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春
第41章 第41春
周茉被男人突如其來的話止住了喘。
她其實也不是愛哭的人, 相反,父母從小對她的精神緊繃教育讓她學會調節情緒,平靜處之, 但面對樓望東, 就總是會變了個樣。
大約是回歸到一些動物的本性, 否則人為什麽會哭泣, 天生的本領在沒有壓抑時自然就流露出來。
她望向他, 長發葳蕤旖旎在光潔的薄肩, 樓望東握住她手腕,不知女孩子為何天生這樣嬌豔欲滴, 手心是白, 但指尖處又染了一抹粉,像抓了一把桃花,他放在嘴唇上吻了吻。
周茉眼眶轉着水汪汪的霧色看他:“你這說的什麽話?誰要你這麽低頭了……”
男人的眼神狩獵般從她指尖越來:“我沒有低頭, 你往下看,它擡頭了。”
周茉下意識順着他的話去做,他洗過澡後赤袒的緊腰下是一條棕色居家褲,此刻随他坐姿繃起, 她猛地想起那晚他如龍頭潑水, 浸濕了她的整道右手, 而此刻她的指尖正被他帶着撫過他唇邊。
連同臉頰都變紅了,樓望東把她壓到床上,将她的手固至頭頂,風光一時展露在他眼底,周茉感覺他的視線仿佛無數道鞭子, 每經過一處,她那兒就會顫抖地發紅, 兩條腿緊緊地閉着,而他在這時說——
“越是奇珍異獸,越是難獵。”
他嗓音浸滿了夜色的喑啞,周茉聽出他話裏的意思,蹙着柳煙似的眉對他說:“我是你獵物?”
樓望東輕嗤了聲,拉過被子蓋在了他們的身上,黑暗蒙蔽,因為視線看不見,所以可以暫失理智,心與胸緊貼,側卧着将她抱在懷裏,于她耳邊低啞落了句:“我是你獵物,所以請多點耐心,我一定會被你抓到。”
他教她的,她都會學。
毫無縫隙的兩顆心,震蕩又克制,湧動又壓抑,冷靜又喘息。
她的脖頸被他臉頰貼上,他咬上了她的肩,忽而一疼,渾身又在他懷裏顫,明明什麽都做不了,可他就像一個很想要櫥窗裏的娃娃的窮小子,帶不回家,又抱着她不肯撒手。
世間大多事都可遇而不可求,即便遇上了,又憑什麽認為理所當然屬于他,就算這一瞬間屬于,那下一個瞬間呢?他圍追堵截,如果不能終生占為己有,就是個失敗的獵人。
而一個有經驗的獵人是不會失敗的,因為他最擅長馴養獵物,而這個獵物,會認為獵人才是她的臣子,于是對他不離不棄。
下過雨的北京城澄澈清澱,有對雨燕飛來了小院的房頂做窩。
叽叽喳喳的早晨,周茉醒得很困難。
這樣涼爽的天氣,最适合睡懶覺了。
她剛要掀開被子,忽然意識到自己昨晚迷迷糊糊被樓望東捂在懷裏入睡。
上齒咬了下唇,她以後再也不要用這種方式道歉了!
做錯事就做錯事,他能拿她怎麽辦!
她就算剝光了,樓望東也不敢進入!
呵!
周茉算下來,已經第二次主動了,上一次在香港,她讓他下樓買安全套,他整晚沒回來。
這一次,他就光抱着她睡,貼着有什麽用,一顆心憋得要死!
可當周茉拿出手機看到父母發來的景點照片時,忽然那股怨怼就散了。
無論長多大,總是受制于父母的親情管束,總是怕做些對不起他們的事。
雖然明知道自己沒有錯,可想到如果他們不遠千裏來北京見的女兒,半夜把他們扔下,跑到一個男人房裏獻身,而這個男人還是他們口中反對的戀愛對象,恐怕氣得發抖,而她那些自诩的驕傲,也會在父母訓斥時擡不起頭來。
周茉輕輕吐了道氣,在床上找到一件樓望東的黑色T恤,套頭穿了下去,如此好像就清白無錯了。
給父母回過去一句:【準備去上班。】
等她從房間出去時,廚房裏傳來煙火飯香。
周茉本是要回自己的房間,猛不丁看見樓望東握着奶茶杯出來。
四目相視,她竟陡地釘在原地,像只倉皇的小老鼠被抓個正着。
可男人的視線沒有收回,也沒有對她發號施令,就這般望着她。
隔着個客廳,周茉在想,要不要讓他看飽呢?
