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生命之重18

第018章 生命之重18

四目相對, 最先露出表情的反而是郁昭自己。

“你過來了。”她用的不是疑問語氣。

她對上的不是人類頭顱上的眼睛,而是一顆禿毛鳥頭。

高阢單手拎着一根長長的不明生物的腿骨,寬大破舊的袍子上血跡斑斑, 她腳下還倒着一個生死不明的家夥, 就那麽用四只眼睛瞪着房間裏面, 視線在分屍的人頭上一掃而過。

按照郁昭的計劃,她本該老老實實地待在籠子裏,等待她出去後發出聲音,高阢再來支援。

郁昭是這麽說的,高阢也是這麽答應的。

“我想了很久,還是做不出來讓你一個人以身犯險這種事。”高阢說, 接着她看到郁昭滿是血的臉上露出令人瘆得慌的笑意, 她突然反應過來, “等等,你早就猜到我會過來?”

“滿天星。”

郁昭只是用意味不明的情緒吐出這個詞, 然後她手臂一撐,脖子一扭, 剛才姿勢扭曲跪在地上,仿佛歷經刑罰的惡鬼般的人用還算正常的姿态站了起來。

這形态讓前滿天星鳥頭前輩也陷入沉默, 等郁昭撿起自己的短劍向她走過來, 用誠懇的語氣發出靈魂提問:“現在的新人都是怪物嗎?”

“當然不是, 從物品歸類上來講, 大家都還屬于正常人類。嗯, 這個世界概念上的正常。”

“你的‘這個世界’的限定是怎麽回事?……你要去幹什麽?現在我們已經打草驚蛇, 我把我遇見的人都殺了, 再想探聽點什麽恐怕……等等,你一早就猜到我會來找你, 所以你壓根沒打算去問他們什麽是吧?你真的被他們洗腦過了?……郁昭!”

嘶啞難聽的嗓音這麽嘶吼出來,在幽暗的地道裏發出低沉的回音,活像是厲鬼哭嚎。

在門裏門外的死人身上摸了摸,分別摸出兩串鑰匙的郁昭終于擡起頭,她抹了把下巴上濃稠得往下滴的血——剛才那個男人的,聲音嘶啞得和高阢有得一拼:“你有注意到我剛才差點被擰斷脖子麽前輩?”

高阢像是一下子被卡住脖子的鴕鳥:“……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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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像鴕鳥。

郁昭站起身,她本身一米七,高阢比她還要高出半個頭,這得有一米八了吧,還又細又長。

來到這個世界以來,郁昭第一次真心地有點想笑。

高阢更加費解,但她憋住了沒問。

這時淩亂的腳步聲傳來,郁昭看了一眼,果斷躲到高阢身後:“救命前輩!”

高阢嘟囔:“這時候想起來叫前輩了?”

這麽說着,她雙腿自然叉開,手中的腿骨垂落,是一個底盤很穩的姿勢。

她剛擺好姿勢,突然又想起點什麽:“等等,你對我是不是太放心了?你這家夥什麽時候知道的我的等級!”

她的話還沒說完,第一個人就沖到面前,高阢骨頭一敲,把他直接掀了個後空翻。

她一邊打架,還一邊回頭“瞪”向郁昭,顯然是想得到個答案。

郁昭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打架,聞言說:“難為前輩只有那麽小一個鳥腦子還能思考得這麽快了。”

高阢陰沉着臉,踩着暗道的牆壁像是飛了起來,長而細的腿直接劈裂了一個人的顱骨。

她對郁昭揮舞了一下手裏的骨頭,威脅的成分不言而喻。

“因為我試着對你釋放過威壓,但是沒有用。”郁昭飛快地說,“我大概是三級的異化者,所以你肯定比我高,四級以上怎麽也是隊長級別了吧,對付這幾個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高阢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鑒于她的頭是假的,郁昭也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

“反正已經到這一步了,幹脆幹他一票大的。”郁昭晃晃手裏的鑰匙,“你加油,我去看看其他房間。”

“喂!”

