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味道

第029章 味道

他們誰都沒想到,麻賴子指認的人居然是姜副廠長——姜林深!

小馬先噗嗤一下笑出了聲來,他早就覺得從個智力有問題的人那兒問不出什麽有用的線索來,師傅還煞有其事的讓趙朱試一試,結果怎麽樣?

他的笑聲驚動了麻賴子,讓他把伸出的手飛快地縮了回去。

雖然吃了一驚,但趙朱卻并沒有急着否定他的答案,她想了想,依然是輕聲細語地問道:“謝謝你啦!你幫我們大忙了,等會兒咱們就去吃紅燒肉。對了,你能不能給我說說,那人戴着帽子捂着臉,你是怎麽認出他來的呢?”

麻賴子摸了摸鼻子,似乎對這個問題有些不解:“能認出,俺見過。”

他又看了看那張黑白照片,再次肯定到:“是他。”

趙朱若有所思點點頭,繼續道:“你給我說說,那人是什麽時候給你的錢,讓你去找人報信兒的呢?這樣吧,他說的話,你給我學一學好不好?”

麻賴子很認真地聽着她說話,聽完,似乎在腦子裏回憶了許久,才回答道:“是夜黑,他找的俺。”

說完,他又努力模仿起8對方:“麻賴子,你早上下班,去門口保衛室,朝裏面喊:‘陳秘書服毒自殺’啦!這兒有一塊錢,你答應,錢就給你。”

他不太理解趙朱的意思,為了模仿的像,也故意啞起了嗓子,為了學說這一段話,他急出了一頭白毛汗。

但自從他說完,趙朱和老楊的表情同時變了:他們突然意識到,他們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兩人相視一眼,似乎明白了彼此的想法,老楊朝趙朱使了個眼色,兩人默契地走到了一邊,只有小馬看着他倆在這兒打啞迷,還是一頭的霧水:麻賴子的話,跟之前有什麽不同嗎?他怎麽聽不出來?

老楊先開口道:“我們都想錯了,一聽到‘報信兒’,就以為兇手毒害陳秘書得手後,才去指示麻賴子報的信兒!”

趙朱點着頭,接話道:“我之前就覺得‘服毒自殺’這種詞不像是出自麻賴子之口,現在看來,兇手太自信了,他殺害李廠長後,直接把兇器放入陳秘書的櫃子——或者那個兇器本就是偷拿了陳秘書的東西。

然後,他向陳秘書的杯子裏投毒,趁着天黑,找到了上夜班的麻賴子,給他錢,讓他早上下班時,去門口保衛室傳話。麻賴子可能壓根兒就不知道服毒自殺的含義,他不是‘報信兒’,他只是在學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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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楊也點頭道:“正因如此,兇手也沒想到:偏偏今天,陳秘書往早起的溫水裏加了蜂蜜!”

“對,計劃趕不上變化,他自認為天衣無縫的計劃出現了纰漏。”趙朱應和道。

但老楊又皺起了眉頭:“可問題是,麻賴子的話可信嗎?會不會是天黑,他看錯人了?姜林深不是到省城出差了嗎?他有絕對的不在場證明啊!”

趙朱也在思考這個問題,她問道:“能判斷出李廠長的大致死亡時間嗎?”

其實這個問題,她靠猜也知道:李廠長左不過就是昨天晚上遇害的,但她還是想知道更加具體點兒的時間。

老楊可是老刑警了,屍檢報告雖然沒出來,但通過屍僵情況,他還是能夠判斷出死亡的大致時間的:“我初步判斷死者遇害時間應該是在淩晨三點到五點,更精确的時間,就得等着看屍檢報告了。”

“這樣說來,假如真是那人作案,他完全可以在昨天晚上潛回廠裏,得手後再返回省城啊!”趙朱話一出口,就感覺不對,她一時之間居然忘記了現在是什麽年代!

果然,老楊表情古怪地看着她:“小趙同志啊,你是不是不知道省城離咱們這兒有多遠?二百七八十裏地呢!他怎麽一晚上跑個來回啊?長了翅膀飛啊?”

說着說着,他自己也覺得可笑:“絕對不可能,汽車、火車都是白天才有,再說了,他們昨天白天還正在省城開會呢!”

聞言,趙朱腦子裏突然有了個模模糊糊的想法,但仍需要進一步的查證。

案件進展又一次卡了殼兒,如果換了別人,大概率會就此結案:李光明是市級國企的廠長,相當于13級的正縣級幹部,他的死非同小可,無論如何也要盡快找到兇手!

在陳秘書的櫃子裏發現了兇器,而他本人又服毒自殺,死無對證,簡直是背鍋的最佳人選!

而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僅憑一個智障職工的一面之詞,就把另一個副縣級的幹部牽扯到這攤渾水裏,那這個人多多少少腦子帶點兒不正常。

可就在這小小的一屋之地,不正常的人類卻不止一個,趙朱擰起眉頭:“老楊同志,假如說他有辦法解決交通問題,回來作案後再返回省城,那他是不是最有嫌疑的人呢?”

老楊同志搖搖頭:“猜測的話就先不提了,總之,我們會繼續調查取證的。這件事,我一定會查一個水落石出。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他走了回去,看向麻賴子:“那一塊錢是證物,麻煩你拿出來吧!”

