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春

第32章 第32春

樓望東瞳仁怔然了一剎, 就在周茉要推開他時,嘴唇被一道風堵上了。

他像在沙漠裏渴了許久的徒行者,一吻上她的唇就吞咽得很大聲, 蠻力的薄唇吸着她的嘴巴, 将她所有力氣都吸空了, 周茉的雙手從推搡變成了要扶着他的肩才能站穩。

滑下的一刻, 男人潮濕的唇角才落了句:“什麽哥哥妹妹, 嘴巴學壞了。”

周茉臉頰因這道吻被憋得漲紅, 撇過頭去惱道:“你再不松開,我今晚就不去你那兒了。”

樓望東雙掌倏忽扶上她的腰, 一路向上滑到後背, 周茉在這道電流間顫栗時,男人彎身橫抱起她。

确實是松開了,但又用另一種方式抱着了。

他一路颠着她往房間門口走去, 幾步路的距離,其實他抱得很穩,在颠的是周茉的心。

她晃了晃雙腿,樓望東把她放落地, 雙手松搭回他的窄腰上, 語氣裏像飲了一杯清涼的春日河水, 爽到了:“今晚幾點來?”

這就默認周茉去赴約了?

她連忙開了房間門,結巴道:“你別催了,我先睡一會覺!”

他就高大地杵在門角,周茉“砰”地一聲關上門,氣都喘不勻了。

等貼着房板緩過神來, 忽地想起放在窗邊的五彩石,趕緊走過去打開窗, 手還未伸出,就看到地上有一抹長影挪了過來,她想還是先把窗關上吧!

“要這麽多石頭做什麽?能拎得走?”

男人低沉的嗓音夾了絲笑,周茉隔着一扇木窗便有了膽子,說:“不喜歡的,就算是輕得像棉花也不拿。喜歡的,哪怕是千斤重的石頭,也帶得走。”

樓望東低低笑了下,這聲音鑽進門窗縫隙,又鑽進周茉的心底:“我沒有千斤重,頂多一米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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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還是白天,但周茉已經被他這番話說得竟想要急切地進入黑夜,既然知道要上刑,何不速戰速決,最難熬的莫過于明知要去領教他的手段、但時間卻還未到的這個漫長午後。

去別人家中做客,總是要帶些禮物。

而周茉來額爾古納只推了個行李箱,裏面都是她的衣裙,出發前費了些心思挑選,如今竟還在這有限的選擇裏糾結。

最終換了身景泰藍色的束腰連衣裙,V字的領口邊貼了深藍的手工蕾絲布,壓住了易起波紋的綢緞,而腰身圍的一圈蕾絲布則掐出了褶皺,散漫開長長的裙擺,一路垂到腳踝。夜裏易涼,好在這條裙子是長袖,束口處同* 樣貼了圈蕾絲,吃飯幹活也不易弄髒。

若是平常裝扮,她必然不會挑這種花樣,但因為帶有的民族風情,這個理由就夠周茉穿上它了。

臨近黃昏時,周茉提前下樓去附近的商店買禮品。

她問了民宿前臺,當地居民開的超市只有兩三家,而且都不大,只賣些農副産品,周茉想,能帶些水果也算是心意,不過最後,她買下了商店裏最貴的一瓶茅臺。

結賬的時候,老板娘和她原本一直鬧騰的七八歲兒子都安靜了。

小男孩估計知道是筆大買賣,雙手搭在玻璃櫃面上,仰着一雙藍色星空般的眼睛望向她。

周茉心裏有個念頭在冒着,但面上平靜地閑聊起來:“老板,您認識鄉道上最正中央的那家人嗎,他家兒子叫樓望東。”

“噢,望東啊,知道的。”

老板娘戴着銀戒指的手摸了摸兒子的腦袋:“我整日跟他講,要像阿帖家的望東哥哥一樣,騎馬射箭第一,還能考上大學。”

多虧樓望東是十裏八鄉口中鄰居家的好孩子,周茉那個計劃往前推進一步,問老板:“我今晚要去他家做客,東西有點多,能不能幫忙送送呢?”

“當然可以,讓我兒子幫你提過去,不過這酒你不能給他拎,得小心着點。”

老板娘邊說邊給茅臺又套了兩個塑料袋。

周茉心思一動,繼續說:“那不如讓他留在那兒一起吃烤全羊,人多熱鬧些,而且我一個人去顯得有些孤單,別人都成雙成對呢。”

周茉這話問得像拐帶兒童,好在男孩不小。

但她也是走進這家商店後才冒出來的主意。

這裏離樓望東的家最近,又是本鄉相熟的人,如果老板娘覺得冒犯,那看在自己買了瓶茅臺的份上應該不會當場拉下臉來。

誰知她眼睛一亮又一亮:“那太好了,我正愁沒人給我看孩子!最近五一來了好多人,店裏都忙不過來,他又總跟客人搗亂,帶他去望東家吧,我晚上收店去接他。”

周茉沒想到男孩就這麽輕易被塞到她手裏了。

一般媽媽這麽爽快的,周茉都有點擔心他是不是熊。

于是又從櫃臺上買了根棒棒糖,等走出店裏再給他。

“你認識樓望東嗎?”

