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晉江獨家正版 你怎麽又咬我?

第52章 晉江獨家正版 你怎麽又咬我?

這夜京城又下起了雪。

萬籁俱寂中, 腳步踩在落雪上的聲音顯得十分突兀。

周遠洄于黑暗中猛地睜開眼睛,下意識朝身邊一摸,是空的。

喻君酌呢?

周遭安靜地落針可聞, 沒有少年清淺的呼吸。

周遠洄心中一沉,聽到了腳步踏過房頂時傳來的響動, 雖然那動靜并不大,卻像踩在了他心口一般,令他呼吸險些窒住。

喻君酌!

對方是沖着喻君酌來的!

周遠洄顧不上其他, 翻身下榻快步奔出門去, 循着那腳步聲一路追蹤。然而他畢竟看不見, 哪怕對王府裏再熟悉,也不可能來去自如。

很快,那腳步聲開始變得雜亂無章。他努力想聽清,卻發覺那聲音自四面八方傳來, 令他無法分辨來處。

“王爺!”喻君酌開口喚他。

“喻君酌!”周遠洄循着聲音奔去,然而那聲音很快又從他背後響起。

“王爺救我!”

“你在哪兒?”

“王爺, 救我!”

“喻君酌!你在哪兒?”

周遠洄立在雪地中, 如一頭被剜去了眼睛的猛獸,彷徨又焦躁。

忽然, 利刃破空之聲響起。

繼而是少年未來得及出口的痛呼。

周遠洄循聲奔去,撲倒在雪地中。他兩手在雪地上不斷摸索, 摸到了一只冰涼的手。

“喻君酌!”周遠洄将人抱在懷中, 伸手在少年頸間一探, 沾染了一手溫熱。

尚帶着體溫的血自喻君酌頸間不斷湧出, 刺鼻的血腥味在黑暗中擴散,幾乎将整個世界都染成了血紅色。

“啊!”周遠洄猛地睜開眼睛,渾身都被汗濕了。

“唔?”身邊的人翻了個身, 問道:“王爺?”

周遠洄伸手攥住喻君酌的手臂,将他拉進懷裏,另一手在對方身上摸索了一遍,像是在确認懷中之人是否安然無恙。

“王爺,你做噩夢了?”喻君酌問。

“本王沒事。”

周遠洄把人緊緊箍在懷裏,還嫌不夠,索性翻身把人禁锢在身.下。他大手在喻君酌頸間來回摩.挲,因為太用力,指腹上的薄繭把人刮得生疼。

“唔,王爺……”喻君酌想推開他,未果。

“別動,聽話。”周遠洄抵着喻君酌的額頭,喃喃道:“為什麽要亂跑?”

“我沒有亂跑。”喻君酌小聲辯解。

“本王跟你說過不要亂跑,在王府裏也不行。”

“王爺,你做了什麽夢?”

“你要是再亂跑,本王會把你關起來,讓誰也找不到你。”

喻君酌猜想周遠洄應該是做了個噩夢,卻不知那噩夢的內容。難道淮王殿下是夢到自己逃走了,所以醒來後在生氣?

“我不亂跑。”喻君酌摟着他的脖頸,語氣乖順無比。

周遠洄抱着人平複了許久,直到從那可怕的夢境中漸漸抽.離,才恢複冷靜。但他依舊沒把人放開,像是生怕自己一松手人就跑了似的。

“陪本王說說話。”周遠洄道。

“王爺想聽什麽?”喻君酌問。

周遠洄似是覺得只說說話還不夠,直接覆上喻君酌的唇,想用這種方式來确認懷中人的安然無恙。他的吻并不溫柔,甚至稱得上粗.暴,舌.尖在對方口中肆意攫.取,橫沖直撞。

“嘶……”直到喻君酌發出抗.議的痛呼,他才停下。

“你流血了嗎?”周遠洄嘗着口中淡淡的血腥味,有些慌。

“你怎麽咬我?”喻君酌委屈巴巴:“我舌頭讓你咬破了。”

