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我暈婚”
第13章 13.“我暈婚”
一覺睡醒,餘溫言身上大大小小的裂痕已經修複得差不多了,擡手擡腳沒有困難。
他穿拖鞋下床,拉開一條小小的門縫往外張望,沒聞着丁點冷杉味信息素的味道。
至此,他放心地打開門,下樓溜達了一圈,确認謝秉川不在家,窩進沙發裏給江無漾發信息。
[餘溫言]:複制人beta能聞到信息素嗎?
[江無漾]:怎麽會。複制人beta自然參照的是正常人裏的beta
[江無漾]:你聞得到信息素嗎
[江無漾]:你是個beta怎麽可能聞得到信息素!難道我給你做腺體的時候做錯了?
[江無漾]:完了完了,被我導師知道不得罵死我,你從這一刻起不再是我的畢業之光了
[江無漾]:如果你願意裝作聞不到的樣子,我還是願意稱你一聲“畢業之光”的
[餘溫言]:……你有多久沒找人說話了
[餘溫言]:“畢業之光”免了,喊聲爹我就裝
回複完,餘溫言放下手機,垂眸注視院子門旁的那扇門,一瞬失神。那是謝秉川的房間門,昨天在謝秉川房門前的經歷依舊歷歷在目,昨晚睡覺他還穿着沾血的衣服,醒來不僅衣服換了,連沾到點點血漬的床單也被換成一套幹淨的。
昨晚換衣服迷迷糊糊間,鼻尖總聞到那抹很冷很冷的信息素,餘溫言蹙眉,推開謝秉川呢喃:“你的信息素好冷。”
謝秉川沒回答,只是輕輕出聲:“溫言?”
餘溫言便噤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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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他對謝秉川一如既往的印象,對誰都好,對誰都負責,就算只是一個仿制複制人,就算複制人仿制的是謝秉川最恨的、餘溫言的臉,謝秉川一樣負責。
對誰都好,就是對他不好。
只要他越像餘溫言,謝秉川總有一天會讨厭他,厭煩他,最後和他離婚。
昨天只是小插曲,不重要,離婚計劃得繼續實施,只要逼迫謝秉川和他離婚就好,留謝秉川一條命,他倒是想看看謝秉川能裝忏悔裝多久。
餘溫言給自己倒了杯冷水,一飲而下,大冬天喝冷水,冷意落肚,冰得不行。
他挪到無線插電板邊,給煮水壺裝過濾水後放上去煮沸。
餘光瞄到垃圾桶旁邊放着、昨天未出現的垃圾袋,袋子裏裝着他昨天穿的沾血衣服、帶血的床單,上面還有酒精消毒的氣味。
這麽嫌棄。
看來謝秉川這條命也沒必要留了。
“啪嗒”一聲,餘溫言順着聲源望去。
謝秉川打開雜物間的門走了出來,手上拿着一支已經注射空了的抑制劑,停在了離他好幾米外的地方。
謝秉川:“你聞得到我的信息素味道麽。”
餘溫言:“聞不到。”江無漾還沒喊爹,餘溫言先給他預支上了。
謝秉川:“那你昨天怎麽知道我信息素出現波動。”
他才想知道呢,他現在明明是個beta,前幾天才只是聞到味道,怎麽現在連信息素裏的情緒都聞出來了。
餘溫言:“你聽得到啊,我還以為你易感期會聾呢。那你昨天怎麽愣那麽久不動,等着我的血流幹嗎。”
謝秉川沒說話,走近了,将手裏的空抑制劑丢進垃圾桶裏。
不說話餘溫言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盡管處在易感期的alpha不好招惹,但謝秉川剛打完抑制劑,情況穩定。
餘溫言決定招惹。
“昨天的衣服,是你幫我換的嗎?謝謝你,你真好心。”餘溫言嘴角翹起蠱惑人心的弧度,熱水正好跳檔,他拿來謝秉川杯子,給謝秉川倒燙水。
“幫了。因為沒人能給你換。”謝秉川走近,拿起那袋沾血的衣服,抓着袋子上端攏了攏,眉頭微蹙,別開了視線。
“給你倒了水。”餘溫言端起謝秉川的水杯,起身朝謝秉川走去。
水沒送到謝秉川手裏,餘溫言踢到沙發角,“哎呀”一聲,水杯裏的水在空中劃出完美的抛物線,“嘩啦”地直直朝謝秉川潑去。
曾經潑過他的冷水,他燒開還回去了。
兩人相距不足一米,謝秉川身形微微一側,還順手接住抛上空又掉下來的燙杯子,擡腳撈住差點跌地的複制人。
謝秉川:“你暈水?”