可他昨晚看得還不夠嗎?
周茉為這羞恥而站立不安,視線垂下又擡起,他還在看。
有什麽好看的!
她感覺體溫在他目光裏升高,忽然步子有些亂地走回自己房間。
男人的忍耐對她來說是好事,免得受累和在父母面前良心不安。
而且她已道過歉賠過禮了,樓望東不能再說她騙他的事。
這頓早餐吃得胃口頗佳,牛肉面碗放下時,樓望東卻沒什麽動筷子的心思,臉色似乎不太好,語氣是淡淡的,說:“屋頂築了個鳥窩。”
周茉眼睛一亮:“難怪我迷迷糊糊一直聽到有鳥叫,多少只啊!”
樓望東沉了沉氣,沒看她,說:“兩只。”
“哇,是夫妻還是媽媽帶着孩子?”
“夫妻,準備做生孩子的事情。”
周茉有些局促地視線往四周瞥,樓望東面前的早餐沒怎麽碰,說罷起身去拿車鑰匙,道了句:“走吧。”
她出門瞥他一眼,又收下視線,又瞥那屋檐下的鳥窩,這院子就像是它們的家,周茉忽然覺得這裏真的像一個家了。
她快步跟上他,想牽他的手,樓望東卻擡起給她開副駕駛的車門了。
周茉自從跟他在一起,好像就不會開車門了。
她坐上車,目光綴着他的身影繞過擋風玻璃,落向駕駛座。
男人面無表情地松手剎,啓動車身,細微的震感晃動空氣,周茉問他:“你是不是有起床氣啊?”
她沒直接問他是不是沒睡好,但這句話的意思就是。
樓望東給了她一個明知故問的眼神,右手碰了下儲物櫃上的保溫壺,說:“記得帶。”
“其實外面也能買,你不用麻煩去做。”
“我明知外面的不健康,也不好說讓你少喝奶茶,不如給你煮一壺,你要嫌難喝,那就去外面買。”
前半段很溫心,後半段很冷漠。
周茉覺得樓望東有點內分泌失調。
于是小聲道:“你昨晚也可以放縱一下。”
周茉的意思是也可以像上次那樣,用她的手,可是樓望東胃口大,他直接問——
“你倒是會脫衣服,你怎麽不給我套?”
他為了讓她少喝外面的奶茶,都會給她煮好,可惜男朋友言傳身教,女朋友榆木腦袋,純純讓他一整晚憋着。
用手用嘴像個餓漢,始終吃不飽,捅不到底,不盡興,不如不撩火。
然而周茉都愣了!
結巴道:“我……我以為你昨晚……是覺得我們關系還沒明朗,所以還保持一點道德底線,誰知道你原來這麽想!”
周茉因為試過他的舌頭,就以為不用套也可以弄,誰知道……誰知道他想要「頂峰做案」!
男人握着方向盤的手攏出青筋,喉結滾了滾,壓下嗓音道:“我昨晚最想和你在一起,其次才是淫|亂。”
周茉被說得懵在原地,就傻愣着一雙圓眼看他。
樓望東沉呼了道氣,昨晚看見那些香港特産,聯想她表姐說過父母會來北京,再蠢也知道這女孩瞞着父母來與他過夜,又要瞞着他怕他想見見。
一顆心挂那麽多事,他昨晚忍到後面想幹什麽,她都睡着了。
日日這麽早去上班,午覺又不睡,晚上還要被他吃的話,就太可憐了。
此刻周茉還要軟聲軟調地跟他說:“對不起……我……也不知道你的尺碼……”
樓望東心裏嘆了聲,面上禮貌,仿佛為剛才那場小架在互相求和,說:“我也道歉,我會自己買。”
周茉一路上後背挺直着,雙手撐在大腿,明明雙目睜着卻出神地看擋風玻璃,總之魂兒沒勾回來,還在那張床上。
春日也被禁锢在這車廂,撞不出去,讓周茉的後脖頸癢癢地出汗。
她想起來,樓望東昨晚咬了她肩窩。
一道印記消下,就會有下一道印記覆上,這道紅痕就像他們牽扯彼此的繩子,總是要用心用力地抓住,沒有這些混亂瞬間,他們年輕的身體就沒處使勁了,底下包裹的欲望就隔着理智這一層膜,但又因為很想要,努力去撞這一層膜,一旦有力氣,繩子就會抓緊,就不易散。
周茉在此時望向樓望東,忽然輕輕說了聲:“謝謝。”
謝謝他讓自己昨晚保持得體,但樓望東接着上一句話來聽,忽然笑了聲:“我買套,你謝我?也對,是你「瀉」我。”
周茉內心那朵嬌花被他揉得不成樣子了!