“我不是故意的,疼嗎?”周遠洄有點內疚。

喻君酌并未同他置氣,卻也不想再讓他咬一口,将腦袋埋在他頸窩不打算再理人了。

周遠洄把人抱在懷裏,總算徹底冷靜了下來。

這夜他沒再合過眼,生怕睡着了又會夢到那可怕的一幕。

他這一生經歷過無數遭生死,在南境的戰場上,在東洲的戰場上,敵人的刀和箭一次次試圖取他性命,也一次次留下大大小小的傷口。

周遠洄從未怕過。

哪怕中了忘川之毒,他也只是有點遺憾。

但是在今夜這個夢境中,他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恐懼和無力。明明他拼了命的想要阻止,可因為他瞎了眼睛看不見,只能任由敵人劃破喻君酌的喉嚨。

他無法想象,若懷中抱着的人變成一具屍體,他該如何承受?

不行。

他不能做一個瞎子。

一個瞎子是沒有辦法保護喻君酌的。

失明後,周遠洄從未像此刻這般渴望過重見光明。

次日一早。

喻君酌醒來後發現床幔不知何時被放了下來。

他打着哈欠撩開床幔,發覺榻邊守着兩個護衛,不由吓了一跳,

“你們,你們幹什麽?”喻君酌問。

“王爺吩咐,要加強王府的防衛。”一個護衛道。

喻君酌起身,兩人立刻轉過身背對着他。

“王爺呢?”喻君酌換上衣服,大步出了內室。

“王爺一大早進宮了,說是陛下尋他有些事情。”劉管家正候在外頭,見喻君酌起來便吩咐人準備了水給他洗漱,“聽說昨夜京城有人家遭了飛賊,王爺就叫人加強了王府的防衛。”

加強防衛可以理解,但也沒必要讓人在他床邊守着吧?

“王爺出去之前說什麽了嗎?”喻君酌問。

“只說了要加強王府的防衛,還說王妃和世子若是要出去,要多帶幾個人跟着。眼看就到臘月了,京城不太平,要多加小心。”劉管家說。

喻君酌看了一眼守在自己身邊寸步不離的護衛,不由想到了昨日回府後,周遠洄說過的那番話。

周遠洄說自己醋意大,不讓他和外人走得太近。

所以這兩個護衛是保護他,也是在監視他?

行吧,無所謂。

喻君酌對周遠洄這安排不是很在意。

他又沒有別的心思,也不怕被監視。更何況此前想殺他的兇手還沒抓到呢,小心點不是壞事。

宮裏。

得知周遠洄的來意後,皇帝大發雷霆。

“你瘋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弄不好你會變成一個徹底的瘋子?”皇帝性子溫和,甚少有動怒的時候:“朕知道當一個瞎子很難受,但至少你還能清醒地同朕說話,還是朕認識的那個弟弟。往後你不必再帶兵打仗,就在京城做你的閑散王爺,有喻少師陪着,不好嗎?”

“不好。”周遠洄說。

“為什麽?告訴朕為什麽?”

“臣弟心意已決,請皇兄傳太醫吧。”

“喻少師為什麽不陪你來?你沒有和他商量是不是?”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必同旁人商量。”

“好,好一個不必同旁人商量。”

皇帝從前就拿這個弟弟沒什麽辦法,如今更是如此。他氣得面色鐵青,索性不再争辯,擺手示意內侍去傳了太醫院的院判和蔣太醫。

“先前你們不是說要施針祛毒只能在服下解藥之後嗎?告訴淮王。”皇帝道。

“回陛下,淮王殿下服下解藥尚不足七日,若是想施針還是可以試試的。”

皇帝聞言瞪了說話的院判一眼,看那眼神恨不得一腳把人踹出去。

“上回你說,施針祛毒會有什麽隐患來着?”皇帝問。

“會傷及王爺腦部,有可能會致人瘋癫,性情大變,難以抑制情緒。”

“具體一點,仔細說。”皇帝命令道。

“可能會變得暴戾、嗜殺……”

“聽到了吧?”皇帝走到周遠洄面前:“你就不怕你瘋了會傷到喻君酌?”