餘溫言:“我暈婚。”
謝秉川:“适應就好。”
适應你爹。
餘溫言想罵罵咧咧,但還是憋回去了。
謝秉川把杯子放回桌上,收回燙得發紅的掌心,擡擡腳把複制人甩回沙發上,拿起衣服走向玄關。
“想扔掉也沒必要這麽着急吧,”他上前,擋在謝秉川跟前,從謝秉川手裏搶回衣服,“不勞煩你,你嫌棄我的衣服我還嫌棄你的手髒呢,我自己扔。”
“不扔,血漬洗不幹淨,找別人洗,”謝秉川沒什麽表情,“你也聯系了洗衣店?”
原來不是要扔。
餘溫言把衣服扔還給謝秉川,“沒。要洗的衣服你用垃圾袋裝,誤導我了。”
謝秉川接住袋子,細細端詳一陣,擡眼看他,“溫言買的袋子,我不知道這是垃圾袋,”他呼吸忽然一滞,“你怎麽知道。”
如果現在有一張家政課的傳單拍到他臉上,他一定拍到謝秉川臉上并讓他滾去上課。
餘溫言裝都懶得裝:“你的家政考核是買的嗎?常識,味道具有刺激性,塑料材質,只能用來當垃圾袋。”
“知道了。”謝秉川虛心受教。
餘溫言有種拳頭打進松軟雪地的無力感。
在謝秉川路過他時,餘溫言使了壞,伸腳打算絆他。
卻沒想到,在他将腳伸出去那一瞬間,謝秉川跟開了被動一樣,自動擡腳自動跨過,自動詢問:“你腳抽筋了?”
餘溫言:“……我活動活動腿。”
“那邊空曠,這邊會絆到人。”謝秉川給他提建議。
餘溫言“哈”地笑了一聲。
絆的就是你。
結果,無論他怎麽想盡辦法給謝秉川找麻煩,謝秉川總能靠他優秀的身體素質躲開。
有夠難殺的。
上一個這麽難殺的還是隔壁那個,一天之內,早起換褲子抽筋、打哈欠脫臼、甩手甩脫小指關節、陪笑導師笑抽,最後從醫院出來,滿血複活回家睡覺的,待畢業好幾年老年大學生。
明晃晃動手只會把自己賠進去,餘溫言暫且把喪偶計劃列進“伺機待完成”行列。
殺不掉,他逃掉總可以吧。
外面天還大亮着,餘溫言站在客廳連接院子的落地窗邊,将手伸出落地窗,光沿着指節爬上掌根,一陣灼燒感,餘溫言抽回手。
生前怕冷,死後怕熱,結合一下他就能像個正常人一樣活着了。
餘溫言嘴角揚起,沒有笑意。
白天逃跑顯然不現實,餘溫言打算晚上跑。
晚上門口鎖上了,打開門內的鎖會發出很大聲的一聲“咔噠”,謝秉川房間在一樓,他沒把握不被發現。
就算等到謝秉川深睡……他睡得比謝秉川還早。
複制人的困頓機制,除了做那那那種事,複制人會到點就睡,上輩子熬夜圍觀刺激,這輩子到點關機,夜生活一點別想有。
餘溫言現在都快要覺得他,淡泊如菊,內心平靜如水。
正門出不去,就從院子走,經過謝秉川的房間容易被發現,就從他之前的房間那圍翻出去。
說幹就幹,夜深人靜,餘溫言背着他寶貝的《甜品書籍大全》,偷偷溜到院子,借力踩着手攀上圍牆。
月光灑落在他臉上,他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有看到如此皎潔明媚的月亮的,餘溫言擦擦汗,長籲口氣,準備下去。
