步不穩,解棋局就更是要穩,我之所以存活于世的信條便是如此。

即便是難得地受了挫,但我深知自己并非在意輸贏的人,只是心底那份确确實實的不甘心讓我第一次開始思索。作為一個女流棋士能夠走到的地方是不是真的就這麽窄了。

我有種過敏了喘不上氣又摸不到吸入劑的無措感。

帶着這樣的心情,棋戰接下來的一局,我又輸了。

春天過去的時候,我沒有能如願以償在十八歲之前升上三段。

而不久之後,音駒排球部無緣Inter High的消息也一樣地在學校傳開了。

——畢竟誰也沒聽說過有女職業棋士嘛,川合部長再努力就到獎勵會三段了。

——別小看女流棋士啊,像是女王之類的頭銜也是一樣有價值的。

——可是你們不覺得一個人就為了将棋活着很奇怪嘛。

黑尾最近再從走廊經過時難免要聽到将棋部的人在談論川合棋戰連吃敗局的事,聽到他們說的話,他便在心裏想着。難道有一個喜歡到可以只為它活着的東西不好嗎。

沉默地拿着棋譜從樓下走上來,小聲議論的部員們看到她就立刻結束了對話,黑尾望向川合依舊沒有什麽情緒變化的臉,想着她應該不在乎這些閑話卻在低頭是注意到了她緊緊攥着裙擺的手,腳下的每一步都聽得出沉重與不情願。

“下午好,黑尾同學。”她出于禮貌對自己打了個招呼。

點頭應了一聲,回頭又聽到她走進部室的同時便開了口:“昨日留給諸位的棋局,請問有人解開了嗎?”

不是說什麽都不在乎,而是對于她來說更重要的事情不在這裏。對于預選賽的失利自己的态度顯然也是一樣的。在感覺到失落之前,黑尾能夠記得的是他是隊伍的主将,高中階段的大賽還不止這一次。所以才能對着紅了眼睛的大家喊出下一次再來這樣的話。

但是所有的不甘心都不是不存在的,只是暫時被擱置了而已。

同往常一樣,她總是會在部室裏留到很晚,一直到所有的部員都回家,川合仍然會在窗邊的位置上,盯着棋盤上擺出的各種不同的棋局,以正統的姿勢端坐着,呼吸的幅度小到就像是雕塑一樣,完全的靜止不動。

這也不是黑尾第一次看到整棟樓只有将棋部的燈亮着了。

“學校就快鎖大門了,”黑尾手搭在門上半個身子伸進去這樣提醒道,“川合你不回家嗎?”

其實黑尾很喜歡念她的名字,川合,就像是在說她很可愛一樣。

她撇過頭看了一下牆上的鐘,發現和前一次看到的指針位置是同樣的,便兩手放在膝蓋上對着黑尾微微躬身說道:“非常感謝你的提醒,我沒有注意到部室的鐘壞了,黑尾同學也留到了這麽晚嗎?”

“想着自主練習一會兒,一不小心就練習太久了,反應過來的時候大家都回家了。”黑尾在被她那雙很是認真的雙眼注視着的時候還是會有點緊張。

“是嗎,我也常常會忘記時間。”她将棋盤收拾好,拿過了窗臺上擺着的背包走出來,看到黑尾還站在門口沒動便又說,“不走嗎,黑尾同學?”