周茉問他,心裏又想打聽點什麽了。

誰知這個小男孩搖了搖頭,說:“只知道他家特別大,他從來不走路,他不是騎馬就是坐車回來,但是額吉總說他很厲害,要我像他一樣考上名牌大學。”

周茉知道鄂溫克人稱媽媽叫額吉,不由想起了樓望東的額吉。

那個孟母三遷的故事裏,小賣部男孩的媽媽何嘗不是孟母呢?

可是站在小孩的角度,如果媽媽為了突然出生的、沒有感情的弟弟而忘了接自己回家,是真的會傷心很久吧。

從小賣部到樓望東的家走過一條街就是了,周茉左手牽着恩泰,右手提着酒,恩泰給媽媽送過貨,這會幫周茉提水果袋。

前面那條街兩個人都走得好好的,快拐進鄉道的時候,周茉慢得天都要黑了。

越是靠近他,越是需要反複練習。

她背到別人家的院牆後,從包包裏拿出鏡子照了照臉,恩泰笑出了聲:“天都黑了,能看見什麽?”

周茉就拿手機打光,問他:“你認識樓望東的奶奶是嗎?”

“額吉讓我給她送過面呢。”

“那一會你就說我是你的朋友,好嗎?”

恩泰又笑得更大聲了,他好像看出來周茉很緊張,這種時候小男孩欺負人的屬性就爆出來了:“不好,哈哈哈!”

周茉總算知道他媽為什麽煩他了,“那你把糖還給我。”

恩泰做了個鬼臉,伸出舌頭給她看:“吃完咯~”

周茉警告道:“那我不帶你去他家吃烤全羊了,我把你送回店裏!”

事實證明再有耐心的女人遇到熊孩子都會發脾氣,然而,恩泰頭一低,周茉就有些後悔說重了,誰知道他手一指,對周茉的靴子說:“你踩到羊糞了。”

他幸災樂禍地仰起了臉。

就這樣,周茉在離樓望東家幾米遠的地方,耗了二十多分鐘。

終于用路邊的落葉擦幹淨了鞋面,好在不是紙巾,擦完扔到土裏就行。

但耐心也被這個臭小子耗沒了,擡不起笑臉,總擔心鞋底是不是還有羊糞,可還得板着臉跟他說:“謝謝。”

如果不是他看見,她就要踩着一坨羊糞去樓望東家了,光是這樣想就要崩潰,看來這瓶茅臺是買值了,換了個提醒。

而恩泰卻捂嘴笑:“誰讓你總在外面走來走去,怕自己臉不漂亮,又怕裙子沒弄好,怕這個怕那個,烤羊肉都吃完啦,它還等你嗎?”

清脆的嗓音在夜裏如頭頂婆娑的樹聲,倏忽有輕葉落在她身上。

總在外面走來走去,怕這個怕那個,他還等你嗎?

是她心思太重,竟然會在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話裏窺見了自己。

她鼓起勇氣牽着恩泰的手走進了這扇打開的院門。

裏面橙色的光溫暖地照進了她的眼眶,熱鬧跳動的焰火落在一群一群的人身上,偌大的院子好像能不停地走進賓客,并不是預想中的有長輩出席的嚴肅晚宴,而是有人彈琴有人喝酒的鄉村聚會。

柴火燒起的光讓周遭的一切看起來像蒸騰在霧裏,有人的熱氣,有食物的香氣,她就在這琴弦撥動的一聲聲裏,看到站在無數人裏的他。

一身黑色的連帽衛衣,褲子也是深色的直筒工裝褲,随意地雙手插在兜裏,這樣的裝束幾乎能融入暗夜,讓人難以找尋,但偏偏不斷向上燒起的火光成了跳動在男人黑衫裏的飾紋,将那張深邃淨朗的臉照向了她。

周茉步子定在原地,男人半明半暗似攜着笑的眼睛,不知何時已看見了她。

牽在手裏的恩泰突然掙脫,将一切靜止的畫面啓動,周茉瞬間緊張地抓人,彎身道:“不可以亂跑。”

忽然,她手裏的重物被人提去,有一道大掌壓向恩泰的腦袋,他一下就像被馴服的小狍子,聽話了——

“去吃烤羊肉吧。”

這道低沉的嗓音落下,恩泰即刻興奮地把水果給樓望東提去,轉身往人最多的火光裏紮堆。

周茉一看到樓望東就開始在意自己的鞋子了,而他還要牽着自己往屋裏進去,她雙腿僵硬,道:“外面有沒有水池,我想洗洗手。”

院子裏光線迷蒙,像罩在霧裏,可一進室內,腳下的泥萬一踩出來了怎麽辦。

樓望東這時帶她往院子側邊的甬道進去,說:“去我那兒洗吧。”

“你那兒?”