“瘋癫又不是癡傻,臣弟只要認得他,便不會傷他。”周遠洄語氣冷靜。

皇帝揉了揉眉心,最終沒再說什麽。他就知道不能高興得太早,他這個弟弟脾氣就跟牛一樣,除了喻君酌誰也拉不住。今日喻君酌不在,只能由着對方去了。

另一邊。

喻君酌用過早飯後,帶着周榕去了祁掌櫃和祁夫人的住處。

祁掌櫃看到自家外甥身後跟着的四個貼身護衛,以及遠處戒備的另外幾個護衛,表情十分複雜。如果他沒猜錯,暗處應該還有躲着的暗衛,他這宅子裏今日只怕多了不止十幾號人。

“舅舅莫要見怪。”喻君酌讪讪一笑,拉着舅舅壓低了聲音道:“王爺自從失明後心情就不好,難免行事誇張了些。”

“我懂,我懂,王爺也是在意你才會如此。”祁掌櫃忙道。

“嗯,王爺自然是在意我的。”喻君酌生怕舅舅覺得他被監視不高興,但看舅舅那神情似乎沒往別處想,這才放下心來。

喻君酌今日帶來了自己給幾個鋪子草拟的整改方案,打算趁着年前的空檔,着手開始整改鋪子。

祁掌櫃上次就聽他說過,今日又看了詳細的方案,決定帶着他親自到四個鋪子裏看看再說。

“你整改鋪子,是想讓鋪子多掙錢?”祁掌櫃問他。

“我如今也不缺銀子,掙不掙錢倒是不太在意。但鋪子是我娘親留給我的,我想着總要弄得像樣一些,不求在京城數一數二,起碼別太丢人。”他覺得鋪子能自負盈虧,讓顧客滿意,就很好了。

“經營鋪子,最重要的就是三點。一是門臉,門臉像樣了,顧客才願意進去。二是口碑,口碑好了,顧客口口相傳,生意才能延續下去。三是平衡,如何做到東西好不宰客,不賺昧着良心的錢,又能有足夠的盈利不至于虧本。”祁掌櫃耐心地朝喻君酌解釋:“你看這家餐館的門臉,想來十多年都沒好好修繕過,看着破破爛爛。”

喻君酌從前只想着要給餐館換個廚子,把飯菜弄得可口些,倒是忽略了外觀。

這麽一想,幾間鋪子要徹底整改,似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喻君酌跟着舅舅把幾家鋪子都看了一遍,等看完最後一家鋪子時已經是下午了。周榕聽他們說話也聽不太懂,無聊得緊,早已在護衛懷裏睡着了。

“世子倒是聽話,也不鬧人。”祁掌櫃笑道。

“榕兒很乖的,就是慢慢長大了,我有點抱不動了。”

喻君酌本就沒什麽力氣,抱周榕抱一會兒還行,抱久了胳膊就酸得厲害。

“在淮郡給他請的先生沒帶回來?”

“嗯,先生家裏有妻小,不便離開淮郡。”喻君酌說:“我正猶豫是再給他請個先生,還是把人送到宮塾裏?”

喻君酌上一世在宮塾裏待過一陣子,并不喜歡那裏的氛圍。勳貴子弟都以能入宮塾為榮,可真正想讀書的話,宮塾肯定不是首選。

“我聽聞國子學似是設了個專門給孩童開蒙的學堂,不如去試試?”祁掌櫃道。

“舅舅剛來京城,竟然知道的比我還多?”喻君酌有些驚訝。

祁掌櫃一笑,并未隐瞞:“我來京城之前就打聽過。”

“舅舅是打算留在京城?”喻君酌問。

“到時候再看吧,王爺如今眼盲,想來一時不會再回淮郡,商會不能沒有人管。”祁掌櫃說:“我想着讓祁豐留在京城陪你,屆時讓人給他尋一門合适的親事,将來你們兄弟相互扶持,我也放心。”

舅舅竟然做了這麽長遠的打算?

喻君酌鼻子一酸,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

“你這是做什麽?”祁掌櫃見他眼睛泛紅,不由失笑。

“舅舅,你待我真好。”喻君酌說。

“你是我親外甥,我不疼你誰疼你?”