這難道就是第一次和喜歡的女生一起回家的機會嗎,黑尾立馬站直了身子跨了兩步追上去,真正站在她身邊的時候才發現她原來身高只到自己的胸口,踮起腳來如果自己不彎腰的話可能連臉頰都親不到吧,不對,自己在想些什麽,他用力地搖了搖頭。低頭時又對上了她的眼神,下意識就用手擋住了自己發紅的耳朵。

“夜間巴士還要等四十分鐘,來不及去看師父的棋戰了,”站在公交站臺,她看着站牌上的時間這樣自言自語着,“那就先回棋院吧。”

“現在還要去棋院,川合你真的很喜歡将棋啊。”黑尾突然不知道自己平時那些自來熟一樣的聊天技巧跑去哪裏了。

“或許是這樣,又或許不是,因為沒有将棋的話,我也不知道站在這裏的自己是誰了,”她将擋着臉的長發撥到一邊去看過來,“你也很喜歡排球,這樣很好,至少還有可以讓人忘記時間的事情。”

快,快想還能聊點什麽,黑尾鐵朗你這個無趣的男人,怎麽可以接不上話,手指局促不安地在身後交叉着,在終于想到了應該說什麽的時候,巴士進站頓時打斷了這個好不容易還有點氣氛的時刻。

“是我要坐的車了,那麽明天見,黑尾同學。”川合說着就上了車。

而直到車離開黑尾才反應過來,剛剛那輛巴士也是他回家的車!

可能是先前對黑尾的預設太過不靠譜。所以說過幾句話之後我發現,好像比想象中的要靠譜一些。但畢竟沒有進行過多交往的必要,只要知道這一點,明白他是一個可以交流的人而不是動物就可以了。

輸了棋戰之後,大家對我的态度都是小心翼翼的。無論是部員還是老師,我不否認自己對失敗的事情感到非常的後悔。但一切也都是因為我自己的不足,所以沒有理由去将這份情緒帶進其他人的生活之中,他們越是在意,越是無法讓我從失敗的事實中脫離出來,我很感謝那個時候出現的人是黑尾。

他和我的生活沒有什麽關系,也不會去理睬我生活中的一切,當他問我是不是喜歡将棋的時候,我也可以很坦然地回答,而且應該不是當時說的「或許」,我應該承認自己很喜歡将棋才對,我果然還是受了別人的影響,對自己想要東西開始模糊了。

但我不是這樣的人。

因此第二天在門廊上看到黑尾的時候,我便主動叫住了他:“黑尾同學,昨天有一句話我說錯了。”

他的身高讓我每次說話的時候都必須離得很遠才可以不用擡頭,隔着兩塊地磚的距離是剛剛好的。

“嗯?”他回過身稍稍彎了腰。

為了配合他的這個動作,我向前走了一步,現在是一個地磚的距離,加上他彎了腰,我也就沒有了擡頭的需要。

“你說的是對的,我很喜歡将棋。”

就像是一句宣言一般。

“我也很喜歡排球,”他擡手拿掉了我頭頂上落的葉子,“和川合的喜歡一樣。”

這是我第一次因為一個人這樣念出我的名字而有了從未有過的感覺,就在他的手指碰到我的頭發的一瞬間,是窒息感嗎,不是,我沒有想要找吸入劑的沖動,是緊張感嗎,不是,我沒有想要深呼吸的要求,只是有一點酥又有一點麻,身上還有絲絲的熱流爬過。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只曾經擋住了我去路的黑貓在我的腦海中出現了,我想我應該只是過敏了。

“希望我們都會繼續,”我握住他右手,緊緊地捏了兩下,“至少不要放棄可以讓人忘記一切的事情,十分感謝黑尾同學聽我說這些,耽誤你的時間了。”

如釋重負一般地走上樓去,抛下了所謂的女流棋士應該怎麽走的思維定勢,安排好的新一輪棋戰不久後又要開始,我只是在開始的時候沒有走穩而已。

我相信黑尾帶領的球隊也是一樣的,預選賽的失利沒有讓他像我一樣迷失了,他确實是一個合格的主将,他們的隊伍也是合格的隊伍,總是每一日不間斷地訓練着。

那麽在下一個春天來臨之前,我會迎來什麽樣的戰局,他們會走到什麽樣的遠方,我的這一手棋是否下在了正确的地方?