麻賴子不舍得,但他面對大蓋帽,可是一個字都不敢多說,乖乖把錢交了出來。

老楊戴着手套把那一塊錢裝進證物袋,又轉身朝趙朱走過來,他壓低聲音道:“晚上九點在辦公樓後面等我,我領你去現場再詳細勘察一下,希望你能幫我們發現更多的線索。”

說完,他恢複了正常音量:“趙朱同志,多謝你的協助,我就先告辭回局裏了,再見!”

看着老楊同志遠去的背影,趙朱腦子裏還是不斷思考着自己的懷疑:姜林深的辦公室離李廠長的辦公室最近,如果有意為之,不管是想法兒複制李廠長辦公室門鑰匙,還是認準陳秘書的杯子投毒,比起同在辦公樓,卻在其他科室的人來說,都要方便許多。

不僅如此,假如李廠長遇害,那麽姜林深應該能夠順理成章接替對方的職位。

早就聽說他是平調到這裏的,之前他就是副職,原本以為應該升上半級,不料從部隊轉業的李光明截了胡,空降成了正廠長。

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麽他急于讓人發現屍體,而不是選擇藏屍、毀屍的主要原因了。

不過,單純為了一個職位,就連殺兩人,真的至于如此嗎?

說實話,後世利欲熏心之人也不少,什麽副總給董事長投毒的案件也聽說過。

能下如此死手,要麽因情,要麽為利。這兩人之間,顯然沒什麽深仇大恨,可若說是為了利益?

這可不是1%的股份就價值百萬、千萬的後世,正廠長一月工資有159元,那副廠長就有141元。

其他各種福利待遇的差別,就像工資的差別:有,但是不大。

如果是為了權力,國企領導一般不會長期待在一個地方,用不了三年五年的,李廠長一般就會調動。

只要姜副廠長幹的好,哪兒就差這三年五載的等待呢?更何況,保不齊別的廠子有空缺,他也一樣能升職啊!

動機問題顯然成了一個桎梏,讓她沒辦法繼續自己的推理,或許晚上在現場能有更多發現吧?

她從神游中回過神兒來,被眼前一張坑坑窪窪的大臉吓得一哆嗦,麻賴子正期待地看着她——錢沒了,紅燒肉還能有嗎?

趙朱瞬間讀懂了他的想法,她暫時把繁雜的思緒抛開,霸氣地一揮手:“走,咱吃紅燒肉去!”

麻賴子束手束腳地坐在椅子上,他從沒來過這種地方,村子離廠子很近,他基本上都是回家吃飯。偶爾沒人做飯,他就請同事幫忙從食堂帶一碗面條。這還是他頭一次來國營飯店吃飯,看着熱熱鬧鬧的人群,他不免有些緊張起來。

虧啥也不能虧了自己這張嘴,趙朱可是飯店的常客,早就跟飯店裏的大師傅、服務員都混熟了。請客自然不能小氣,她要了一道紅燒肉、一道白菜炒肉片、一只燒雞,又點了個清炒土豆絲,再加一個酸辣肚絲湯。四菜一湯,算是高标準了。

在周圍人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她的菜早早就做好了,服務員還搭把手将菜給她端到了桌子上,把周圍人的眼睛都驚掉了一地——以現在的國營飯店服務員那脾氣,別說給你端菜了,少挨兩句罵那都算是你運氣好,這是什麽人啊,能享受這種待遇?難不成是服務員親媽,看年紀這也不像啊?

趙朱早對周圍羨慕的目光免疫了,她樂呵呵道過了謝,便坐了下來。一坐下,就先拿起筷子給麻賴子挾了兩大塊紅燒肉:“別客氣,就咱們倆,敞開肚皮使勁兒吃。先吃紅燒肉,那只燒雞要是吃不完,等會兒我讓人拿報紙包上,你帶回家慢慢吃。”

紅燒肉要做的好,就得肥而不膩,軟糯可口。國營大飯店的大師傅那是家傳的手藝,做出的紅燒肉色澤紅潤、油光水潤的,立在熱氣騰騰的大米飯上,顫巍巍直晃悠,把麻賴子的眼睛都看直了,立刻大快朵頤了起來。

趙志見他不拘謹了,也大口吃了起來,晶瑩剔透的脂肪入口即化,配上一碗大米飯,那叫一個噴香。

現在的人飯量都大,肚子裏缺油水,兩人吃光了一盤紅燒肉,又吃了半盤子白菜燒肉,夾菜的速度這才慢了下來。

麻賴子此時已經把趙朱當成自己親姐了——哪怕他親姐也沒請他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啊!

咽下了口裏的食物,趙朱慢悠悠挾起兩根土豆絲,放進碗裏,看向正在盛湯的麻賴子:“你說捂住臉你也能認出他,是看出了他的身形嗎?”

麻賴子一臉的快活,好像就連坑窪都因為光亮淺了許多,聞言他直搖頭:“不是,天黑,看不清。”

趙朱皺起眉頭:“看不清他的樣子,又怎麽能那麽肯定就是他呢?”

麻賴子滿足地喝了一大口湯,一邊嚼着帶韌勁兒的牛肚,一邊解釋:“味兒,不一樣。”

“你是說,味道?”趙朱突然明白了什麽:“你能分辨不同人的味道?”

這是不是就有點玄乎了?難道是“人型警犬”?超強嗅覺?但随即,她就想起了什麽:是煙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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