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晉江獨家正版 哭得不講道理……

第50章 晉江獨家正版 哭得不講道理……

太醫院稍有資歷的太醫, 今日都被拉了過來,衆人一一替周遠洄診了脈。

事關淮王生死,太醫們診完了脈都不敢吱聲, 皇帝體諒他們的顧慮,特意允準他們去偏殿商讨了片刻, 這才把為首的太醫院院判和一直在淮郡照料周遠洄的蔣太醫叫了進來。

“說吧,淮王所中之毒,究竟如何?”皇帝問。

“啓禀陛下, 幸得王爺府中大夫處置及時, 又得蔣太醫精心照料, 淮王殿下..體內的忘川之毒,所餘不過三成。”院判開口。

“說下去。”皇帝又道。

“只是這忘川之毒乃東洲奇毒,縱然只剩三成也不容小觑。下官與各位太醫商讨之後,均以為這解藥能保住殿下性命。”

皇帝眼睛一亮, 問他:“那淮王的眼睛呢?”

“陛下,下官當初到了淮郡時, 王爺已危在旦夕。無奈下官只能施針先将毒性克制住, 免得王爺有性命之憂。”蔣太醫擦了擦額頭的汗,看得出很是緊張:“但下官醫術淺薄……”

“不必兜圈子, 朕今日不是來為難你們的,說結論。”皇帝打斷他。

“忘川之毒在王爺體內停留太久, 如今用了解藥也只能保住性命, 王爺的眼睛……”

一旁的周遠洄面上沒什麽情緒, 皇帝卻眉頭深鎖。

“一點辦法也沒有嗎?”皇帝問。

“下官可以為王爺施針祛毒, 但毒性侵染的是王爺的眼睛,一旦施針祛毒,可能會有別的問題。”院判小心翼翼道:“下官不敢铤而走險。”

“會有什麽問題?”皇帝又問。

“這……下官不好揣測, 或許要試了才能知道。”

皇帝聞言面色一變:“胡鬧,事關淮王性命,豈是兒戲?”

“陛下息怒,這祛毒需要一些時日,弊端會随着毒性的祛除慢慢顯露,并非驟然而至。”院判這言外之意,若是周遠洄出現了問題,他們完全可以及時止損。

皇帝聽了這話半晌沒有做聲,顯然即為糾結。

周遠洄似乎早有預料,并未表現出太多情緒。他看得懂東洲話,說不定提前看過那些醫書。

“此事緩兩日再說吧。”周遠洄開口朝皇帝道:“天快黑了,臣弟該回家了。”

皇帝看了一眼外頭大亮的天色,又看了一眼雙目無神的弟弟,并未挽留,而是吩咐羽林衛将人送回去。

“不必麻煩,臣弟帶了親随,在殿外候着呢。”周遠洄說。

皇帝知道自家這弟弟的脾氣,沒再勉強。

周遠洄告退後,并未急着出宮,而是攔在了去太醫院的必經之路上。衆位太醫見了他都吓得噤若寒蟬,生怕淮王殿下為難。

“院判大人留步。”周遠洄開口。

其他人如蒙大赦,行過禮後匆匆跑路,只剩院判汗流浃背地留在原地。

“當着陛下的面你有顧忌,如今只有本王和你,不必遮掩了。”周遠洄眸光雖有些失焦,但身上威壓絲毫不減,迫得人幾乎不敢擡眼直視他,“若本王想治好眼睛,會如何?”

“王爺……”

“本王要聽真話,且只問一次。”

院判冷汗涔涔,把模棱兩可的話吞了進去,鼓足勇氣道:“依着東洲醫書上所記,曾有祛除餘毒,但中毒者瘋癫的記載。”

“瘋癫?”周遠洄語氣平靜:“你的意思是,本王要麽一輩子當瞎子,要麽變成瘋子?”