我很期待。

那個當下,黑尾鐵朗甚至想把被川合握過的右手供起來。

比起自己滿是繭又粗糙的手,她的手掌又小又軟,輕輕捏着自己的手時候黑尾覺得自己就要心跳過速失血過多倒地了,手心貼着手背感受到的一點點熱度像是她眼中逐漸又燃起來的火焰。和她說的話一樣,她眼裏滿滿的都是「決不放棄」。

能夠主動開口和自己說這樣的話,一定是把自己當成了可信任的人,了解到這一點以後,黑尾想着就算進度再慢,至少也比一開始的時候跨出了很大的一步了。

聽着黑尾談着川合,研磨皺着眉頭輕輕搖了搖頭。

“幹嘛啦!”黑尾紅着臉向着自己的幼馴染表示抗議。

“沒什麽,我覺得阿黑的做法很對,至少是在對待川合前輩的事情上。”研磨淡定地解釋着,“請繼續地這樣下去吧。”

等到研磨從自己身邊走過之後,黑尾才有點反應過來,這個家夥一定不是在說什麽好話,他就是在指自己悶騷吧,一定是這樣。

突破了一段低谷期,暑期後在棋戰中奪得連勝的川合加奈頗有點卷土重來的架勢。

先前兩個人在部室門前遇上的時候,川合用着很認真的表情同黑尾說:“我有在繼續,并且還會一直贏下去。”

那次之後,黑尾總是故意地在公車站和她碰到,然後坐上同一班巴士,她去棋院,他回家。

川合會将每一次的戰局主動告訴他,其實這一手那一手的這些話他全然都沒聽懂,大約只是希望聽她說話而已,逐漸地,雖然還是會紅了耳朵,卻已經能夠很順暢地跟她交談了,而距離拉近以後的川合,比原先能夠看到的,更加的可愛了。

“嗚嗚嗚——”

座位前排的媽媽懷裏抱着的孩子發出了輕聲的嗚咽聲,正眨着滿是眼淚的眼睛看着川合,她俯下身來,用食指戳着臉頰兩側,接着慢慢地嘴角上揚微笑了,眼睛變成了月牙狀。

她其實會笑的啊,黑尾完全沒辦法把自己的目光從這個女生身上移開,心髒何止是漏了一拍,他都感覺不到自己的心髒在哪裏了,總是埋在心底的話直接這樣說出了口:“太……可愛了。”

“怎麽了?”她放下手回過頭來,“以及,希望黑尾同學可以正确地念我的名字。”

對視的瞬間便在沖動之下将她一下子抱緊了,黑尾低下頭将下巴擱在在她的頭頂上,手撫上她的後背,深呼吸了一下說:“是川合你太可愛了。”

肩膀,胳膊,還有肋骨,不行我快散架了,他的力氣太大了。

心跳聲好近,他的心跳得也太快了,不對,我的心髒好像也不太好了,是過敏的感覺,非常非常嚴重的過敏。

車內廣播響起來,是我要下車的一站了,用了點力氣推開他。與其說是紋絲不動不如說是抱得更緊了一些,認清了在體格差上的差距之後,我考慮着這種時候是不是應該考慮一下腦力值的差距。

可是,這明顯就是體格差才能解決的問題,是我失誤了。

而萬萬沒想到,我居然一直被緊緊抱到了終點站。

“學生,該下車了。”司機帶着一副青春就是這樣的表情催着我們下車。

憑我的記憶,這不是我來過的任何地方,而日間末班車已經停運,唯一能夠回去的辦法就是坐在這裏等待夜間巴士的首班車,算了一下。如果司機足夠準時,我也需要在原地等上至少一個小時。

“我認為你應該給我一個足夠有說服力的解釋,黑尾鐵朗同學。”我以為我很淡定的時候,卻在站牌的金屬柱子的反光裏看到了自己通紅的臉。

“對不起。”黑尾故意站在離我有點遠的地方。

我走到他跟前擡起頭來,然後說:“道歉應該看着對方的眼睛,這樣才是有誠意的不是嗎?”