祁掌櫃在他腦袋上輕輕拍了拍,動作滿是憐愛。

不遠處的街角,周遠洄立在樹下,遠遠看着這一幕。

實際上他壓根看不清什麽,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大概的輪廓。

“誰在摸他的臉?”周遠洄問。

“是祁掌櫃,摸了王妃的腦袋。”譚硯邦說。

周遠洄沉着目光,并未說什麽,也未上前。

不過很快,喻君酌發現了他。

“王爺!”

視線中那個模糊的人影快步朝他移動,停在了兩步之外。

“不是跟你說了不要亂跑嗎?”周遠洄開口。

“我沒有亂跑。”喻君酌說:“我和舅舅一起來看看鋪子。”

祁掌櫃此刻也走了過來,朝着周遠洄行了個禮。

周遠洄不動聲色回了一禮,看上去并無異樣。

“天色不早了,你跟着王爺回去吧,我再去轉轉。”祁掌櫃朝喻君酌道。

“好。”喻君酌朝舅舅道了別,轉頭看向周遠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在兩人視線相對的那一刻,他感覺周遠洄眸光好像下意識躲了一下。

“王爺今日進宮待了這麽久?”喻君酌問。

“陛下有要事相商,這幾日本王都會進宮。”

“是東洲的事嗎?還是南紹?”

“你很關心東洲和南紹?”周遠洄語氣略有些沉,“差點忘了,你和東洲的五殿下有些交情,關心一些也是應該的。但本王不記得你和南紹還有牽連……”

喻君酌不知他今日為何說話這麽奇怪,一時有些茫然,轉頭看了譚硯邦一眼。譚硯邦哪敢多話,迅速垂下了視線裝死。

“王爺,咱們回府吧,外頭冷。”喻君酌說罷牽住了周遠洄的手。

周遠洄感受到掌心那只手的涼意,語氣放軟了些:“冷還出來亂跑?”

“我沒有亂跑,我今日是出來看看鋪子。”喻君酌無奈。

“幾間鋪子有什麽好看的?王府又不是養不起你。”

喻君酌腳步一頓,忍不住擰了擰眉。

“王爺……”

“本王是怕你累着。”

周遠洄很快結束了這個話題,帶着喻君酌上了王府的馬車。

一路上,兩人都沒怎麽說話。

喻君酌先是有些委屈,覺得淮王殿下的态度太奇怪了,一見了面就指責他亂跑。可他明明沒有亂跑啊,何況一整天身後都跟着好幾個護衛,到哪兒都要被人盯着看。

但他很快就收斂了情緒。

皇帝叫周遠洄進宮說的肯定是重要的事,八成不是東洲就是南境。周遠洄如今目不能視,說起這些事難免傷懷,心情差一些也是情理之中。

這麽一想,他心裏那點委屈也就散了大半。

夫妻倆過日子不就是互相包容嗎?周遠洄現在正是最脆弱的時候,身為對方的妻子,他應該理解對方。

喻君酌也不大會說好聽的,見周遠洄一直沉着臉不做聲,便主動湊近了些,靠在了男人懷裏。

“又冷了?”周遠洄問。

“嗯,冷。”喻君酌悶聲道:“王爺抱抱我吧。”

周遠洄敞開大氅将人裹在懷裏,周身裹着的那層淩厲瞬間散了大半,像一只蛻了殼的刺猬。

不過男人的平靜只持續了半日,甚至沒撐到天亮……

這一夜。

喻君酌原本睡得很踏實,半夜卻忽然被人弄醒了。

周遠洄不知道發的什麽瘋,兩只大手在他身上肆無忌憚,一開始還掌握着分寸,後來便開始毫無章法,弄得他被疼醒了。

“王爺……”喻君酌伸手推他。

周遠洄手終于老實了,又開始湊過來親他。

一開始還是輕柔的舔.吻,後來就變了味道,吮着他的舌尖又扯又咬,弄得他滿嘴血腥味。

“唔!”喻君酌感覺自己幾乎快要窒息,兩只手在他身上又抓又撓。但周遠洄卻像是毫無知覺一般,背上被撓出了血痕也沒有任何退縮。

直到喻君酌開始抽噎,他才如夢方醒。

“我……”周遠洄捧着少年的臉,似是有些無措:“我不是有意的。”

“你怎麽又咬人?”喻君酌委屈不已,“很疼!”