院判不敢回答,只不住告罪。

周遠洄沒再為難他,轉身朝着宮道盡頭行去。

“王爺,這毒中過的人太少,中了又活下來的也不多,所以東洲醫書上記的未必就是對的。”譚硯邦安慰道:“更何況太醫院的人醫術高明……”

“此事不要朝王妃提及。”周遠洄說。

“是。”譚硯邦忙應聲。

淮王府。

待府中差不多安頓好,成郡王便告辭了。他惦記着自家二哥的情況,想趕緊進宮去瞧瞧。

送走了成郡王後,喻君酌随手叫住了一個王府的小厮。

“王妃有何吩咐?”那小厮很是殷勤。

“先前我一直在淮郡,對京城許多事情都不了解。這幾個月,南紹的使團入京了不曾?”喻君酌問。

“回王妃,南紹那邊似是出了些變故,使團推遲了入京的日子。”

“所以,南紹至今沒有和咱們正式議和?”喻君酌有些驚訝。

“小的聽說議和挪到了明年開春。”

“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喻君酌沒繼續再問,心中卻充滿了疑惑。

此前在淮郡時,他一直沒敢打聽京城的事,怕周遠洄起疑。

畢竟,在淮王殿下“死了”的那段日子,他和原州曾……那晚雖是意外,但落在淮王耳朵裏,如何解釋得清?

他有赤金令,周遠洄就算知道了,也不至于把他怎麽樣。但原州就不好說了,一個小小暗衛,卻幹了那麽出格的事情,周遠洄随手殺了他也不是不可能。

喻君酌不願原州丢了性命。

那是他第一個朋友,他只要确定對方還活着就好。

可現在,原州杳無音訊,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當初去南境的所有人,都沒有消息,甚至就連南紹的使團,也遲遲沒有入京。

會不會出了什麽事情?

應該不會,大渝與南紹的戰事已經平息,當初去南紹的人也是皇帝親自派去的,若真有變故不會連個消息都沒有。

喻君酌能想到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原州留在了南境。

淮王的人還駐守在南境,原州既是淮王府的人,就勢留在南境的可能性非常大。或許是依着皇帝的命令,或許是他自己也在為當初的逾矩而後悔,怕回到京城面對自己的主子。

這就說得通了。

換了喻君酌自己,肯定也不敢再回來。

這樣也好。

相對于再見他一面,喻君酌更希望他好好活着。

“王妃,想什麽那麽出神?”劉管家笑問。

“沒什麽。”喻君酌看向劉管家,有些心虛。

“幸好府裏還存了些銀碳,老奴讓人給王妃先點上一盆,免得王妃着涼。”劉管家示意小厮在屋裏放了個炭盆,又叮囑人把角落的窗子打開通風,“今夜讓人把地龍也燒起來。”

喻君酌坐在軟塌上烤了半晌的火,待身上有了些暖意,便起身去了一趟歸月閣。他先是給母親上了香,又給歸月閣裏那些将士也燃了一炷香。

“劉管家,你不必跟着我了,我陪我娘親說會兒話。”喻君酌道。

“好,那老奴先去瞧瞧世子。”劉管家說罷便告退了。

王府裏防守很嚴密,院中也有護衛值守,很安全。

“娘親,孩兒回來了。”喻君酌在淮郡時也時常去祁府給母親的牌位上香,但當着旁人的面,他不好意思朝母親說那麽多話,每次都是上個香磕個頭便作罷。

今日回到歸月閣,他才放松了些。

“孩兒一切都好,娘親不必牽挂,過些日子等孩兒去工部問問日子,就準備給娘親遷墓,屆時舅舅、舅母和表哥也會過來。”喻君酌面對母親時,心總是會變得格外柔軟,平日裏無法宣之于口的話,也能毫無顧忌地說出來:“娘親,你還記得從前經常陪我來看你的那個護衛嗎?他去了南境,也不知是否安好,娘親一定要保佑他平安。”

