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生命之重62
第062章 生命之重62
“你還能聯系得上金碧絲麽？”
等坐進車裏開始行駛, 郁昭對魏鳴野提出問題。
“金碧絲？你想買東西嗎？”魏鳴野拿出聯絡器，開始扒拉，“我可以試試, 但是那家夥屬地鼠的, 藏頭露尾, 根本不冒頭，現在沒有人情要還我了，她夠嗆肯出來。”
“試試問她想要什麽，不僅限于物品。”郁昭說。
“不僅限于物品？”魏鳴野正在打字的手停下來，歪着頭一副很疑惑的樣子。
“她能拿到各種途徑的貨物，一定有她自己的門路, 掌握這種門路卻害怕露面, 說明她大概率有個身後門路也解決不了的大麻煩, 比如仇人。”郁昭說，“不用和她說那麽明白, 告訴她是我要。”
“哦。”魏鳴野乖乖點頭，也不知道他聽明白了沒, “那你要買什麽？”
“她這麽問之後，把我的聯絡器編號告訴她。”
魏鳴野還有些好奇, 但是看郁昭已經閉上眼好像開始休息, 他就閉上了嘴, 繼續噠噠噠地打字。
這輛車不是改裝車, 只坐了四個人, 前座是一定要和郁昭同車的宋陽, 以及一個負責開車的白玫瑰軍人, 這時宋陽倒是扭過頭來說：“郁昭小姐，您是懷疑金碧絲身後……”
他話還沒說完, 就別魏鳴野給瞪了回去：“別吵，沒看到郁昭在睡覺嗎。”
宋陽噤聲，他想說以郁昭的警惕性怎麽可能在這種時候睡着，但看魏鳴野的表情，他要是再多說一個字就得把他給吃了。
他剛要回過頭去，郁昭閉着眼出聲：“她身後有人是肯定的，根據情報來看，她出手的貨物多是藥劑和武器，能有手段搞到這些，你們就沒追查出什麽嗎？”
宋陽臉色嚴肅起來：“我們查過她的進貨渠道，但是她實在太神出鬼沒，我們猜測她的能力應該和隐匿有關，因此每一次追蹤都不了了之。”
“內部排查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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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天城和避風港排查過，沒有跡象，北方堡壘距離太遠，綠洲之眼需要更高的權限，她的重要程度還不夠讓那邊有動作。”
“重要程度還不夠啊。”郁昭睜開眼望着窗外，“關于科技先鋒的事，基地給你答複了麽？”
宋陽猶豫了一下，“基地那邊說……根據調查，藍天城這邊沒有問題。”
他也覺得有點奇怪，發生種子異化獸襲擊的地方都是離藍天城比較近的區域，即使來回要走好幾天，但這附近的大型基地就只有藍天城，再往西走能倒是能到自由聚落。
那麽危險的東西肯定不是憑空研制出來的，資料、材料、人員、錢、場所缺一不可，哪怕不帶自我吹噓的心态，全世界也只有文明聯盟能供得起，其次就是自由聚落，但是如果和自由聚落有關，他們就得越過藍天城才能抵達這邊。
即使一向非常信任基地的宋陽，說出這句話也不由産生幾分猶疑。
他看向郁昭，年輕的女孩臉上沒有任何疑惑，像是早就料到了這個答案，只是淡淡地點點頭。
宋陽想問點什麽，又不敢多問，只好又将頭轉回去了。
他不問郁昭，郁昭倒是有話問他：“宋陽，沈一煜如果進入藍天城，會受到什麽待遇？”
宋陽和旁邊駕駛座的白玫瑰同時身形一僵，白玫瑰顯然知道這不是他能參與的話題，明智地做個開車工具人，宋陽無法回避，謹慎地說：“您指的什麽？沈少爺是大統領的兒子，無論到聯盟的哪個基地，都會受到優待。”
“是麽。”郁昭說，“哪怕他是個有那種能力的混沌系？”
“……”宋陽沉默片刻，“郁昭小姐，我個人并不歧視混沌系的異化者，但是為了維護秩序，聯盟裏的規定一向比較嚴厲，所以大家只是恪盡職守……”
