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愛不取決于性別”

第34章 34.“愛不取決于性別”

脖頸旁的刀鋒盡是冷意,一陣尖銳的火辣,餘溫言的脖頸開始滲血。

“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餘溫言讷讷,輕撫過謝秉川臉頰的雪花狀胎記,低聲說,“你想放棄?我們現在還能站在這裏…預知夢在我死的時候便斷了,一切都是不定數,或許我們能走出屬于我們的一條生路呢。”

一條兩全其美合家歡的生路。

“沒用的,別想把我留在這裏,”謝秉川神色淡漠,無甚波動,“溫言死了…你們每次都會造一個像他又不像他的人,意圖将我困在夢裏,休想。”

什麽夢?

餘溫言怔愣片刻,睜着早已變為棕褐色的眼眸,驟然想到某種可能性。

難道謝秉川覺得,他還在夢中?

一口氣堵着通氣口,餘溫言胸膛小度起伏。謝秉川八年都在夢裏沉浮,夢境又與現實相近,也難怪分不清。

餘溫言也才夢過不足個月,也總是分不清現實和夢。

夢裏的場景都是跳躍的,皆以他被劍刺死,亦或是謝秉川被他舉劍刺死收尾,下一秒他又睜眼,回到最初。

他分不清什麽時候睜眼是他醒來,什麽時候睜眼是他在延續夢境,好幾回睜眼見到謝秉川在他身旁熟睡,餘溫言總要默然良久,思索是新的夢還是他醒了,一陣愕然後,試圖起身才逐漸确認他已經脫離了夢。

夢裏太真,什麽都真,謝秉川的溫度很真,雪融肩頭也會帶來一片濕意,劍刺破心髒也會疼。

“…這不是夢,謝秉川。”餘溫言啞聲,說完又一怔,如果現實中他會提起這句話,那謝秉川夢裏的餘溫言也會說的。

謝秉川果然不信,“我已經聽過千百遍了。”

不能走尋常路,餘溫言忖度着,換了話問,“你為什麽會覺得這是夢,夢裏的場景很跳躍,一段一段,可我們共度這段時間都是完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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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夢本來就是完整的。”謝秉川輕念,抓握刀柄的手驟然脫力,銳利刀鋒不再用力地抵着他的脖頸,“只有在夢裏,我才不會做夢。”

所以那天悱恻纏綿後,謝秉川才會說:“我最近夢不到預知夢了,是不是你以後都不會走了。”

那只是謝秉川的奢望,說出口就沒想過能夠成真的奢望。他認為他在做夢,在夢裏都只敢借着迷糊說出真心話,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說錯一句話,夢又得重新開始。

“…我下不去手。”謝秉川啞然,抓着刀退了兩步,對着自己的脖頸就要往下紮,被餘溫言慌忙拽住手腕,謝秉川的溫度有些滾燙,山洞裏彌漫的冷杉味滞重,同荔枝味糾纏着,難舍難分。

“等等,你确定你已經把這個夢裏的所有信息掌握透了嗎。”餘溫言倉促開口。

“你不是他,你能知道什麽。”空氣中冷杉味彌漫,謝秉川心髒處的傷口在愈合。

“我為什麽不是。”

“你沒有藍色的眼睛,也沒有冷白灰的頭發。”

“在你雜物間裏的餘溫言,不也是一頭棕發。”

“……”謝秉川神情痛苦。

“我只是脫離了‘神’這個身份,頭發和眼眸都變回原本的顏色而已,我還沒有死,一切都還在繼續,謝秉川。”

“…你停下,別再說——”

“別逃避。”餘溫言知道他在躲什麽。謝秉川現在已經過分依賴夢境重啓,從前不知道有過多少回,撐不住了謝秉川便會選擇自戕以将夢刷新。

謝秉川呢喃:“你的頭發本來就不該變顏色。”作為神的孩子,謝秉川本該成為下一代神,可不知怎的,他明明還活着,卻讓餘溫言成了代理神。

餘溫言很小就有一頭冷白灰發絲,謝家那時如日中天,餘家同謝家來往不算密切,卻頻頻能在各式各樣的宴會上碰面。

很早很早以前,餘溫言就成了代理神。

“你本不該為我替罪,也不該死。”

