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平平無奇

第035章 平平無奇

徐瞎子的信只是一筆帶過,完全沒說他們之間具體有什麽交往。他還說自己根本沒參與什麽間諜活動,要是為此坐牢太不值當,所以,解放後也從未提起過這件事。但這個聯系卻讓他提心吊膽了半輩子,直到他因為封建迷信被抓了起來批鬥,他反倒安了心。

趙朱按住信紙,心生疑惑:可是,算算時間,徐朋飛早在1973年就已經死在了戰犯管理所,按理說不該到現在才把徐瞎子吓得逃跑啊?

她按下好奇,接着看信,果然,徐瞎子就是在得知了徐朋飛的死訊後,才改頭換面藏到了鄉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有被迫害妄想症,他說徐朋飛的死實在太突然,恐怕就是被人滅了口了。*

最近,他又聽到了風聲,說戰犯管理所裏在統計國黨戰犯的人數,而目前在押的那批人裏,剛好就有人知道他的事。

莫非,這是要釋放國黨戰犯嗎?

那個人死心塌地為國黨,不然這麽多年不會沒有供出自己來。如果等他出來,一定會把自己的消息傳達給在陸的臺方特務。

他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做賭注,所以他就得先開溜了。老兩口好歹跟他做了一年多的鄰居,他怕他們受了自己牽連,所以就好心提個醒,免得做了枉死鬼怨恨他。

另外,那大個子的丫頭有點本事,可以把此事告知,讓她出出主意。

山高水遠,後會有期!

趙朱看完了信,冷笑了一聲,這老小子的話可不能全當真,按他的說法,他可真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哦!要是真如他所說,他什麽間諜活動都沒有參與過,還會怕被抓?

他的來歷真假不提,他身上肯定藏有大秘密,而且,為了這個秘密,有人一直在找他,手段可能還十分極端。

其實,對岸的間諜滲透活動一直都沒有停止過,包括後世網上活躍的1450。

尤其,自從1972年尼克松秘密訪華,對外公布《上海公報》以來,中美關系破冰回暖,美方确認要撤走全部駐臺美軍和軍事設施。

對于對岸來說,這可就不是什麽好消息了!就像解放前夕,瘋狂反撲,在重慶屠殺革命者一樣,他們為了阻礙中美關系,恐怕也少不了要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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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徐瞎子”真是個滑不溜丢的泥鳅精,還真叫他猜着了!不久之後,到了3月份,最後關押的國黨戰犯将會被特赦釋放,而這也将是最後一次釋放戰犯。相比于之前特赦釋放的五批戰犯,這些人不但罪行更重,恐怕也有更多需要交代的“問題”。

雖說跑了徐瞎子這個驚弓之鳥,但他的擔心也不無道理,趙朱想了想,對武教授和錢老爺子說道:“徐瞎子能隐藏這麽久,肯定有他的過人之處,也不能說他就是杞人憂天。不過,你們已經來了下趙莊,又住進了我家裏,跟在柳家村那無人問津的牛棚裏又不同。咱們這莊裏人都是沾親帶故的,要敢來個陌生人,那可是打眼的很,幾十雙眼睛盯着看呢!想行兇可不容易。您二位倒也不用太擔憂。”

這個道理,老兩口怎麽會不明白呢?

兩個人相視一眼,還是由武教授開了口:“小朱啊,小徐他做過什麽事情,之前我們當真是全不知情。但看他信上的意思,恐怕這禍事不小,我們都這把年紀了,倒也不怕什麽,就是怕再連累你受無妄之災,那可真是不值當了。我和老錢商量過了,不如我們還回柳家村去,就當咱們素不相識吧!哪天我們老兩口真有什麽不測,若是你得空就勞煩你替我們收斂一下,若是不方便了,也就算了。”

錢老爺子也看向看向趙朱,微微點頭道:“我知道你做事細心,行事向來也低調,應該沒什麽人知道咱們的往來。我倆思來想去,哪怕不能報恩,也不能恩将仇報。趙朱小友,這段時間實在是多謝啦!”

趙朱這才明白這兩位的意思——敢情不是讓她回來拿主意,而是要跟她割袍斷義呀!

再看這二位的表情,溫和卻又堅定——八頭牛拉不回的那種,趙朱不由得胸中泛酸,一口濁氣憋的難受。

她變了臉色,反問道:“你們還要回牛棚去?就那跑風漏氣的地方,等再下兩場雪,都不用什麽特務來暗殺,老爺子恐怕都捱不過去了!”

這話說的直白難聽,錢老爺子卻毫不介意,只是搖頭微笑。

趙朱長吐一口氣,閉了閉眼睛,哎呀呀,這種人最難搞。別人把仁義禮智信當大道理,需要的時候就當繩子綁綁人,他們偏要拿來當自己的行事準則,還愛認死理。

但趙朱是誰啊?沒有她治不了的人!你以為端方君子無欲則剛,咱就治不了你了?

哼哼,君子最怕什麽?無賴呀!

趙朱臉上的表情又是一變,耷拉着嘴角,苦笑連連:“晚了呀!您二位說晚了呀!”

“我們昨天才拿到信啊!這才一天,就晚了?”