“我知道了。”郁昭低聲說。
在外面遇到的聯盟的人，表面上看起來都對沈一煜挺有尊重，他也能調動一部分聯盟的力量，但是昨天沈一煜的話讓她重新考慮起沈一煜的處境，現在看來，應該是會外出行走的人對混沌系的包容度普遍高一些。
想到遠在毒牙峽谷裏被特殊保護起來的人，郁昭在心裏嘆了口氣。
察覺到她心情不好，宋陽不去碰她的黴頭，魏鳴野歪着頭，盯着她看了片刻，把她微微松開的鬥篷衣領給她拉嚴實，輕輕把她的頭往自己肩膀上擺了擺。
“郁昭，我知道你昨晚又沒有睡覺。”魏鳴野說，“反正現在也沒什麽事，你靠着我睡一會吧。”
郁昭說：“你怎麽知道我晚上沒睡？”
“因為我……”魏鳴野剛想說因為他也一晚沒睡，對郁昭那邊的氣息感受很清楚，看到郁昭嚴厲的眼神，讪讪地笑了笑。
“昨天發生了那麽多事，怎麽可能睡得着啊。”像是解釋又像是撒嬌，魏鳴野讨好地蹭蹭郁昭的頭發，像是偷到魚的貓一樣滿足地笑起來。
郁昭在他手背上用力掐了一把，“我有治療能力，可以修複疲憊，還在長身體的小孩別學人熬夜。”
這點痛對魏鳴野來說不痛不癢，感受到柔和的能量鑽入體內，他裝作龇牙咧嘴了一下，然後就定為真正的龇牙咧嘴：“我不是小孩！我成年了！”
“嗯。”郁昭打開斜挎的背包，拿出筆和本子，“那麽這位成年人，你上過學麽？”
“上什麽學？”魏鳴野不明所以，“我識字。”
“光識字是不夠的，何況你那點詞彙量，說話的時候就很可憐，你和人用聯絡器交流的時候顯得更艱難了。”郁昭用筆敲敲他的腦門，“這個時代的文字很簡單，憑你的聰明，很快就能記住更多。”
看郁昭一副打算教他認字的樣子，魏鳴野的表情驚恐起來，他剛要十動然拒說自己現在認的字就夠用了，乍然聽到郁昭說他聰明，他整個人突然愣住。
“聰明？”他愣愣地說，“你居然覺得我聰明？”
“不信的話，就來試一下。”郁昭翻開寫上東西的幾頁，“你肯定馬上就能學會。”
魏鳴野還來不及理清這心髒突如其來的劇烈跳動是這麽回事，一眼看到郁昭翻過去的頁數上好像畫了些東西，像字又不像字，剛想詢問，就見郁昭在紙上寫下了幾個字形。
“這個詞認識麽？”郁昭又寫下一句話，“這句話能全部念出來并理解意思麽？”
魏鳴野的注意力瞬間被吸引走了，他看着這好像認識又好像不認識的東西，支支吾吾，頭頂炸起來卷毛都耷拉了下去。
“跟我學。”郁昭慢條斯理地說，“以後你要面對的情況，有時候也許不能靠蠻力解決，萬一你要調查資料，你連文件名都看不懂多尴尬。或者退一步講，萬一有人用聯絡器罵你，你都看不明白。”
“不可以直接削了他嗎？”魏鳴野不抱希望地問。
郁昭看了他一會，作勢要把本子收起來。
“別別，郁昭，我學！”魏鳴野生怕她生氣，連忙按住她的手，笑得分外乖巧，“你教什麽我都學，不要生氣。”
郁昭于是又把本子打開，淡淡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她生不生氣，魏鳴野被她吃得死死的，蜷縮在車後座上分外認真地聽課，一點神都不敢走。
看着這神奇的一幕，前排的宋陽簡直不知道說什麽。
他閑着沒事聽了聽，再次确定郁昭實在是個做好老師的料子，之前軍團的人跟她上課他就發現了，一旦進入教學狀态，郁昭就會變得和她平時的自己不太一樣，總得來說，是變得更溫柔好說話了，她好像把自己好脾氣的一部分全都轉移到了老師的身份裏，簡直不可思議。
所以郁昭很喜歡當老師嗎？宋陽腦中疑問一閃而過。
時間在教學中度過，兩個小時後，今天的第一場襲擊來臨。
郁昭的車在整個陣型最中間的位置，來襲擊的人壓根連外圍都沒有突破，剛冒頭就被現在全軍過敏白玫瑰給鎮壓下來。