歸月閣外,周遠洄立在廊柱下的陰影中,眸色深沉。

“還有就是孩兒的……夫君。”喻君酌說起周遠洄,耳尖有些泛紅。

廊下的男人聞聲一怔,眼底的陰翳散去大半,便聞少年又道:“娘親一定要保佑他順利解毒,早日複明。他……他已經許久沒有見到過孩兒的模樣了。”

“王爺從前馳騁沙場,是大渝最勇猛的男兒,他不該失明。若是能選,倒不如讓孩兒當個瞎子,反正我也不必去打仗,看得見看不見也沒什麽打緊……”喻君酌一句話尚未說完,便覺身邊突然多了個人。

他扭頭一看,猝不及防撞進了周遠洄幽深的眸子裏。

“王,王爺何時來的?”喻君酌有些緊張。

“剛來。”周遠洄朝他伸出手:“香。”

“哦!”喻君酌忙取了香給他。

周遠洄從容地行禮、上香,動作一氣呵成,甚至不需要喻君酌幫忙。

“王爺,能看到了?”喻君酌一臉驚訝。

“嗯?”周遠洄轉過頭,眸光依舊有些無神。

他回王府第一日竟然就能行動自若?

但喻君酌很快反應過來,這可是淮王府,過去的很多年裏,周遠洄都生活在這裏,定然一磚一瓦都是熟悉的。

念及此,他沒再多想。

“太醫怎麽說?”從歸月閣出來後,喻君酌問他。

“尚未有定論,且讓他們再琢磨幾日吧。”周遠洄道。

喻君酌心道這忘川之毒那麽棘手,一時半會兒制不出解藥也是情理之中,就沒再追問。

“今日本王順道去見了丁侍郎,他說司天監已經挑好了吉日,這個月的二十四适合遷墓。”周遠洄說:“本王已經讓人傳了訊去淮郡,你舅舅一家應該能趕在這個時間之前回來。”

“多謝王爺。”喻君酌拉住了周遠洄的手。

周遠洄頓住腳步“看”向他,也不知在想什麽。

“王爺?”

“你今日穿了什麽顏色?”

“月白色,是帶毛領的那件棉衣,毛領是白色兔毛。”喻君酌說。

周遠洄伸手在他頸間摸了摸,而後一手虛蓋在他面上,像是在描摹少年漂亮的五官,動作緩慢而認真。

“等太醫把解藥弄好,王爺就能看到我了。”

“嗯。”周遠洄收回手,面上依舊看不出什麽情緒。

這日之後,喻君酌得了空就會旁敲側擊問一句解藥的事情。但周遠洄永遠都是那個回答,這讓他忍不住懷疑,太醫院的太醫們是否在積極煉制解藥?

喻君酌不傻,知道在淮王殿下嘴裏問不出什麽來,就去找了成郡王。成郡王知道的不比他多,索性帶着他去了蔣太醫家裏,把人堵了個結實。

蔣太醫有些傻眼,陛下吩咐了淮王的事情不能對外洩露,但來的是成郡王和淮王妃,這算不算對外?

“陛下吩咐了……”蔣太醫有些為難。

“我嫂嫂又不是旁人,我二哥可是他的夫君,你還能瞞得住?”成郡王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外加威逼恐吓:“想必你也知道,我二哥素來寵着嫂嫂,今日蔣太醫若是不說,明日上門的可就保不齊是誰了。”

蔣太醫略一思忖,覺得成郡王所言不無道理。若淮王和王妃之中必須得罪一個人,那個人肯定不能是王妃,否則就等于一下得罪了倆。

“王爺回京前,院判大人就帶着人煉制了解藥,且反複調制過藥量。如今解藥就在宮裏,王爺可以随時服用。”蔣太醫說。

“那他為何不吃?”成郡王不解。

“現在最棘手的不是解藥,而是王爺的眼睛。若想要王爺複明,就必須施針祛毒,但這樣一來又有新的風險。”蔣太醫看了一眼喻君酌,小心翼翼道:“王爺很可能治好了眼睛,但性情會變得……”

“如何?”喻君酌問。

“瘋癫。”蔣太醫說。

喻君酌心底一沉,立刻明白了周遠洄為何遲遲不肯解毒。哪怕讓他選,他也不知道該怎麽選,是一輩子看不見,還是變成瘋子?