“對不起。”他偏頭看向了我,比平時那個帶着銳利棱角的眼神要柔和上不止一點,看着就像他的黑貓本體一樣。

我像是遇見了真的貓一樣後退了兩步,心裏同時念出了「不要動,不要靠近我」的慣用臺詞,不誇張地說我覺得自己就在生死邊緣上。

“川合。”黑尾向我走近了,又走得更近了。

“停。”我伸出手叫停的時候卻剛好按在他的胸口。

“我……”他再次靠近了一些。

“我說停。”我用力地呼吸了兩下,在一口氣沒有完全吐完的時候,我聽到了他說的話。

“我喜歡你。”他低下頭,将我最後一下呼吸的空氣吞沒掉。

劇烈的窒息感,瘋狂的透不過氣的慌張感,一切的不安定的情緒,把我拖入深海裏,我在害怕嗎,我沒有,我在開心嗎,我沒有,我在想什麽,我不知道,我只是大腦一片空白,什麽都沒有,除了他的臉和那只黑貓。

他松開手的時候我立馬推開他,直接跪在地上開始急促地喘着氣,把背包裏所有的東西倒了出來,我的吸入劑在哪裏,快出來,我肯定是要死了,終于摸到了,我趕忙搖晃了一下,将頭仰後緩慢地呼出氣,接着含住吸口摒住了呼吸,将藥物吸入。

估計是我的反應吓到了他,我在還不能順暢說話的時候對着擺了擺手,然後指着他背包旁邊的水壺。

黑尾擰開水壺将它遞給我,試探着問道:“你真的沒有事嗎?”

拿起來喝掉将近半瓶水,我擦了擦嘴終于是非常平靜地回答道:“沒有任何問題,只是過敏而已。”

“你是對我,”黑尾用手指着自己,“過敏?”

“我的反應符合我平時過敏的反應,甚至嚴重到了差一些引發哮喘的地步,我有理由這樣懷疑,”我把水壺還給他,“謝謝你。”

“你的過敏是不是臉紅,心跳加快又喘不上氣,覺得頭暈而且身上很燙。”黑尾不知道為什麽要笑着說這些話。

“是的。”我點頭。

“那不是過敏,是人類的另一個最真實的反應。”黑尾再要伸手抱我的時候我彎下腰躲過去,卻在直起身的時候被他又圈住不能動。

“什麽反應?”我反問。

“是你喜歡我的反應,”他握住我的手,又把自己的手遞給我,“我們一起數,看心跳的節奏。”

偏僻的終點站很安靜,安靜過了頭。因為覺得自己能夠聽到的只有面前這個人的心跳聲,再一次擡頭看着他的時候,我試圖從這樣相同的反應中找出什麽不同,在他低下頭又靠近我的時候我終于發現唯一的不同點。

我過敏的時候會希望一切盡快停止。但這一刻我只希望首班車再也不要來。

到頭來我連腦力值都輸給了一個體育系的男生,同時背棄掉還有我對一切都點到為止的習慣。

川合絕對是黑尾見過的最可愛的女生沒有之一。

“為什麽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就會沒有分寸。”

每一次想要親·吻她的時候她甚至會把這樣的話直接說出口,然後又會主動地勾·住自己的脖子。

一本正經打着直球的女朋友難道不是寶藏嗎?

黑尾絕對是我見過最狡猾的動物沒有之一。

“難道不是小川合先伸手拉住我的嗎?”

每一次感覺到自己已經快要呼吸不了的時候,他只會将嘴·唇·移開貼·上我的耳·垂一邊輕輕·吹·着氣一邊又這樣說。

為什麽自己當時會有一種黑尾鐵朗這個人很靠譜的感覺呢?

