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不愛我就別管我了”

第33章 33.“不愛我就別管我了”

雪卷得猛烈,雪山上的冷杉樹窸窸窣窣,四處無遮蔽,謝秉川背着餘溫言,跌跌停停走出幾步路後,狠狠摔進雪地裏。

蜿蜒血跡跟在他們身後爬了一路,一陣風雪吹過,又很快被掩蓋。

餘溫言終歸還是複制人的身體,心髒處破了洞,血流不止,信息素往外洩,他的行動也受限。

方才心髒被劍刺穿那一瞬間,他的意識有一瞬間短暫抽離,入目滿眼朦胧白色,他透過那片朦胧的白,親眼看着劍刺入自己的心髒。

意識再回歸時,他只覺得身上有股暖流,維持着他的生命,緩和血液流失速度。

他沒死,謝秉川被捅了一劍之後也沒死。

餘溫言憶起那散落滿地的手串珠子,乳白色大珠子裏夾雜着三顆血紅色的小珠子。這條手串是他求來保佑謝秉川用的,給他手串的大師告訴他,往小珠子滴入血液能給手串開光,曾經他試了千百回也沒法将小珠子染紅,可在他死後再見到這串手串時,已經被染紅了一顆。

方才他被刺劍時意識抽離,再看清謝秉川手上的手串時,手串上已經有了兩顆血紅珠子,謝秉川被審判後,三顆珠子都被染紅,手串斷裂。

原來手串真的能保住命,不僅保住謝秉川的命,更護了他兩回。

那時候,白依山搶奪審判者意識,短暫恢複神智,江無漾艱難地從地上爬起,将眼眸空洞的白依山攬入懷中,讓他們快走。

離開的時候,他們被折回來的陶晚和巫師碰上,若不是巫師絆了陶晚一腳,他們就要被抓住了。

走出很遠都能聽見陶晚愠怒的聲音,憤慨喊着他的名字,痛罵他不講信用,冷血無情。

一路染紅雪地的血滴太惹眼,他自己分明沒有這麽多的流血量,餘溫言挪着手,捂住謝秉川胸前的傷痕,血從他的指縫中滴落,染紅一片。

“…別走了,你停一停,”餘溫言啞着聲音,“你流血了,沒知覺嗎?”

“……”謝秉川充耳不聞,仍舊念念有詞,聲音透過緊貼的骨骼傳來,在餘溫言胸腔裏回響,“手術那天,上雪山找不到溫言,是因為江憑……江憑是仿造師,也是溫言身為代理神時的審判者,和虛宿那群做惡心勾當的勾結,所以地質溝通會失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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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餘溫言喊他,謝秉川還是沒有回應。

風雪圍着他們轉,風眼中心總是沉寂。

一口淤血堵在喉嚨,洶湧着上漲,餘溫言憋不住,咳了一口,謝秉川輕念的聲音停歇了,回神來,擡眼搜尋,背着他挪進了一處山洞。

洞口被謝秉川堵住,外面天剛翻起肚白,透進來些許光,山洞不算大,更不算深,洞壁崎岖,卻渾然天成。洞穴沉積着鐘乳石,有些年代,長長短短都有,長的就快觸及地面了,滿壁石灰岩,遮得山洞昏暗。

明明哪裏的山洞都長這個樣,他曾經去鄰區幫謝秉川問神求福時,也曾因為下雨閃雷躲過山洞,那山洞明明也長這副模樣,可他就是莫名覺得這間山洞熟悉。

謝秉川柔順如綢緞白色長發零落滿地,在成了昏暗山洞裏最易找尋的一抹色彩,他從身上摸索出幾支用泡沫塑料精心捆緊的修複劑,剔除壓得碎裂的廢藥膏,一點一點給他的胸口上藥膏。

膏體潤入身體,将破碎的身體縫補完善,餘溫言輕輕蹙起眉,他聞到山洞裏亂竄的冷杉味信息素,帶着安撫意味,卻又紊亂至極。

身體的不适被安撫不少,不再發燙,餘溫言低聲道:“不用釋放信息素了。”

