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現行(倒v開始)
第036章 現行(倒v開始)
說起田運河來, 這也是個可憐的娃,他娘生他的時候難産沒了,後來他老爹又喝多了酒栽到河裏淹死了, 只留下四五歲的他無依無靠。後來,他叔叔一家借照顧他的借口住進了他家。而他叔則接了他爹的班,一直等到他長大了,也沒把工作還給他,還是他爹的老領導找人托關系, 給他找了個臨時工的活兒幹。
按理說,誰知道了這事兒都得說一句這叔叔是鸠占鵲巢,特別是後來他一直都沒轉正, 那說閑言碎語的人就更是沒少過,不過,他這個當事人除外。
如人飲水, 冷暖自知。
不知道是不是從小就被耳提面命教導一定要“知恩圖報”。不管別人怎麽說閑話, 田運河覺得叔叔能把他養大, 那就是大過天的恩情!至于他爸的工作,自己那時候還小,也接不了班, 不讓給親叔叔, 難道要便宜別人?至于他長大了後也沒還他, 那他不是也找了臨時工的活兒嗎?家裏有兩份收入,總好過只有一個人上班賺錢吧?
再說到他家的房子, 房子那不都是屬于國家的?房子建了給職工住,那他叔也是職工啊, 再說,叔叔嬸嬸要照顧他, 一家人自然要住到一起。
總之,當趙朱發現他是真心這麽想的時候,也是覺得十分驚奇。
也許違背了大衆的普遍認知,但“感恩”這種品質,還真不是人人都有的。
在心理學上有個概念被稱之為“受助者惡意”,說人在受到他人幫助時,會不由自主地産生一種恨意。這是一種藏在心底不易覺察的情感,也是為什麽世界上會出現大把“升米恩,鬥米仇”的案例。
田運河可能是繼承了他老爹的酒蟲,一喝就上頭,喝了酒話也密了起來:“我們家老二的婚事,人家女方說了,老房子沒地方住,想要個婚房再結婚。姜廠長人真好啊,他都承當我了,等再蓋家屬樓,指定分我一套。到時候就能給他當婚房了!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蓋家屬樓,可千萬別拖太久。”
這話跟說他兒子似的,其實他自己還是個光棍呢,倒是操心上了他堂弟的婚事。
趙朱不但不能勸酒,還得攔着他別喝多了,好容易看他蹬上自行車,還能騎出直道來,這才搖搖頭,返身往單身宿舍走去。
他們吃飯的國營飯店就在生活區裏面,緊挨着工人俱樂部,往東邊穿過幾棟家屬樓,就是單身宿舍樓了。
單身宿舍是四層高的筒子樓,一條連廊聯通了一層樓的房間,這些房間不大,都是不到十平方的方塊間,每層樓的中間則是公用的水房和廁所。
家屬樓則有三層,有一室一廳和兩室一廳兩種戶型。此時的戶型可沒有後世那麽多講究,什麽南北通透,什麽朝向采光,全都沒考慮。可別管設計的有多不合理,卻已經是多數人夢寐以求的好房子了。“樓上樓下電燈電話”那可是此時人們想象中的先進國家才有的現代化生活方式。
一排排的樓房之間并沒有安裝路燈,但為了抄近路,趙朱也沒有再繞道,直接從兩棟樓直接穿了過去。
Advertisement
當她走到一棟樓中間的樓洞口時,一個人剛好從裏面走了出來,避讓不及,兩人撞了個結結實實,那人可能走路太急,撞上她後重心不穩,一屁股便坐倒在了地上。見狀,趙朱連忙道了聲抱歉,上前就想來拉那人一把,不料那人卻是慌慌張張地自己起了身,向她點了點頭後,就匆匆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那人走路完全不出聲,不但戴着帽子遮住了眼睛,厚厚的圍巾又把下半張臉蓋的嚴實,被撞到後的第一反應居然是趕緊用散開的圍巾捂住了面孔,似乎是生怕別人看到他的長相,這樣子很難不讓人起疑。
趙朱下意識看了看他走出的地方,暗自記下——1號樓2門洞,他出來的門洞,不正是姜林深他家嗎?
趙朱不由得仰頭看向三樓東戶,那裏的燈光正亮着——不知道姜林深是否就站在那扇窗戶後面,也正在看着窗外呢?
姜林深沒有看向窗外,他倚坐在沙發上,失神地看着窗邊的一盆銀邊吊蘭發呆,老婆被他打發回了娘家,幾天沒澆水的吊蘭銀邊都大了一些,葉尖帶了些枯色。
深吸了一口氣,他合上眼眸:這一天,終于還是來了!
自三年前車禍之後,委員長纏綿病榻,如今已是鲐背之年,眼看就如風中殘燭,夫人縱使百般遮掩,可是世上哪兒不透風的牆呢?
原本他還心存希望,想要徐徐圖之,可惜時不待我。萬一委員長駕鶴西去,到時必有一番動蕩,若是拖到那時,哪怕他立下不世之功,還能回的去嗎?