等到了辦公大樓,周茉二話不說拉開車門,就在阖車門時,樓望東忽然說了句:“中午記得去酒店休息。”
“我昨天把酒店出讓了,你能怎麽着我?哼,借花獻佛啦。”
周茉有些有恃無恐了。
“砰”地一聲關上車門,完成了一場反擊!
不過她還記得帶上他的保溫杯,只因實在太困,要靠這壺奶茶續神。
只是剛倒出一小杯,忽然,一個念頭冒了出來。
她拿出手機,問父母中午在哪裏。
故宮人山人海,他們自然還沒預約到門票,今天就先在附近的中山公園轉轉,出門散心,只要不玩手機,能做許多充實的事情。
尤其接近退休年齡的長輩們,生活有奔頭,又沒職場壓力,身體因為規律的飲食和作息保持健康,所以中午來跟周茉吃護國寺時,已經在上午完成了晨練和一個景點的深度打卡了。
周茉此時仰了仰下巴,因為昨晚沒做壞事,她又有底氣了,說:“這杯是同事的男朋友給她煮的奶茶,叫我拿來孝敬你們,外面的不健康。”
梁女士聽罷,那張嘴又要說周茉了:“你看,離得近就是好,你怎麽沒人給你煮奶茶?”
周茉眼神往旁邊一瞥,撒謊時不太敢對視,小聲說:“那我同事的對象也不是北京人,不過父母在北京工作,所以就來了。”
梁女士說:“我就不看重這些,你是香港戶口,一樣有政策優惠,最緊要的是住在一起。”
說着,她倒了杯奶茶給丈夫,夫妻倆都有喝下午茶的習慣,周茉眼神期待地看着爸媽,等周老板放下茶杯,他說:“不會太甜。”
梁女士倒沒什麽好壞興致,只淡淡道:“一般咯,人家男朋友煮的奶茶,又不是我女婿煮的。”
周茉唇角壓着又壓着,但因為她總在父母面前用微笑應對風暴,所以他們都當她的笑是在打圓場。
吃過午飯,梁女士見周茉去上洗手間,便也跟着,只是在過道處把她拉住。
“你之前同媽咪講過在內蒙古有中意的人,應該沒聯系了吧?”
周茉心髒一緊,糟糕,媽媽不會是看出來端倪吧!
“媽咪,你講人家男朋友煮個奶茶都難得,那從內蒙飛來北京的三個鐘頭航班,你覺得他來找我比一杯奶茶難得嗎?”
梁女士眉心微微凝着:“同富貴時一杯茶是情調,落差大時,一杯茶都是別有用心,男人追女人都是好處,只是一趟飛機,有多難得啊?”
周茉氣吐了聲,知道母親還是對樓望東的出身有偏見:“現在是新時代了,我不可能做一個等着被男人挑選的女性,我也可以當那個獵手。您看,房梁上的燕子又在那起巢了,我也應該為自己的bb挑一個體格好的爸爸。”
梁女士沒想到自己女兒有這番論斷,一時怔住,但她還是要說:“物質條件很重要。”
“他有技術有積蓄,而且……他能入……”
周茉那句“入贅”憋了下,怕媽媽覺得這個男人沒格調,忙改口:“入鄉随俗,不用我聽他們的規矩。”
這會過道上不時有大人小孩經過,其中一個寶寶還不太會走路,蹒跚着撲到媽媽的懷裏,梁潔薇似乎也想起養育周茉時的曾經,眼神有些溫情了起來。
“他可以在香港穩定再講,現在這些假設都是空話,這種情況我連你爸爸都不敢講,怕他發脾氣,你下個月就要返港,不要在不穩定前投入太多,吃虧。”
周茉是獨生女,父母不可能允許她離開香港,她也有贍養責任,所以他們來北京就是給她上緊箍咒。
可是她心裏要做最壞打算,萬一樓望東不能留港呢,她也說過,和他在一起是不要求他留港的。
晚上加完班,周茉自己回來小院,她想邊走邊靜心想辦法。
院門打開,就見裏面房子的屋檐下已經有一個築好的巢了,這個世上的燕子那麽多,也不知道這對燕子下一年會不會相遇,不過它們會有寶寶,這已經是最牢固的羁絆了。
這時看到裏屋的男人扛着梯子出來,就架在鳥巢下,餘光看見她,屋內的光被他高大的身軀堵住,從他周身溢出,鍍成幻影。
“愣着幹什麽?怎麽自己回來了?”