謝秉川還是沒聽見,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專心致志給他上藥膏,指尖細微的顫抖躲不過餘溫言的眼睛。

他輕輕攥住謝秉川的指尖,用掌心暖意捂着謝秉川滿指冷意,問出口的話卻冰冷:“為什麽要來,我說過,我不想見你。”

“……不要和巫師周旋太久,早點回去,溫言就不用挖芯片了,”謝秉川答非所問,思緒又不知道被牽扯去了哪裏,盯着他心髒處逐漸縫合的傷口,自言自語,“不要讓溫言上陶晚的車,陶晚會帶走他,溫言會死。”

似是一瞬間回神,謝秉川唇瓣輕碰着,輕聲呢喃:“死,溫言死了,死了就該結束了,”又垂睫注視掌心,“我不是死了麽。”

“手串護住了我們,我們都沒死,”餘溫言好看的眉毛微微擰起,“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麽要來。”

“手串……手串是你送我的,我們小時候總會在下雪天躲到這裏來,風雪很大,我們回不去,你從來不害怕,你還會抱着給我取暖,”說到這裏謝秉川輕輕笑了笑,擡手揉了揉餘溫言的棕色發絲,“可你一點都不暖,還總問我,暖和嗎。”

“……”餘溫言抿着唇齒,眼眸不自覺染上傷感,再回神已有些怔愣。

他的情感似乎總是脫離他的掌控。

他會無理由地想要謝秉川完全的愛,會為全然沒有印象的故事傷感,明明都不該是他該有的東西。

謝秉川冰冷的指腹摩挲過餘溫言的臉頰,驟然想起什麽,眼尾笑意更深,“小爸看我總粘着你,總跟爸一塊打趣我,說我以後的媳婦要吃你的醋,我就總說,讓你來當我老婆就好了,我只想讓你當我老婆。”

“啪嗒”一聲,餘溫言眼尾毫無征兆地滴落一滴淚。明明謝秉川在笑着講述這個故事,明明他從未參與過,可他卻仿佛看見了其樂融融的一家人,兩位父親正逗着一個漂亮的小孩,給他惹急了,臉色還冷冷的,眼淚一點也控制不住,低聲說“我只要他”。

山洞的風也太大了,卷來了外面的沙礫,害得他眼睛不舒服。

“謝秉川…”餘溫言壓着鼻音喊了一聲。

“你總嫌棄我呢,嫌我太黏你,太煩人,你就總是跑,我每回都要找你很久很久,”謝秉川摩挲着手腕,似是少了手串,怪不習慣的,“爸很忙,總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聽祈禱,我就跑去和小爸告狀,小爸很愛刮我的鼻子,說你肯定是被我惹煩了,讓我摘野桑葉做涼粉給你吃,你總是很愛吃。”

“我不記得,那不是我,我不需要你的愛。”

“找回你了我就總是抱着你不撒手,你會嫌棄我把鼻涕蹭到你身上——”

“謝秉川!我知道你聽得見——”

“我不想聽!”

山洞裏一下子靜了,席卷過洞口的風似乎被他們吓得不輕,路過的時候放輕了腳步。

謝秉川胸膛起伏着,似是疼了,瑟縮了一下。

“你自己沒法處理傷口嗎?”餘溫言擔憂地望向謝秉川的臉,沒瞧見那一秒謝秉川傷口一瞬間的愈合趨勢。

“我不能,”謝秉川睫羽翕動,拉住餘溫言準備探探情況的手,“你不愛我,就別管我了。”

“我不會棄你個傷員不顧。”餘溫言脫掉一件內搭,幫謝秉川纏緊,打上結,“這樣應該能止血,外面風雪好像小了,我們抓緊時間離開。”

“不離開,”謝秉川說,“就在這裏待着。”

餘溫言一怔愣,還沒來得及轉回身子,頸邊觸及一陣冰涼,謝秉川抓着一把折疊小刀,抵上了他的脖頸。

他聽見謝秉川愉悅地輕笑了一聲,聲音輕快:“溫言,我們一起死吧,死了這一切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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