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燒腺體給他”

第19章 19.“燒腺體給他”

江無漾把車停在謝秉川家門口,解開車門鎖。

“有消息再找你,靠,今天撲了個空,不知道是消息本身假的,還是我們又被騙了。”江無漾“啧”了一聲。

“就算是假的,也要去看看。”謝秉川低聲。

江無漾輕吐口氣,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沒吱聲。

“巫師有消息了嗎。”謝秉川突然問。

“沒有,抓不到影,神出鬼沒的,”江無漾說,“小複制那個樣子,真的不用回去保修保修嗎?”

謝秉川好一會兒沒說話,再開口時,聲音很悶,“這樣挺好的。”

“你交代我查的,我也查過了,歷代的複制人裏,沒有出現你說的情況,知道你信那些,但,”江無漾頓了一下,才繼續說,“複制人是人造的,不是轉生的載體。”

謝秉川眼睫垂了垂,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江無漾拍拍他的肩,千言萬語最後只彙成一句話:“人總要向前走的。”

門“咔噠”一聲被推開,謝秉川下了車,說了一聲“有空常來”,就關上了車門。

焦味從車縫溜進來,很快散了,江無漾歪了歪頭納悶:“哪來的燒焦味……”

車卷着雪駛離,外面又隐隐約約有些刮起風雪的勢頭來了。

謝秉川一只手揣在兜裏,抽出另一只手來,打開房門,屋子裏似乎有什麽味道,他心裏平生一股異樣感。

複制人蹲在院子門邊,跟前放了一個火爐,裏面正燒着什麽,燃着熊熊烈火,映照在複制人眼底,顯得有些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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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燒什麽。”謝秉川問。

“遺物。”複制人說。

謝秉川關門的手一頓,門順着慣性猛扣上,他轉過身,臉上的不可置信仿佛就要溢出來了。

“……誰的?”謝秉川咬着牙,快步朝複制人走去。

還沒走到,謝秉川就看見複制人從堆在旁邊的、累疊起來餘溫言的東西裏,拿出餘溫言曾經從廟裏給他求來的香包,平靜地丢進了火裏。

火搖擺着火星,像猩紅的舌頭,頓時将香包盡數吞噬,香包沾染上火苗,燃起火來。

“你在做什麽。”謝秉川厲聲上前,不管不顧将手伸進火爐裏,掏出香包,扔在地上把火踩滅。

火爐裏溫度很高,不知道已經燒了多少東西,謝秉川拿香包帶出來的灰燼灑滿一地。

餘溫言沒有擡眼看他,視線輕落,停在瘡孔再難愈合的香包布料上。

謝秉川半蹲下來,右腿膝蓋磕碰到地板,“嘭”的一聲,好像一條被抽走頸椎的魚。

他被燒傷的手,很快局部紅腫起泡,皮膚表面被卷得糜爛,露出內裏鮮紅,盡是瘡痍。

謝秉川顫着,抖着被燒傷的手,握住他的肩膀,似乎燒傷的疼難以忍受,謝秉川的聲音也在抖:“為什麽要燒。”

“燒點遺物給他,”餘溫言平靜地說,“你沒給他下葬,那我就在這裏燒。”

“你燒了什麽。”

“燒了,”餘溫言仰起頭,掰着手指頭回憶着,“照片,他閑時能看看。你給他買的所有東西,他可能需要吧,反正我不要了。還有他的腺體,腺體那麽重要,怎麽能沒有腺體。”

耳邊的呼吸聲愈來愈重,餘溫言擡頭,正視眼前那張難得露出一絲崩潰脆弱的臉,嘴角帶上淺笑:“還沒燒完呢,你也來幫忙好了。”