不等高阢說什麽,郁昭麻利地轉身就跑,她飛快地用鑰匙挨個試這些鐵門。

按照常理來說,會使用和出現在這片區域的人應該就是管理這一片的,郁昭很容易地打開了幾扇門,不出意外地在其中幾個房間裏發現了正在洗腦過程中的人。

郁昭眼神沉沉,她分別給他們檢查了一下,然後重重一個手刀劈向他們後頸。

等他們再次醒來,應該會清醒許多,但她能去除污染和精神攻擊留下的創傷,但彌留在他們精神和靈魂裏的恐懼和受過的折磨她無法去除,所以醒來後能恢複成什麽樣……全看他們自己。

高阢的聲音傳來:“郁昭!人越來越多了!”

郁昭捏捏鼻梁,打斷自己的沉思,她起身向外面跑去,剛才的暗道裏已經多了許多屍體,郁昭快速略過,抓住高阢的手腕:“我們走!”

“走?”高阢動作一頓,“這就走了?其他人怎麽辦?”

眼見着路就要被堵死了,郁昭放大聲音,“相信我!”

高阢定定地看她一眼,被她握住的手反手抓住她的,然後一個上提,把郁昭扛到了肩上。

郁昭瞪大眼睛,高阢鋸木頭一樣難聽的聲音離她很近:“你不是身體系的吧,既然要逃跑,就要全力以赴,不要拖後腿!”

郁昭抓住她寬大的袍子,感受着她帶着她一邊颠簸一邊殺出重圍。

高阢真的太瘦了,她感覺自己的肚子仿佛要被尖銳的肩胛骨頂穿出一個窟窿,她控制了一下呼吸,有幾下感覺她被攻擊到了,但高阢一直都沒有認真反擊。

對異化者來說,使用自己的異化能力才是實力巅峰,高阢作為混沌系異化者,最有力的攻擊方式一定是某種混沌能力,但她一次都沒有使用過,哪怕自己受傷了,她也堅持只用物理攻擊。

郁昭伸出手,手指扣進了高阢背後的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裏。

高阢渾身一僵,郁昭無比确信她一瞬間想把她扔出去,但高阢忍住了,下一秒,她就驚愕地“咦”了一聲。

她似乎理解了什麽,渾身一震,帶着郁昭像枚失控的炮/彈一樣沖了出去。

“別往河邊跑。”一直沒說話的郁昭啞聲說。

高阢動作頓了頓,也沒問為什麽,果斷拐了個方向,朝樹林深處沖去。

這麽兇猛地跑了一陣,郁昭說:“差不多了,我們造成的麻煩不小,他們應該分不出人手追這麽遠。”

幾個緩沖下,高阢從狂奔的狀态停了下來,她把郁昭放在地上,四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郁昭反而有點脫力,她給高阢輸送了大量的能量,在比較安全的地方幹脆軟塌塌地往地上一坐,一副“你想問啥就問吧但我不一定說”的光棍樣子。

“你不是滿天星。”高阢說。

郁昭沉默地點頭。

高阢把手裏那根骨頭捏得吱嘎吱嘎響,郁昭瞥她一眼。

可以看得出來,這位前滿天星的脾氣非常暴躁,恐怕如果不是她們兩個剛剛共患難過,她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用武力和她友好交談一下。

戰友情超過了憤怒值,高阢冷靜下來,“你到底是什麽人?你這能力……是怎麽回事?”

“一個可憐的倒黴蛋。”郁昭說,“先是被啓示黎明抓了,然後被滿天星抓了,再是被那些家夥抓了,現在又落到你手裏了。”

高阢:……

郁昭說這話的時候沒有任何情緒,平直無波地棒讀,但她話裏透露出來的消息,讓原本氣勢洶洶的高阢都忍不住憐惜起來……

畢竟這經歷聽起來,但凡一個拿出來都能搞死人了,郁昭能活到現在确實不容易,她會變成一個奇怪的變态也是理所當然。

郁昭擡頭看向她:“因為一句話就開始心疼我了嗎?高阢,你們滿天星是不是都這麽單純。”

高阢:……

說早了,還是很想打她。

“還真開始心疼我了?”郁昭反倒驚愕地看向她又捏緊的骨頭,她看不到高阢的表情,就只是試一下她的态度而已,因為高阢看起來很不會隐藏自己。

高阢的鳥頭張大嘴深吸幾口氣,果斷說:“先不問你是什麽人了,看起來你也不像是會說實話的樣子。我先問你,我們就這麽離開,剩下的人怎麽辦?你還打算回去麽?”