趙朱繼續搖頭晃腦,一禿嚕兒話不停歇地往外蹦:“你們要是沒來下趙莊,咱們還能說是秘密交往,可你們都住進我家裏了,誰還不知道咱們的關系?

就說大妮……趙慧文小同學,你們也常見她吧?還不知道她有什麽名頭?那可是咱們莊兒著名的小喇叭呀!

你們跟村裏人交往太少,所以才不知道,要是晌午飯時,去村口大樹底下蹲一會兒,早就知道啦!

就咱們這關系,她都在兩個村大隊給咱們傳遍了,連我是你們親閨女的閑話都有了。

你們說說看,這時候你們回去還有什麽意義?這不是掩耳盜鈴嗎?

更何況,說句不好聽的,你們二位回了柳家村,再生個病沒捱過去,留我一個才抓瞎呢!我也不是啥嘴硬的主兒,敵人一拷打,我肯定招供,可讓我供誰去呀?你們好歹也為我考慮一下吧?啊?”

武教授被她說的腦袋瓜兒嗡嗡作響,聽到最後,更是只剩下着急了:“那,該怎麽辦呢?”

趙朱斬釘截鐵道:“您二位就直管安心住在這兒,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他們再怎麽樣厲害,也是陰溝裏的老鼠,不敢光明正大的露臉。我跟奶奶住城裏,那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那些‘老鼠’敢冒頭,咱們就給他們都揪出來!”

……

回了城,奶奶也很關心到底是什麽急事,趙朱也沒瞞着她,把事情一五一十說了一遍。

其實,“報喜不報憂”,“有事自己扛”,又何嘗不是一種避免溝通的消極方式呢?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反正趙朱覺得,這位老太太智勇雙全見多識廣,曾把敵人帶入包圍圈又全身而退。孤老太婆一個,仍能在村中甚有威望。就證明她的人生智慧,絕對超過了大多數人。

五姑奶聽了這事兒,也是暗自思忖,她是那段歷史的親歷者,又識文斷字,雖然偏安一隅,卻也時常閱讀報紙,關注着時政新聞。

果然,她也道:“讓他們安心在莊上呆着吧!咱們莊上哪怕不能說是潑水不進吧,那也是紮緊籬笆打好了樁,輕易不會讓他們得了手。你也放寬心,既然那徐小子躲了這麽久都沒透出風去,那人出來了也未必就能把他怎麽着!更何況,哪怕他們出來了,也有多少雙眼睛盯着吶,哪兒那麽容易任意妄為呢?”

趙朱聽了奶奶的話,頓時茅塞頓開:對啊,因為敵暗我明,可能對未知的恐懼影響了人的判斷力,或許真就是徐瞎子杞人憂天了呢?

不過,不管那暗中的危機是否存在又會在何時到來,該吃吃該喝喝,日子還是得一樣過。

而田運河這邊卻是傳來了消息,到了飯店,這次趙朱搶先掏了錢票,她長臂一展,一下子就把田運河扒拉出去老遠。

菜上齊了,田運河臉上還帶着些沒搶贏的愠色,趙朱哈哈一笑:“田哥呀,讓你幫忙辦事,要是再讓你請客,那也太不講究了吧?下次啊!下次一定!”

聞言,田運河臉上更是讪讪的,有點不知所措,趙朱察言觀色,心道:看來那事兒怕是沒成。

她也沒抻着對方,十分坦蕩地問道:“咋啦?田哥,是不是上次你說那事兒沒辦成啊?咱倆誰跟誰啊?咋還跟我忸怩上來了?辦不成就算了呗!我也想明白了,咱就跟他們實話實說,他們真要是怪我,只能說是人家也沒把我當實在親戚!人家不信我,不當我是自己人,我反倒為了他們難為好兄弟,這可不是做人的道理,對不對?”

說着,她笑着給對方挾了塊紅燒肉:“快嘗嘗,這個師傅的紅燒肉做的是真地道,趁熱吃,涼了就白瞎了人家的好手藝了!”

看她笑得毫無芥蒂,田運河也放下了心來,他坦白道:“對不起啊,妹子,我是真沒想到姜廠長他居然不松口。當初他把我調過來時挺好說話的,不瞞你說,我在之前的單位幹了六七年的臨時工了,轉正申請打了幾次都沒有一點聲響。還是姜廠長主動幫我調過來的,一過來就是正式工不說,他還說馬上就給我提成主操。我還想着他人挺好的,誰知道……”

田運河臉上發臊,其實,說白了,就是自己高估了自己在姜廠長心中的地位,本以為自己是千裏馬遇伯樂,又或者說姜廠長選了他來當心腹,是因為器重他才提拔他,誰知道,好像只是他自己想入非非而已。

他越說越覺得不好意思,幹脆絞盡腦汁出主意:“妹子,好像這一批進廠的人除了我還有好幾個,聽說他們也有走別的門路過來的。姜廠長雖說沒答應幫忙,但他也不會卡人。要不,你再讓你家那個親戚托托別的門路?”

趙朱微微一笑,心道:這我可早就打聽清楚了,不然怎麽就只跑來跟你做好朋友呢?

不過,這倒是奇怪了:連條件都不談就直接拒絕,倒也不像是為財。

眼前這位看着平平無奇的,到底他身上有什麽長處,值得那位對他青眼有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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