“你把他的腺體也燒了……?”衣領被拽起,餘溫言依舊沒什麽表情。

“嗯,反正留着也沒用,你是alpha,我是beta,omega的腺體,總不能裝到白依山身上吧,做收藏品的話,也太沒道德了些。”餘溫言笑了一聲。

說不準呢,謝秉川真打算當收藏品收藏起來。

稱其為收藏品或許有些不準,應該叫戰利品。

謝秉川松開他的領子,猛推了一把,餘溫言跌在沙發上,冷眼看着謝秉川來來回回走動。

似乎有些着急,謝秉川從衛生間端着裝滿水的水盆走出來時,沒站穩,一個踉跄,水被潑灑出來不少,墜到地上,綻成靓麗的水花。

“嘩啦”一聲,火被澆滅,謝秉川的胸膛不住起伏,火盆還沒徹底降下溫,他顧不得三七二十一,伸手就在一堆灰燼裏翻找。

但灰燼就只有灰燼,再怎麽翻找,怎麽拼湊,也組不成一個完整的腺體。

謝秉川手還搭在火盆邊緣,同火盆接觸到的腕側燙得通紅,謝秉川弓着腰,垂着頭,火盆裏的灰燼被打濕。

餘溫言起身,輕車熟路在櫃子裏拉出醫療箱,找出碘伏、棉簽、燒傷膏和繃帶,一并丢到謝秉川跟前。

“緊急處理自己做,往北開567公裏,有家醫院能處理燒傷,自己去。”餘溫言說。

他俯下身要去拿剩餘的東西,手被謝秉川握住。

“別燒了,”謝秉川深吸一口氣,語氣染上一絲乞求,“別再燒了。”

餘溫言看了謝秉川一眼,将拿在手裏的東西遞給謝秉川:“行,我不燒,你燒。”

手裏沒來得及燒的東西被謝秉川全拿走,飛快掏出鑰匙藏進雜物間裏,東西藏起來了,謝秉川方才的乞求一掃而空,有了底氣質問。

“為什麽拆我的快遞。”謝秉川視線落在不遠處的快遞盒上。

“上面的收件人是餘溫言,我繼承了他的所有權利,連他的快遞都不能拆嗎,”餘溫言說,“倒是你,要他的腺體做什麽。”

“裏面有信或者紙條嗎。”謝秉川不正面回答。

餘溫言也懶得掰扯。

紙條上已經寫得很清楚了。

寄來腺體的人,和當初給他做手術的那群人絕對脫離不了關系,“合作愉快”四個字,就足夠了。

平時的好有什麽用,謝秉川對誰都是好的,習慣罷了,再讨厭他也不會撕破臉皮。

小事難看出心思想法,大事便看出來了。

餘溫言低低笑了一下,他曾經很蠢,相信謝秉川真的打算開始對他好了,死過一回,斷斷續續的事情,又差點讓他信了謝秉川。

蠢,太蠢了,愚不可及,癡心妄想。

謝秉川朝他伸手:“在哪。”問的紙條。

“你剛剛不是翻過了嗎。”餘溫言指向火盆。

謝秉川身形一頓,撐着雜物間門的指甲刮過門,發出一陣刺破空氣的銳利聲響。

“早和我離婚,我也不會去動他的東西,”餘溫言緩慢走到謝秉川跟前,掏出離婚協議書,擺在他面前,“簽吧,簽完需要賠償我都會還你。”

協議書被用力掃開,揉皺的、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不簽。”兩個字從謝秉川嘴裏擠出來。

“怎麽這麽固執。”餘溫言蹙眉。

但無所謂,離不離婚,難受的總不會是他。

謝秉川當天晚上就離開了,接連幾天都沒在家。

燒東西避免不了用火,複制人畏懼火,醒來足有一個月,餘溫言身上大部分都連接好了,剩餘一些,被火這麽一烤,還是有些裂開。

他自己翻出修複劑,依葫蘆畫瓢,修修補補,洗幹淨沾血的襯衫,直到晚上洗澡時,脫下衣服,他又看見衣背上沾着星星點點的血跡。

餘溫言對照鏡子,發現後腰還有一條尚未修複的裂痕,正一點一點滲着血。

但他的視線卻被後腰另一處吸引住了。

他原來的身體,後腰部分有塊雪花狀的胎記,人死胎記消,可他卻又在這具只是仿造的複制人身體上,看到了一模一樣的胎記。

無論是顏色、形狀、大小、位置,都和他記憶裏的沒有半點出入。

餘溫言摩挲過胎記,低聲嘀咕:“這麽專業,連胎記都一模一樣。”

為了滿足客戶的需求,仿造師連細節一等一複刻,也難怪收費那麽昂貴了。

謝秉川沒回來,白依山卻來了,江無漾送白依山過來,又要急匆匆回校,走之前還不忘說他兩句。

“真沒見過一個複制人像你這樣離譜的,最近被屏蔽的話越來越多了,你到底都說了什麽離譜的話,大餅寧願走,也不把你送來維修,倒是把我害慘了,每晚都在替你擦屁股,能讓你爹我省點心不。”

“要遲到了。”白依山淡淡出聲。

江無漾嘆口氣,看了白依山一眼,欲言又止,推門走了,臨走探頭回來,問複制人:“你又出門了?怎麽有血腥味。”