“蔣太醫,我想知道你說的瘋癫,是哪一種?”喻君酌忍不住問:“是會變得癡傻,像幾歲孩童那般?還是……”

“東洲的醫書上只記錄了一例與王爺相似的情況,醫書上說,那人眼睛複明後變得暴.戾嗜.殺,性情大變。”蔣太醫說:“院判大人推測,應該是解毒的過程,會損傷腦袋裏的某些部位,導致中毒之人的情緒會變得比尋常人更濃烈,因此才會失控。”

喻君酌聽了這話,不由想起了原來那些傳聞。

他想,周遠洄得知此事時,定然十分難過。

解藥不能一直拖着,三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逝,喻君酌很怕夜長夢多。這兩個結果他都不太能接受,但相比周遠洄的性命,他又覺得任何一個都能接受。

他最在意的是周遠洄能活着。

“王爺,明日我陪你進宮吧。”這夜臨睡前,喻君酌朝周遠洄說。

“進宮做什麽?”周遠洄明知故問。

“陪着你,先把解藥服了。”

“誰朝你說了什麽?”周遠洄擰眉。

“不幹旁人的事,是我非要問的。”喻君酌說:“因為,我害怕。”

周遠洄一怔:“你怕什麽?”

“我害怕你會死。”

“你不怕本王永遠是個瞎子,或者變成一個瘋癫的怪物?”

“怕。”喻君酌拉過他的手:“可我最怕的是你會死。”

周遠洄眸光微動,聲音卻帶着冷冽:“若要本王餘生都當廢人,本王寧願死了。”

喻君酌一愣,周遠洄自中毒後,還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說這樣的話。男人看起來永遠都是一副平靜無波的模樣,除了剛失明時發過脾氣,此後從未表露出任何消極的情緒。

可他是淮王啊!

一個少年時便馳騁沙場戰無不勝的人,怎麽可能接受這樣的自己?像被斬斷了腿的馬,像折了翅膀的鷹,像困在沙灘上的游魚,再也不能恣意飛揚。

“你在哭?”周遠洄問。

“我……”喻君酌想否認,但奪眶而岀的淚水出賣了他。

“本王不想變成瘋子,也不願一直當個瞎子。”周遠洄伸手摸到喻君酌的臉,想替他擦眼淚,但喻君酌眼淚落得太快,根本就擦不幹淨:“你哭的時候眼睛紅紅的,比平日看着更讓人心疼,可本王看不到。你笑的時候眼睛會彎起來,害羞了以後耳朵會最先變紅,若是害羞得狠了,身上也會變紅……但是我都看不到了。”

“你看不到,但是你可以摸到我啊,我的臉,我的耳朵,我身上每一個地方你都可以摸到。”少年抓着他的手在自己身上胡亂游走,像個病急亂投醫的病人,聲音帶着哭腔,可憐巴巴的。

“喻君酌,你冷靜一點。”周遠洄有些無措。他見慣了喻君酌乖順的模樣,面對這樣的少年,一時竟是有些束手無策,既不敢大聲呵斥怕把人吓着,又不敢動作太大怕把人傷着。

但喻君酌卻毫無顧忌,他像是失去了理智,哭得不講道理,甚至有些咄咄逼人。周遠洄無奈,生怕他沖動之下做出更過激的舉動來,只能攥住了他兩只手腕,把人強行控制住了。

喻君酌被迫冷靜下來,滿腔的情緒卻尚未來得及宣洩。他原本是打算放聲哭一場的,但看着眼前周遠洄那張英俊的臉,腦袋一熱,竟是鬼使神差湊到男人唇邊親了一下。

一瞬間,周遭一切都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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