“我,你可以咬回來。”周遠洄說。

“我又不是狗,我不喜歡咬人。”

喻君酌氣得要起身,卻被周遠洄一把禁锢在了懷裏。男人從背後摟着他,腦袋埋在他頸間,語氣十分挫敗:“我又做噩夢了,對不起。”

喻君酌沒再掙紮,還在哭。

“下次你使勁兒咬我,我就……”

“還有下次?”喻君酌吓得打了個嗝。

“要不,要不我搬到偏殿去住。”周遠洄說。

“算了。”喻君酌說:“要不讓太醫給你開點安神的藥?”

“好。”周遠洄并未拒絕:“還疼嗎?”

“好多了。”喻君酌說:“你下回要是再咬人,我就不理你了。”

周遠洄雖然有些粗暴,但并未失去理智,否則喻君酌就不可能只是磕破點皮那麽簡單了。

次日。

周遠洄一大早又進了宮。

院判親自給他施了針。

“王爺現在能看到多少?”院判問。

“離得近了,能看見你的五官,只是不清晰。”

一旁的皇帝聞言又驚又喜,顯然沒想到效果這麽明顯。

“你可有別的感覺?想打人殺人嗎?”皇帝問。

“不想。”周遠洄語氣平靜。

“太好了,這是不是說明施針祛毒對他沒有別的影響?”皇帝朝院判問道:“淮王既能看見,也不會瘋?”

“這不是沒有可能,許是王爺吉人天相,身體底子又好。”院判道:“不過這才施針第二日,具體會如何尚未可知,陛下和王爺也要做好心理準備。”

皇帝只聽進去了前半句,并未聽進去後半句。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周遠洄眼前晃了晃,問道:“二弟,這是幾?”

周遠洄一把攥住了他的手指,看起來不太想陪自家皇兄玩這個無聊的游戲。

“一把就抓住了,真能看見了。”皇帝說。

“王爺視力确實恢複得很快。”院判說着看向周遠洄,問:“王爺昨日至今,可有什麽異樣?心緒可有波動?”

周遠洄眸光一動,想起了昨夜那一幕。

“若是此前就有過的舉動,算嗎?”周遠洄問。

“依理來看,應該不算。”院判道。

周遠洄松了口氣,他記得施針之前那晚,他就……

所以昨夜那一幕未必和施針有關。

“這兩日本王睡得不太踏實,你幫本王開兩副安神的藥。”

“是,王爺太過緊張,會睡不安枕也是情理之中,不必太擔心。”

院判說着給周遠洄開了副安神湯。

這天夜裏,周遠洄沒喝安神湯,也沒睡。

其實昨夜那個時候他是醒着的,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半夜醒了以後會突然那樣。他的意識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是以沒真把人傷得太重。

但那種清醒又不是全然的清醒,隐約還夾雜着一些瘋狂的念頭。

瘋狂。

這個詞讓周遠洄有些忌諱。

他想過自己會瘋,但前提是不能傷害喻君酌。如果他的眼睛看見了,卻成了主動傷害少年的那個人,那他做的這一切又有什麽意義?

周遠洄擡手覆上喻君酌的面頰,對方一個激靈,立刻醒了。

喻君酌在怕他。

怕他又像昨晚那樣發瘋。

這個認知讓周遠洄一顆心沉到了谷底。

“王爺?”喻君酌低聲喚道。

“沒事,睡吧。”周遠洄說。

“唔。”喻君酌聽他聲音沒有異樣,翻了個身繼續睡了。

周遠洄聽着耳邊漸漸均勻的呼吸聲,眸光幾經翻湧,最終将心底那紛雜的情緒盡數壓了下去。

第三次施針。

周遠洄已經能看清近處的東西了。

皇帝把奏折拿到他面前,他甚至能讀出上頭的字。

第四次施針。

周遠洄的視力已經恢複了近八成。

施針祛毒的效果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皇帝一高興大賞了院判,連帶着整個太醫院都沾了光。