所以,他當機立斷,立刻除掉了礙事的家夥,并向上級彙報了自己的計劃。等眼下這個大功一立,他便能夠功成身退,再也不必日日提心吊膽了。
但想到即将要做的“大事”,他心中卻還是免不了一陣悸動。
于是,他舉起右手,仔細端詳起來:那天的血跡其實不多,滲透過手套,也只在右手的食指上留了淺淺一道紅色,拿肥皂只洗了一遍,就幹幹淨淨的,沒留下一點痕跡。但昏黃的燈光下,看着還是泛起了淡淡的紅色。
世上哪兒有回頭路呢?他,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樓下,站在黑暗中的趙朱低下了頭來,不由得咧嘴一笑:自己也是魔怔了,總不能來個鬼鬼祟祟的人就剛好跟姜林深有關吧?哪兒來那麽多巧合啊?剛才那說不定就是個社恐的普通人呢?
她一邊笑一邊搖頭,小心看着路,繼續往宿舍走去。
到了宿舍,天色已晚,她困意上頭,懶得再去澡堂洗澡,便拿出電爐絲做的小電爐來,想燒壺熱水泡泡腳。
這邊剛兌好了溫水,她坐在水盆邊把鞋一脫,就聽見啪嗒一聲,一個小東西從她鞋底掉落下來。
本以為是無意中嵌到鞋底的小石子,定睛一看,她卻發現那是一個連着一截金屬絲的灰黑色金屬塊。
她心中納悶這是從哪兒來的,随手撿起就想扔了,卻又突然想到了什麽,顧不得髒,立馬把那小東西撿了起來,她左右端詳,心中突然冒出一個極其可怕的念頭來!
“不會吧?不可能吧?”她大驚失色,試圖在腦海中搜索着相關的事件,但卻沒有任何的印象。
她臉上陰晴不定,一會兒覺得是自己腦洞大開胡思亂想,一會兒又覺得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最後,她腳也不洗了,穿上鞋子站起了身來,也顧不得天色已晚,轉身就出了門。
有困難找警察,天塌下來高個兒的扛,管他真的假的,必須得告訴老楊一聲!
接下來的幾天裏,一切仿佛都風平浪靜,姜副廠長代理主持工作後,也延續了李廠長的優良作風,跑現場,下基層,不辭辛苦。更是不分白天黑夜,吃住都在廠裏,真正是做到了以廠為家。
直到某個夜晚,氨合成塔頂部的平臺上,随着一聲厲喝,姜林深被老楊和小馬合力一把按倒在地。
趙朱打着哈欠從暗處走出,她手裏拿着手電筒,毫不客氣地把光柱照向了姜林深的眼睛:“姜廠長,這下可是逮你個正着啦!”
“你們是什麽人?為什麽要抓我?”姜林深狼狽地被壓倒在地,慌亂過後,他很快冷靜下來,甚至還高聲呼救起來:“來人啊!救命啊!”
趙朱抽了抽鼻子,眼睛泛起淚花:陪着對方熬夜熬了好幾天,她實在是困極了,卻還是要強撐起精神來應付對方:“別叫啦!有話去警局慢慢說吧!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這可是被抓的現行!”
她說着話,手電筒的燈光就打到了他的旁邊,那裏散落的正是幾個灰黑色的小金屬塊——正是安全閥上的鉛封!
姜林深的注意力卻不在這裏,他只是借着燈光看清了壓着他的兩個人,身上穿着的都是警察制服,一時間,他腦子只剩下兩個字——完了!
趙朱目送着老楊和小馬押送姜林深離開,她其實并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麽輕松,自打發現了姜林深的小動作,在暗處跟蹤監視時,她整個人都緊張成了快要繃斷的弦,直到現在,她終于可以抹去臉上的冷汗。
化工廠的設備中有許多壓力容器,而氨合成塔的工作壓力更是能達到30MPa!這是什麽概念?一個标準大氣壓是0.1013Mpa,就是說,合成塔頂部的工作壓力,最高能達到将近300個大氣壓!
試想一下,一旦它發生爆炸,那将是一場堪比dao、dan襲擊的重大災難!而且,化工廠的有毒有害氣體洩露,會引起火災,污染,更是會将危險輻射到周邊更大的區域!到時候,怕是半座城市都将遭到巨創!生靈塗炭、哀鴻遍野,都将成為現實的注釋!
壓力容器的設計壓力是大于工作壓力的,在正常情況下,壓力容器運行不會超過工作壓力,自然也不會有什麽危險。
而且,就算壓力容器在運行過程中超壓,安裝在壓力容器上的安全閥也會起到保險的作用。平常是關閉狀态的安全閥,在容器內壓力超壓時,就會起跳開啓,将壓力洩掉。
而安全閥作為一道重要的“保險”,既要保證在運行超壓時能及時起跳洩壓,又不能在正常運行時經常起跳影響正常生産。所以,安全閥在定期校驗完成後,就會被打上鉛封,以防有人破壞。
姜林深就是打上了它的主意,喪心病狂地準備制造一場大bao炸!
他這幾天趁着夜晚值班的功夫,把安全閥起跳壓力調高後,又重新裝好鉛封,假裝正常。
等到一切就緒,他就會利用田運河這個他一手提拔的“親信”,繞開調度室直接下令,讓他把氨合成塔壓力不斷調高。
而田運河剛剛調來這個崗位,原本就不熟悉工藝指标。他的性格又讓其對“恩人”馬首是瞻,肯定會盲從對方的指令。
到時候,不斷加壓的氨合成塔将會變成一個恐怖的超級炸dan,摧毀掉周圍的一切!
而姜林深早就把自己準備好的衣物抛到了附近,正可以借着混亂趁機死遁。等到事故發生時,罪魁禍首的他早已跳上了去往南方的火車,在接應者的安排下,作為“英雄”榮歸故裏,再靠着這份“大功勞”,升官發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