郁昭眯了眯眼,安靜地看着她。

此時的高阢和之前的她有很大不同,她不成人形,卻氣質凜冽,高瘦的身形逼近郁昭,高位階的壓迫感傾軋下來,空氣一下子變得稀薄起來。

“他們意識到那個據點被發現和攻擊了,很大可能會直接放棄,那些洗腦到一半的人和被抓的祭品怎麽辦?你覺得他們會大發善心把所有人一起帶走嗎?如果不把他們帶走,為了不暴露更多,你說他們會怎麽做?”高阢的聲音低啞得幾乎要聽不見了,“郁昭,我要一個逃跑的解釋。”

郁昭說:“即使有這些顧慮,你也還是先帶我逃出來了,你就不怕我是因為自己想逃命,把他們全都抛棄了麽?”

“我怕,所以我在問你。”高阢說,“如果你的回答是‘是’,那我就先把你捆在這,然後回去。”

郁昭:“捆在這?”

高阢陰沉的人類臉上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她拉開自己的長袍,郁昭這才發現她四肢上綁着嚴嚴實實的布條。

是在遮擋着什麽。

“我有道具。”高阢說,“如果你……”她停頓一下,“我不保證能活着回來,如果把你綁在這裏,很難說你第一個遇見的活物是什麽。”

郁昭移動眼珠,語氣中沒什麽怒氣:“你這是在威脅我?”

“這叫什麽威脅?已經發生的事又不能改變。”高阢放下袍子,“而且姑且說是直覺,我覺得你不是會受到威脅就妥協的人。”

郁昭露出微笑,“你的直覺很優秀,前輩。”

高阢盯着她的笑臉,收回威壓,等着她的解釋。

“剛進來的時候我就說過,我原本的計劃本來就不包括你,這當然是真的,我又不是未蔔先知,提前就知道你也在籠子裏。”郁昭說,“後來我雖然猜到你會過來,但我真正在等的,不是你。”

幾個小時之前,一艘氣墊艇開到郁昭被抓走的地方,閉着眼全力維持着影手運轉的季亞影眉頭一皺,急迫地說:“停下!”

氣墊艇停了下來,季亞影摸索了片刻,從靠近岸邊的地方摸出來一本筆記本。

沈一煜接過來,看着上面的血跡,“是小明提過的筆記。”

金發的奈亞半閉着眼,體會了一下什麽,說:“這裏有過很多人聚集。”

現在。

高阢臉上模拟出皺眉的神色:“你是說,你确定有一群好人在追着你跑?但是就算他們會管這件事,他們怎麽知道那個據點在哪裏?”

“他們順着河追一定會路過我被抓的地方,但凡他們不蠢,就會發現土地上的腳印只通向一個方向。”郁昭說,這是她在被扛起來之後就發現的,“而且他們幾個……如果追到那裏再找不到地方,這個世界幹脆毀滅算了。”

高阢額頭上暴起青筋:“你在說什麽可怕的話?”

郁昭意味不明地微笑。

幾個小時前。

魏鳴野一腳踩在氣墊艇的邊緣,極目往岸上望去:“有腳印,是她嗎?”

“也可能是她的陰謀。”季亞影說,“那個邪……那個人和以前相比,就像變了個人一樣,現在的她留下的任何蹤跡都可能是陷阱。”

“沈一煜想去。”奈亞缥缈的聲音說,“他傾向于相信這是重要的線索。”

“什麽?”季亞影看向握着筆記本沉默不語的沈一煜。

“根據小明說的,她很珍視這個筆記本。”沈一煜說,“除非是緊急情況,不然她應該不會把它丢下。”

季亞影臉色一變,“你是說,是啓示黎明……?”

“要去看看。”沈一煜做出決定,“我想了很久,傾向于她和啓示黎明并不是我們原先所想的那樣,也許這是她的求救信號。”

“她知道我們一直在追她,并且還能追到這個地方來?”季亞影露出不贊同的表情。

“她的能力。”沈一煜言簡意赅,“如果她暴露了自己的能力又明确叛逃出啓示黎明,亞影,你覺得啓示黎明會怎麽對待她?”

季亞影一愣,臉色難看下來。

“啓示黎明的手段,你是最清楚的。郁昭太重要了,我們不能放過這種線索。”沈一煜突然看向金發的高個女孩,“奈亞同意我。”

大家都看向奈亞,游魂般的女孩沉默片刻,眸光凝實了一些。

“那天在懸崖下,我感受到她的感情,和當初的小影是一樣的。”她聲音輕柔。

之前她沒說過這個,大家都怔了一下,季亞影尤其驚愕。

“像……我一樣?”