“待夠了嗎,可以下來了。”謝秉川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他身邊,神不知鬼不覺的,拿來條布蓋在手上讓他踩着下來。
“你怎麽知道我要翻牆。”餘溫言心如止水,毫無波瀾,猶如一池死潭。
謝秉川另一只手舉着手機給他看,手機不斷震動,上面列着他身體的各項數據,什麽都有,最頂上落着一個框,上面紅色的字顯眼刺耳:
!!複制人位置接近圍牆,疑似準備逃脫。
餘溫言眨眨眼,看見數據最下行有個選項,可以選擇複制人可活動的範圍,謝秉川選了這間屋子的範圍。
他擡手捂了捂芯片所在的心髒,難以置信。
芯片能定位他,那他往哪跑啊。
挖芯片他是百分之一百,不,百分之兩百不會幹的,複制人也有痛覺,和正常人一樣,挖芯片和挖心髒有什麽區別。
上輩子疼多了,他才不要再體驗一次。
從長計議。餘溫言決定。
他睨了眼謝秉川鋪好布的手,擡腳踩上謝秉川的肩膀,從圍牆上下來,手機終于停止了震動。
餘溫言拍拍手,抱着書盒從謝秉川跟前走過。
謝秉川的視線一直落在他手裏的盒子上。
等餘溫言都快走到樓梯了,謝秉川突然出聲詢問他:“你也對甜品感興趣嗎。”
空氣中彌漫的信息素有些焦躁。
餘溫言聞出來了,他倏地停下腳步,扭回半個頭。
“你感興趣,我會幫你買新廚具和材料。”
“不感興趣,”餘溫言聲音沒有溫度,“帶着他只是方便當磚頭用。”來一個不長眼騷擾的就打跑一個。
說完也不管謝秉川什麽表情,就上樓回了房間。
謝秉川目視着複制人走上樓,走進房間關上門,終于收回視線,輕輕往後一跌,靠着牆邊。
他打開“看看”APP,點開關注列表裏唯一的一個人,往下翻找,随便點進其中一個視頻,戴上耳機,靜靜聽着。
熟悉的臉、熟悉的聲音,焦躁的信息素被壓下去不少。
明明餘溫言和他信息素匹配度只有0%,100%少見,0%也少見,相配和相悖是一對極端的反義詞。
信息素常識考時他曾經學過,相悖的信息素相撞不僅會互相抗拒,容易糾纏打架,而且,就算其中一方散發安撫信息素,對另一方來說也是挑釁與攻擊,毫無适配可言。
他和餘溫言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注定是痛苦的。
但他标記餘溫言時,除開那苦澀的、辛辣的味道,總會有另一抹清新香甜的味道同時存在。
那抹味道會在他快要墜入幻覺的時候把他拉出來,也從不會和他的信息素起沖突,甚至無時無刻都散發着安撫的意味。
自餘溫言死後,他便再也沒有聞到過了。
直到昨天,他看到複制人身上熟悉的、刺眼的、大面積滲出的血液時,愣住呆在原地,渾身似被百萬支尖利的針,打地基般死死釘在地裏。
那抹味道時隔三個多月再次出現。
出現在了複制人的身上。
可他記得清清楚楚,在江無漾問他給複制人設定性別時,他強調了好幾遍,不要信息素,一點都不要,beta就好。
beta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