魏鳴野被熱鬧吸引了注意，歪頭往窗外看，被郁昭頭也不擡地捏着下巴轉回來，他看着郁昭低垂的睫毛，沉靜的目光，好看的手指在紙上滑動，臉突然紅了個通透。
郁昭：“……？”
都兩個小時了，現在才想起來臉紅嗎？
他們車都沒停，郁昭擡起眼，聽到車上的聯絡系統裏傳出彙報的聲音。
是野生的流亡者，應該是接了懸賞，想要來碰碰運氣，級別不高，比實力更出衆的是不怕死的勇氣。
這種襲擊自從上了文明聯盟的車之後已經經歷過好幾次了，大家都已經習慣，按部就班地處理了對方，隊伍繼續前進。
上午平靜地過去，中午大家都在車上随便啃幹糧，接近黃昏的時候，外面的光線暗了下來，郁昭才停下今天的教學。
魏鳴野這時已經變成了蚊香眼，好像徹底暈了，但是郁昭随便提問了幾個，他對答如流。
“這不是很聰明嗎。”郁昭在紙上一點點空白的角落畫了朵簡筆畫小花，撕下那個小角啪地貼在魏鳴野的腦門上，“今天的合格證。”
魏鳴野眨眨眼，擡手把那個紙片捏在手裏，笑出小虎牙：“以後每次上課都給嗎？”
“可以。”
“那，”魏鳴野說，“棺材臉也有嗎？”
郁昭收拾東西的動作一頓，“這是你送的本子，你不想給的話，我不會給他。”
魏鳴野眼睛霍然亮了起來。
“既然送給你了，那就是你的啦。”他故作大度地說，然後馬上原形畢露，“不過他都一把年紀了，還是不要太慣着他了。”
郁昭懶得提醒他，宋铮才二十三歲。
不過以這個世界的平均年紀來說，一過了二十還真的算不小了。
一下車，宋铮就向郁昭這邊走來，見魏鳴野站在郁昭身邊笑得像只偷了蜂蜜的熊，忍不住皺了下眉。
“我和老師有事要說。”
“你說啊，我又沒堵住你嘴。”
宋铮的眼神愈加陰沉，他看向郁昭，郁昭在向季亞影詢問沈一煜的情況，今天她和沈一煜一輛車。
見郁昭只是低頭看聯絡器，沒有把魏鳴野趕走的意思，宋铮默默垂下眼，低聲道：“老師……”
突然，一陣騷亂從外圍傳來，幾人同時擡起頭，魏鳴野興趣缺缺：“是又有找死的吧？”
郁昭本來也沒打算理會，聯絡器上來了條新消息，來自奈亞。
“郁昭，我覺得你得過來看看。”
郁昭一頓，暫時打斷宋铮的話，擡腿向外圍走，宋陽十分詫異，前來阻攔：“郁昭小姐，您還是不要出保護圈為好。”
郁昭盯住他：“這次不是襲擊者吧？”
“的确不是。”宋陽臉色變了變，“其實我正打算詢問您的意見，來的人是一對母女，應該是聽說您在這裏，想要為她被污染的女孩治病。”
郁昭停下腳步，每個人都看向她，正當大家都以為一貫我行我素的郁昭要堅持往外走的時候，郁昭轉身回到保護圈中心：“我不出去，把她們帶進來吧。”
宋陽緊張地說：“但是萬一她們身上有什麽詭異的手段……”
“你到我身邊來，魏鳴野，宋铮，你們靠近我，把亞影也叫過來。”郁昭說，“能同時穿過你們幾個以及我本身的防禦攻擊到我的人，不需要耍這種手段。”
的确是這個道理，宋陽就讓人去叫人，看到幾人怪怪的目光，郁昭挑了下眉。
“怎麽，都覺得我一定要出去？”
“咳。”魏鳴野幹咳一聲，“就是第一次見到你居然會有自我保護的意識，有點驚訝。”
縱觀之前經歷的大大小小的戰鬥，郁昭不是沖鋒陷陣就是以傷換傷，看着比他們身體系還要拼，他們的确沒想到郁昭居然會選擇妥協，還懂得保護自己了。
“在你們眼裏，我就是那麽任性的人麽。”郁昭語氣平平，“讓人保護我的是我，如果我再任性妄為，那我這算什麽。”
“郁昭小姐很明事理。”宋陽贊賞地說，“想要讓一個隊伍發揮最大的戰力，就要每個人各司其職，哪怕郁昭小姐自身有一定戰鬥能力，但是為整體考慮，處于輔助位會起到更大的作用，并且和親自上戰場帶來的效果天差地別。”
郁昭對此默認了，她努力提高自己的戰力只是為了自保，對于自己的定位，她一向很清晰。
盲目地向前沖是無意義的逞英雄行為，她能保證更多人活下去。