“我房間在最裏面的小院裏。”

周茉一聽到要去他房間,步子更僵硬了,說:“那你打一盆清水出來就行,我洗一下鞋子。”

剛穿過一進院子,就見裏頭還有的是人,聲音比外面安靜了些,年紀也比外面的要大一點,周茉眼睜睜看着一個嬸嬸端着盤瓜子迎面走來,跟樓望東說着家鄉話。

周茉仰着一雙茫然的眼睛在兩人間看來看去。

最後那嬸嬸的眼睛落在周茉臉上時,她又不敢看了。

樓望東講:“這是我爸家的親戚。”

周茉說:“我不會聽你們的話,幫我跟她說’您好’。”

樓望東眼梢微微一挑,朝嬸嬸簡短打了聲招呼。

中年婦人最擅長聊天,語言不通也沒有關系,朝周茉問:“一個人來嗎?”

樓望東這時眼眸微側,給周茉翻譯:“她問你跟男朋友來玩嗎?”

周茉一愣,眼神從地上看到樓望東的手上,滿滿當當提着禮物,像是來做客的,難怪人家這麽問呢,她說:“跟……跟一個男孩子來的,是小賣部老板家的兒子。”

樓望東眼睛一眯,轉頭朝嬸嬸翻譯:“她跟男朋友一起。”

“噢~”

嬸嬸把瓜子碟遞給周茉,然後雙手豎起拇指,拇指心朝着拇指心地曲了曲,是一個通用的手勢:男女恩愛。

周茉臉頰猛地一紅,仰頭着急地問樓望東:“她是不是誤會什麽了?你說什麽了?她說什麽了?”

男人的語調漫不經心,讓人覺得很不可靠的樣子,說:“她請你吃瓜子。”

“不用,怎麽突然請我吃瓜子啊?”

樓望東勾了下唇,眼眸在夜色裏流淌着深汨的河流:“說你像朵太陽花,漂亮得遙遙無期。”

能遙遙無期地一直漂亮下去,周茉被這樣特別的話誇得想相信了,誰知嬸嬸根本不是請她吃瓜子,因為她打完手勢就把那盤瓜子收走了!

她惱羞地瞪向了樓望東,男人在自家院裏就冒出了點混不吝的散漫,眼裏斜側着光看她:“好吧,最後那句誇你的話,也不是她說的。”

周茉驀地感覺渾身酥起了一股麻意,是忽然之間發生的,不是臉紅心跳,是一種很奇妙的舒服感。

是如果往後回想起這剎那,依然會有陷進棉花裏的脹滿感在身體裏湧動,哪怕有陰郁、有愁慮,也即刻被這一個瞬間哄好。

穿到第三進院子的時候,外面的喧嚣終于遠了,她站在這處僻靜的院落裏,等他進去打一盆水出來,月亮高高地懸在天上,清透得發亮,她不知道如何喜歡他才好。

樓望東還搬來了小凳子讓她坐着,水盆放到邊上,半蹲在她面前将她羊皮靴脫下,她一雙腳懸着沒處落,正當她咬牙決定踩到地上的時候,男人順手扶着她腳踝搭在了他腿上,而他彎身傾去洗鞋子時,周茉的腳心就往下滑,一路滑到了他腰腹處,踩着。

隔着襪子,她腳趾一下子蜷緊。

那兒邦邦硬的,她忙又翹起腳尖,拉開距離,聽見他說:“踩到什麽了?”

樓望東一邊擦着她的鞋子一邊問,周茉卻被問得雲裏霧裏地飄,腳尖慌張地縮,反而更像蹭到了:“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碰到你那裏的……”

男人眼神在這時滑向了她,周茉想收回腳,誰知猛地被他攥住了腳踝,腳心被帶着往他腰下抵了過去,周茉重心一失,輕叫了聲,他将她腳踝又攏緊了幾分,掌心的濕意浸透她的肉色絲襪,而他瞳仁暗暗,嗓音也暗暗地低:“踩到這裏不用說對不起,應該是我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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