周茉沒說自己是想靜靜想一想,所以鎖上門後朝他走去:“那你呢,趁我沒在家,偷看燕子生孩子啊?”
樓望東眼神瞥了她一眼又一眼,終似忍不住,胸膛氣得伏了伏,說:“是,給它們換個大床房。”
說罷踩上臺階,也就一兩級,他就與屋頂齊平了,手裏的小木屋被安在鳥巢的隔壁,周茉不由扶住他腳下的梯子。
她跟媽媽說得沒錯,樓望東就是個體格好的爸爸,他會給寶寶築巢。
等他踩下雲梯,周茉也松開手了,對他說:“寶寶什麽時候出生啊?”
“你急什麽?”
樓望東說完,忽然眼瞳暗暗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意識到她很快要回香港了,語氣一沉,道:“你電腦能連香港那邊的網嗎?”
“嗯。”
周茉點頭:“我要随時收發信息,怎麽啦?”
“借我查個郵件。”
周茉驀地心尖一恸,不往日思夜想的念頭奔去是不可能的,于是慌忙進屋把筆記本放到茶幾上,給他打開。
眼神裏都是期待。
樓望東的長指懸在她的鍵盤上,說:“不是簽證的消息。”
旁邊的小姑娘肉眼可見地挎下。
跟他在一起,怎麽讓她那麽辛苦,樓望東下颚繃了繃,點擊鍵盤,周茉還偏過視線,不看他的密碼。
他說:“沒什麽不能看,是馬會的邀請。”
一句話,茉莉花又支起來了,眼睛亮亮地先看向他,再看向屏幕:“什麽邀請啊?”
“下個月是蒙古草原的瑟賓節,他們想從我的馬場挑馬,跟騎隊一起參賽。”
周茉雙唇張了張:“好事啊!要去的!”
樓望東卻眉頭擰起:“但是我不想離開你。”
周茉被他這句直白的話撂倒,臉又紅又氣:“什麽離開,你是去賺錢的!燕子爸爸都要去抓蟲子回來給媽媽吃呢,對了,幸好我們院子的雜草鏟得還不算幹淨,能給它們覓食。”
樓望東這時側眸看向她,好像對她這種興奮表示不滿意:“我離開了,院子裏有蛇,你怎麽辦?”
周茉一聽,剛才的鬥志就沒那麽興奮了,抿了下唇,道:“我可以回公司的酒店住,而且我不想你和我在一起反而被牽制了發展。你看,內蒙有那麽多草原,那麽多馬場和訓練基地,他們卻偏偏選中你。我還由此慶幸你去香港找我,竟然還能帶回來資源,說明和我在一起是賺錢的,不是遷就和犧牲。”
樓望東看着她說了那麽多,聽到最後那句時輕聲笑了笑:“茉莉比錢金貴,我只想賺你。”
周茉渾身輕輕地抖了下,不敢擡頭看他,男人又說:“而且如果我去內蒙了,下個月才結束比賽,那時候你又回香港了。”
她抓住他的胳膊,周茉不想他放棄這個機會,便講:“如果我離京前,你還沒回來,那我結束這邊的項目就去內蒙找你。”
說出這番話時,她恍惚覺得自己在以一種古老的方式與他定下見面的時間。
樓望東的眼神就直直望着她,如此她既不會跑掉,他也能放心去參加比賽,但還不夠,他還是要再設一個圈套——
“我今天去買套了,回來在家裏試過碼數,還好有些牌子做了加大款。也知道怎麽戴了,我一并裝進行李箱帶過去,你要來找我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