很快，白玫瑰押着兩人前來，季亞影跟在身邊。
她快速走到郁昭身邊，告訴她沈一煜還不太舒服，奈亞在照顧他，郁昭點點頭，看向惶恐的兩人。
母女兩個穿着破爛，在寒冷的雪季也只穿着不厚的鬥篷，母親年齡應該不大，但是臉上手上都是傷痕，懷裏抱着一個被裹得嚴嚴實實的孩子，懷着淚水的眼睛滿是驚恐。
她茫然地看了一圈，盲目地跪下來，聲音的确很年輕：“求求純淨之神救救我的女兒！我願意付出任何東西，任何都可以！”
在衆人的矚目中，郁昭來到她們面前，謹慎地隔了一段距離，聲音和緩：“把孩子放下，露出來我看看。”
年輕的母親愕然地看向她，似乎沒想到傳說中能拯救世間生命的純淨之神居然是一個這麽年輕的女孩，她猶豫了一下，咬牙将懷裏的孩子放到地上，先露出來的不是孩子稚嫩的臉，而是蠕動的觸手。
衆人臉色一變，季亞影低聲說：“已經異變了。”
“看起來才三四歲吧。”魏鳴野嗓音清亮，聽不出任何同情，“被異化獸襲擊了嗎，真慘。”
年輕的母親渾身更加顫抖，她用膝蓋爬行幾步，把異變的孩子護在身下，試圖對郁昭伸出手：“求求您，我聽說您能救異變的人，求求您救救她，我願意做您的仆人，做您的奴隸或者任何東西，求求您……”
她伸出的手被宋铮警覺地擋住，郁昭拍拍他的肩，示意他沒事。
她散去眼睛上的能量，靠近這對母女，在母親期待的目光下，她輕輕撥開包住孩子的布。
詭異黏膩的觸手迅疾地伸出來，試圖攻擊靠近的陌生氣息，孩子的母親悲鳴一聲，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觸手，“寶寶，不要攻擊人，她是來救你的，不要這樣。”
與其說這是個孩子，不如說這已經變成了一個怪物，她幾乎沒有了人類的特征，本該是臉的地方變成一塊塊仿佛呼吸般起伏的肉瘤，觸手正是從這些肉瘤中長出。
“喂，你不要命了？”魏鳴野想去拉年輕的母親，畢竟異變到這個程度的人應該已經沒有意識了，更何況孩子的意識本就薄弱。
然而讓所有人驚訝的是，那些觸手真的沒有攻擊母親，本來如利劍般鋒利的氣勢在接觸到母親的胸膛之後，觸手瞬間軟化下來，甚至慢慢伸長，攀附上母親的脖頸。
“媽媽。”她的肉瘤之間發出細弱、模糊的呼喚，“媽媽。”
“诶，寶寶，媽媽在，媽媽在這。”年輕母親把怪物緊緊地抱進懷裏，淚如雨下，她擡頭惶恐地看向郁昭，“能救嗎？”
郁昭沉默地望着她們，所有人都沉默地望着她。
他們都知道，郁昭的能力能救異變的人，但前提是還保留自我意識，但是這個孩子現在的情況，不好說是不是生前留下的執念。
“她已經完全異變了，不出兩天，就會化成膿水流入地裏。”宋铮說，“這種的，老師救也是浪費能量吧。”
救異變的人要消耗更多的能量，這點也不是什麽秘密。
“是好像沒救了。”魏鳴野第一次贊同宋铮的話，不等他詫異，他就挑釁般地回望過去，“但是郁昭還沒說話呢，你個徒弟越俎代庖什麽？”
這是他今天剛學的詞，沒想到這麽快就用上了。
宋铮的臉色不太好看，季亞影皺眉打斷将起的争執：“你們兩個閉嘴，聽郁昭的。”
目光又都落回郁昭身上，郁昭看向随着他們說話越加絕望的女人，說：“她的意識還沒有徹底消失，但已經失去思考能力。”
她前一句話讓女人露出狂喜，衆人露出驚訝，随即下一句就讓女人陷入更深的絕望。
“那……那……”
就在她以為已經沒辦法，已經被放棄的時候，郁昭用力握住她的肩頭，溫潤的能量流淌進去，支撐住她要軟倒的身軀。
“叫她的名字，呼喚她，用你所有能用的辦法，把她留下來。”郁昭取出匕首，“她的本能還在回應你，現在最想要她活下來的就是你，只要你不放棄，我就試着救她。”
“叫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