“就不能是劇烈運動扯到的嗎,你別管了。”

江無漾走後,餘溫言挪到白依山旁邊,問道:“白哥,能不能幫我抹一抹後面的裂痕,我抹不到。”

白依山沉默了一陣,眼睛不知道在看哪裏。

餘溫言加碼:“我待會陪你畫畫,給你當模特,餘溫言還活着的時候不總這樣做嗎,你把我當成他好了。”

“你啊……”白依山無奈笑了一聲,“來吧,我幫你,畫畫就不用了,現在不畫了。”

他搬來椅子在白依山面前坐下,撩起衣服,讓白依山幫他上修複劑。

一陣冰涼的觸感襲來,白依山就着他的後背摸索好一陣。

“我的後背光滑吧,”餘溫言說,“新身體很幹淨的。”

他原來的身體後背上留着很多去不了的疤,原先那些找上門的人,總是二話不說便動手,餘溫言來不及反應,就只會轉身躲。

“光滑,”白依山順着他的話,摸索到了他裂縫處,碰到了星點血跡,一邊給他上修複劑,一邊問他,“為什麽那麽想和謝秉川離婚。”

“他把餘溫言害死了,我不想成為下一個。”餘溫言說。

“害死了?”白依山聲音裏透出一絲吃驚,“你是指他把溫言送去手術的事情嗎,謝秉川他也不知道。”

他知道白依山不會相信,沒有證據無法令人說服,他也不打算多解釋什麽。

“反正我只想離開這裏。”他說。

“可你現在還是不能曬太陽。”

“謝秉川現在也不肯放我走呢,走一步算一步,先提再說,給他點緩沖時間。”

白依山沉默着幫他上修複劑,很長時間都沒有講話。

“那要是……”似乎在組織語言,白依山不知道怎麽開口,說出口的話有些幹澀,“我以後想見你了,怎麽辦。”

“我們視頻啊,電話呀,甚至我來找你都可以,我只是要和謝秉川離婚,不是要和你們徹底斷絕關系。”餘溫言說,白依山的手順着他的脊背下滑,有些癢。

手突然停在某處不動,餘溫言扭頭去看白依山,卻發現白依山瞳孔微微睜大,神情意外。

“怎麽了,白哥?”餘溫言問。

“這裏,”白依山指了指他後腰某處,“你怎麽會有這個胎記?”

“啊,我昨天也才剛發現,挺稀奇的吧,我也沒想到我有,好像原來餘溫言就有,仿造師太講究細節了。”

餘溫言放下衣服,感覺後背的裂痕恢複得差不多了,起身給白依山拿蛋糕。

白依山接過蛋糕,吃了兩口就不吃了,一如既往的沒甜味。

他被餘溫言扶到沙發上,窩在沙發裏合眼。

“你知道雪陵村的傳說嗎,”白依山問,“和你的胎記有關。”

“什麽?”餘溫言收拾白依山不吃了的蛋糕,被淡得吐了吐舌頭。

“之前這裏還沒落魄的時候,有人曾經見過雪陵山的山神。”白依山說。

餘溫言頓時想起,之前村長就常挂在嘴邊的,不讓地質探險隊上山,說他們上去會惹怒山神。

“山神有着一頭冷白灰的頭發,”白依山上手揉了揉餘溫言的頭發,“臉上有塊雪花狀的胎記。”

“眼睛淺藍色的是不是,”餘溫言又咬了口蛋糕,無奈,“你想說我現在這個模樣很像山神嗎,白哥,你不是最不信這些的嗎。”

說完餘溫言才回過神來,作為複制人,他哪知道白依山不信這些。

但白依山似乎沒察覺到什麽異樣,不知道是懶得問,還是真的把他當成了餘溫言。

“再說,哪有這麽廢、什麽都不會的雪山神,我的發色眸色都是遺傳,肯定不是。”

“你要是雪山神就好了,雪山神應該不會那麽輕易就死了。”白依山垂眸,漂亮的眼睫遮住眼眸。

“……”餘溫言沒說話,機械地吃着蛋糕。

蛋糕吃完,像吃了一塊不沾糖的海綿,他把一次性紙盤扔進垃圾桶,說:“真要說誰像,謝秉川應該更像,他能和地質對話,信息素也很冷。”

自他們來這裏後,只要謝秉川靠近雪山,雪陵村的暴風雪總會停歇。

白依山笑了笑:“他更不像,哪個alpha标記完omega會頭暈想吐的,只有他這樣。”

餘溫言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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