“是呀。”奈亞說,“強烈向往光明的人,都會産生那種感情,自嘲,不甘,無奈,想要改變什麽的執念和憤怒,諸如此類吧。”

衆人都沉默下去。

現在。

高阢還是沒有放過郁昭。

“就算像你預計的那樣,那些人到了地方,你怎麽确定他們會救人?”她這時候腦子倒是轉得快,“追你的人是滿天星?”

“我不确定他們會采取什麽方法,但他們一定會做得比我們更好。”郁昭淡淡地說。

高阢困惑地皺起眉。

“如果你不放心,就回去看看呗,算算時間,就算他們再慢,這時候也應該到了。”郁昭說,“但是放過柔弱的我吧,我的能力沒有一點進攻性,不想跟你回去送死了。”

高阢沉默下去,不用刻意去猜,郁昭也知道她陷入了劇烈的掙紮。

滿天星這幫人,真是把責任感刻進了骨子裏,哪怕已經變成了這副模樣,還是放不下這該死的責任感。

即使在廢土上也在堅持這些的人,真是偉光正得和她不是同一個世界的。

郁昭心裏翻湧着複雜的情緒,一時也沒有說話,半晌,她主動說:“他們有心靈歌者,能穩定受害者的狀态。”

“……我相信你。”

郁昭猛地擡頭。

高阢站在那裏,單薄瘦長的身影在朝陽初升的濃霧下幽靜得像一抹孤魂野鬼。

“我不能太靠近人類,尤其是人多的地方。”高阢嘶啞地說,“我之前說謊了,我,我不是異化者了,我現在只是個……污染的容器,太靠近我的話,會吸收我不自覺放出的污染。”

她慢慢地解開自己胳膊上的布條,郁昭看到,原本應該是柔軟皮膚的地方,覆蓋着鳥爪上那種堅硬的皮質紋路,她又沒幾兩肉,這層皮質幾乎緊緊地貼在她的骨頭上。

可想而知,她身上綁布條的地方都是這個樣子。

郁昭神色微沉。

“我不能輕易使用能力,因為那就是污染本身,每用一次,我自己的污染就會更加深一層,然後變得越來越像怪物。但是即使不使用能力,我的精神也在時刻和污染拉扯,接近人類,會讓我體內污染的那部分無比興奮,我容易控制不住。”高阢的語氣沒什麽起伏,“短暫失控之後,我會拼命向人類靠近,但即使我什麽都不做,我也會傷害到他們。這次是我沒有辦法,我沒有人可以求救,只能我自己去。”

郁昭望着她,雖然她看出來了高阢在生命危機下不使用能力肯定會有問題,但沒想到是這個樣子。

原來這就是她退出滿天星的理由。

“所以如果我意識清醒的話,我會遠離所有人類。”高阢向後退了一步,表達自己的決心,“我相信你了,現在我不會再限制你,你快走吧。”

她猶豫了一下,又說,“如果你害怕的話,我可以把你送出這裏,送出毒牙峽谷也行,但我們要隔得遠一點,不能再像之前那樣我扛着你跑了。”

郁昭緩緩地站了起來。

“為什麽?”她問。

高阢:“什麽?”

“為什麽自己都變成了這樣,你卻還在關注和自己不相幹的人?你們滿天星的調/教也是洗腦麽?”

“雖然不是很懂,但為什麽感覺你的用詞怪怪的……”高阢默默吐槽,然後說,“即使我很感激你,你污蔑滿天星我也是要生氣的。”

郁昭向她走近一步,重新拉進兩人的距離,“那是為什麽呢?因為你天生正義感爆棚,以為自己是能拯救人類的人?”

“你這是在說什麽啊?”高阢迷茫地看着她,“要說為什麽的話……對我來說應該是傳承吧。”

郁昭挑了下眉:“你也是滿天星世家?”