【後續愚人節小劇場第二人稱】

你的人生裏曾經遇過很多種奇怪的生物,黑尾鐵朗一定是奇怪生物第一名,沒有之一。

高中時候你見到他的時候,就覺得他可能是黑貓轉世,後來你喜歡上他的時候,你覺得自己是過了敏,再後來你們成為戀人以後,他這種一切盡在掌握的游刃有餘總是讓你失了分寸,你的心通常是很平靜的。雖然在棋戰時是最平靜的,不過你努力地讓自己在尋常時光也保持平靜,這有助于你在下棋時迅速進入角色。

但遇到了黑尾以後什麽都變了,你覺得自己學會了心跳。學會了緊張,學會了所有一切讓你不安的情緒。

他牽起你的手的時候,你緊張,他親吻你的時候,你緊張,甚至是你想要擁抱他的時候,你都會緊張。

高三這年的冬天,他們走到了全國,那場垃圾場決戰你寧可沒有去師父的頭銜戰觀戰也要來體育館看他,他們打得淋漓盡致,幾乎沒有任何可後悔的,你沒有告訴他你來了。所以在比賽結束時他看到了站在場邊的你的時候,黑尾有些驚喜地笑了,你想輸了是不好受的。但他沒有哭,也沒有沮喪,對着他張開雙臂,你覺得應該是時候給他一個擁抱。

平日裏總是嫌棄他剛剛打完球時的汗臭味,現在你只想擁抱他。

“你能來真是太好了。”他低下頭靠在你的肩膀上,兩手緊緊地将你抱住,手掌撫上你的後背,然後慢慢地你感受到了他的顫抖,聽到了他的抽泣。

“我覺得我應該在這個時候陪在你的身邊,這場比賽讓人感動,黑尾你很厲害。”你摸了摸他的頭。

不久之後,你也走到了最關鍵的時候,去年春天沒有能如願成為獎勵會三段,今年在十八歲的好光景,你要抓住這個機會在畢業前拿下,然後繼續前進挑戰女王戰,黑尾在畢業前也沒有停下,他會去很厲害的大學體育科,會加入很厲害的球隊,你們從前一個春天一路奔跑過來,絕對不會松懈任何一秒。

這一刻你發現讓你活着的,除了将棋之外,還有黑尾鐵朗這個人。

四月要來時,你們早早地已經走到了新的階段,大學生排球選手,獎勵會三段女流棋士,棋院離他的學校并不遠,常常是他訓練完了,便會來接你一起吃飯,然後他會送你回家。

這日晚上一起走向電車站的時候,你突然開了口,“要不要一起住?”

聽到你這句有點大膽的發言他愣了好久才回答:“同……同居?”

“嗯,這個就叫同居嗎,我只是想和你一起住。”你完全沒在意身旁這個已經開始浮想連篇的人的奇怪表情。

不過兩秒鐘後黑尾又突然冷靜地擺了擺手說道:“愚人節笑話是同居一點都不好笑哦。”

“今天愚人節嗎?”你低頭翻了一下手機,“哦,是四月一日,但我沒開玩笑。”

能有一個正經的只會打直球的女朋友,黑尾鐵朗表示他上輩子一定是做了很多的好事,立刻欣喜地握緊了你的手,加快了走路的速度對你說:“那我這就上門和叔叔阿姨說我會負責的。”

“我的意思不是說我現在要嫁給你,請你冷靜。”你跟在他後面小跑了起來。

“說不定同居第二天,你就會覺得想要立刻嫁給我了。”黑尾連着步伐與語氣都非常的愉悅。

“但我還是希望你冷靜,”你有點跟不上他了,“因為我覺得我總有一天會嫁給你的。”

本來跑着的人又突然停下,你整個人撞到了他懷裏,黑尾輕輕撥開前額的頭發,落下一個親吻對你說:“那麽以後的四月一日就是川合對黑尾的求婚日了。”

你一時間覺得這個人說得太有道理不知道怎麽反駁,但這樣你也很喜歡。

喜歡他愛你的樣子,喜歡你愛他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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