“你昨日就沒回王府,今日還不回去?”皇帝問周遠洄。

“回,再不回去,王妃會不高興的。”周遠洄說。

“既然施針沒有出現任何問題,你大可以直接朝喻少師坦白,何必瞞着他呢?”皇帝問。

“他心思重,不想讓他多想。”周遠洄道:“此事還請皇兄替臣弟守口如瓶。”

皇帝苦笑道:“朕可是連老三都沒說。”

誰都知道成郡王和喻君酌關系好,告訴他就跟告訴喻君酌沒兩樣。

“今天已經二十一了,司天監選定了二十四替你岳母遷墓,屆時永興侯府那邊你是怎麽打算的?不管怎麽說……”

“王妃不喜歡他們家的人。”周遠洄說。

“這個時候你倒是不說規矩了?”

“皇兄不必為難,永興侯若是有疑問,讓他來找本王便是。”

“行吧,此事朕不插手。”

皇帝對喻君酌和永興侯府的事情也算比較清楚,他多過問一句純粹是出于為君者的原則,但真讓他得罪弟弟和弟媳去全永興侯的面子,他肯定是不願意的。

周遠洄說讓永興侯找他,沒想到今日出宮時還真遇到了對方。

在永興侯看來,今日是他們翁婿倆第一次見面。

永興侯一肚子氣,但見了淮王殿下還是得依着規矩行禮。

淮王殿下名義上是他永興侯府的兒婿,但這位自回京後從未上門拜訪過老丈人,甚至讓人把上門求見的喻君泓兩次擋在了門外。

永興侯氣是真的氣,但沒辦法也是真的沒辦法。

淮王殿下的威名誰人不知,如今失明了,更是無人敢惹。

“王爺,老夫今日求見王爺,是有事相商。”永興侯道。

“你這可不叫求見,你是在本王出宮的路上埋伏。”

周遠洄語氣不善,永興侯深吸了口氣,一張老臉漲得通紅。

“老夫聽聞司天監拟定了為亡妻遷墓的日子……”

“那侯爺應該也收到禮部的章程了。”

禮部的章程就是,遷墓時不打算讓永興侯府的任何人列席。

永興侯不太敢擺架子,只能繼續講道理:“永興侯府的顏面就是君酌的顏面,此番遷墓若是不讓老夫到場,屆時滿京城都會是對君酌的議論。”

“王妃不想見你,本王的岳母想來更是不想見你。侯爺何必勉強?”

“老夫畢竟是君酌的父親,論起來是王爺的岳丈,王爺如此未免太過不體面。”

“哦?”周遠洄冷笑一聲:“你要說體面,那本王問你。當初岳母難産而亡,一日都不肯耽擱硬要把君酌送走的人是誰?”

永興侯鐵青着臉,沒有做聲。

“臘月初六,正是京城最冷的時候,侯爺沒想讓他活着吧?”周遠洄眼底滿是戾氣,不由想到了當初裹在襁褓中的喻君酌頂着寒冬被送出京城時的景象。

那可是喻君酌啊,才剛出生。

他該多冷,多害怕,多無助。

永興侯差點殺了他的王妃!

男人聲音冰冷,周身裹着殺意:“他落了一身的病,皆是拜你所賜!”

永興侯聽出了淮王語氣中的異樣,吓得一個踉跄,險些跌倒在地……

“你,你,你要幹什麽……”永興侯驚慌失措。

“本王要你永遠別出現在他的面前!”

周遠洄驟然出手,拔出了随行的羽林衛腰間配着的長刀……

在場衆人無不大驚失色,但想要阻止卻已來不及。

那可是淮王殿下,且如今視力已經恢複了八成。

淮王府。

喻君酌正陪着周榕烤地瓜,成郡王匆匆趕了過來。

“嫂嫂,不好了!”少年一臉慌張。

“怎麽了?”喻君酌問道。

“二哥,二哥把你爹,把永興侯砍了。”

“王爺他把我爹砍了?”喻君酌一臉震驚!

“死沒死不知道,只聽說是砍了,還是在宮裏……我還沒去看呢,聽到消息就趕來知會你了。”

喻君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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