“不是。”高阢搖搖人類的頭,“我是個孤兒,在我快死的時候滿天星救了我,算起來……是隊長把我養大,她給我吃穿,讓我達到上學的條件,她告訴我,人活着就要找一件事去做,如果你不知道做什麽的話,那就試着去幫助他人吧。”

郁昭愣在那裏,她望着高阢,眼神越過她看到了很久之前的過去。

那時她剛從混黑的混混養父手底下逃出來,身上沒有錢,全是傷,獨自蜷縮在人群散場後的街邊角落裏,像是躲避寒風,孤獨等死的流浪貓。

有許多腳步聲路過她,但都沒有停留,只有那個同樣弱小,手裏拿着破舊竹籃的女孩為她停下來。

“你也沒有爸爸媽媽了嗎?”女孩說。

六歲的郁昭沒有力氣,她蜷縮着露出滿是提防的眼睛,縮在肘彎裏的手裏握着一塊尖銳的碎玻璃。

同樣六歲的女孩走上前,用自己的圍裙給她擦臉,那個雨夜很冷,女孩的手也很涼,但被她摸過的地方,泛起灼熱的溫度。

“和我回去吧,我們那裏有很多像我們一樣沒有爸爸媽媽的小朋友。”女孩說,“你可以和我一起賣葡萄,我們有很多很多葡萄,可以吃飽,可以不用淋雨。”

郁昭說:“為什麽要幫我?”

“因為我想要找些事去做,賣葡萄不錯,但是幫助需要幫助的人,會讓我更開心。”女孩對她笑,“我們快走吧,今天葡萄沒賣完,他們得笑話我。”

郁昭慢慢地站起來,握住她伸過來的手。

她把她拉出角落的陰影,也把她拉出了出生以來無力掙紮的沼澤。

“誰笑話你,我揍他。”郁昭看着女孩,低聲說。

女孩以為她在開玩笑,即使被雨淋得通透,她也笑得很開心。

“不能打人啦,大家互相幫助不好嗎?本來活着就很難了。”女孩頭發很濕,眼睛很亮,“沒人要我們,就自己要自己。餓不餓?跟我回去吃飯吧。”

郁昭做好的最差的預算,就是死在那個雨夜,但她沒有死,還得到了她的救贖。

江芍藥把她帶回了那個小小的私人孤兒院,院長媽媽用博愛的心接納了她,她從此有了戶口,成為了正式的公民。

從那天起,郁昭和江芍藥成為了最好的朋友,一直到郁昭死亡。

此時時光輪轉,郁昭看着高阢可怖的面容,問:“你感覺快樂麽?”

“也……沒什麽不快樂的?”高阢歪了歪頭,“‘人類如己身,手足莫相殘’,這是聯盟的格言,也沒什麽不對……”

她怔住了。

因為郁昭握住了她的鳥頭。

高阢大驚:“你在幹什麽!你這丫頭真是一點都不聽勸!”

郁昭另一只手伸出,握住了她人類的那只手,并用上了力氣,不讓她後退。

“你相信我麽?”她問。

高阢愣了愣,不明白她是什麽意思。

“要反擊的話,記得不要把我打死。”

郁昭說完,用力捏住了那顆實際上非常脆弱的鳥頭。

高阢整個人都呆滞了,她剛要把郁昭甩出去,忽然感受到一股溫暖清潤的能量順着疼痛湧入,她一直以來在混亂中徘徊的意識猛地一清,就像是本來混為一色的豆子被分出了清晰的兩種顏色,她一下子就挑揀出了她自己的意識。

她震驚地望着郁昭,郁昭好看的臉有些蒼白,卻還是對她露出一抹微笑。

“這……這是……?”

“我的确不是滿天星,但我對你們沒惡意。”郁昭說,“你的确被污染得很嚴重,想讓你完全恢複人類的形态不可能了,但我能保護你現存的意識,讓你永遠不會被污染吞噬,你信我麽?”

高阢怔怔地:“永遠?”

郁昭語氣肯定:“永遠。”

高阢單薄的胸膛劇烈地一顫,她沒有淚水,但郁昭察覺到她應該在哭。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我現在亂極了……”

高阢一邊不敢相信,一邊又清晰地察覺到那一直糾纏她的污染在能量的驅逐下真的退去了,她感受到了久違的清醒和清明。

“……我該怎麽報答你,郁昭,我該怎麽報答你……”高阢的語氣帶上泣音,“為了這一刻我願意去死。”

郁昭用力握住她人類的那只手。

“不用去死,我有事求你。”她說,“教我體術,用要把我殺死那樣的程度來訓練我,你能做到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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