“你就該嗎。”餘溫言沉聲,面色緋紅,他軟着手,探了探謝秉川額間溫度,輕蹙眉頭,“在我眼裏,神不是滿足私欲的工具,不是接納祈禱的機器,你有喜怒哀樂,吃飯知饑飽,穿衣知冷暖,和普通人又有什麽區別,憑什麽一點錯不能犯,孰能無過,神也需要寬恕。”

“更何況,”腦海中閃回某些畫面,他看見歷代神臨死前嘴角上揚的笑意,看見怔愣着被推遠的謝秉川,餘溫言的頭很痛,他輕揉太陽穴,“又不是你們的錯。”

謝秉川垂睫,啞聲:“我不知饑飽,也不知冷暖。應該說,我本該不知。神生于祈願,聚由信仰,不會偏生多餘情感,不懼饑餓不畏嚴寒,不會分化,沒有性別。但我不是正統的神,我身體裏…留着一半人類血液,我只是半神。”

冷杉味越發濃重,餘溫言數了數日期,謝秉川的易感期是該到了。

“神有了感情也會受罰麽。”燙意抵制肩側,餘溫言輕輕攬住謝秉川。

“要的,”脖頸一陣滾燙的癢意,謝秉川似乎笑了一下,“按他們的标準,我早就十惡不赦了。”

“誰定的标準?”

垂落餘溫言手肘的白發絲一滞,謝秉川輕輕擡眸,問他:“你沒見過?神在成為神的時候,标準會自動成型于腦海。”

餘溫言搖頭,沒再繼續往下問。

謝秉川只說:“那是好事。”

背靠着冰冷洞壁,身側溫度卻滾燙,餘溫言打了個寒顫,低聲問:“難受嗎?”

“…沒事,”謝秉川說,明明餘溫言溫度也滾燙,謝秉川卻貼得離他很近,思緒不知道飄到哪裏,又開始說起從前的事來,“爸沒有腺體,小爸是beta,你不理我的時候,我總是很喜歡粘着小爸,讓他抱我…纏着他給我講故事。”

餘溫言微微睜大眼睛,他又看見了,一個丁點兒大的小孩踮起腳尖朝一個笑意溫和的大人伸手。

“小爸,這是什麽?”小孩碰了碰大人的後脖頸,“我看見爸爸咬它,是要咬下來嗎?”

大人臉色騰紅,耐心向他解釋這個世界上的三種不同性別。

“那小爸你是什麽?”

“我是beta。”聲音潺潺流水,溫潤如玉。

“那爸爸。”

“爸爸沒有性別。”

“為什麽?”

“爸爸是神,神是沒有性別的。”

“那他怎麽愛你呀?”

似是被小孩逗笑,大人彎眉淺笑,“愛不取決于性別。”

小孩沒聽懂,擰了擰眉。

“你說,你想讓他當你的老婆,那你希望他是什麽性別呢?”大人指了指他,小孩也順着朝他看來。

“我不能決定。”小孩晃晃腦袋。

“那如果只要他是omega,就能和你結婚,你會希望他是嗎?”

小孩看着他,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過了許久才開口,“他是什麽樣我都喜歡。”

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餘溫言驟然回神,“我明明和小爸說,你什麽樣我都喜歡,最終也還是幹涉了你的腺體。”

頸後腺體被輕撫,他聽見謝秉川說:“你還是變回了omega。”

幹燥的嘴唇覆上一層暖意,餘溫言顫着眼睫,引頸受戮般仰起下巴。

他們明明在親吻,明明緊貼着彼此,明明身側溫度還滾燙,卻察覺兩顆心漸漸冷了沉了,在油盡燈枯前,給靈魂刻上獨屬于對方的烙印。

至此,餘溫言也分不清他是否仍在夢中。

銳利虎牙刺破腺體,冷冷的信息素四處游走,餘溫言攥着謝秉川的衣袖,抓住謝秉川的手,要将他捂暖,他也太冷了,只有額頭滾燙,指尖太冷了,眼眸也太冷了,一點生氣都沒有。

“…做吧。”餘溫言輕念。

謝秉川蹭過他的臉頰,在他脖頸落下一吻,背脊一陣冷意,餘溫言抖着合上眼,喘息迎合。

“為什麽…要那麽執着于救我。”餘溫言咬着拳頭,緩慢地,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眼角有眼淚墜落,深棕色的眼眸很暗淡。

“…我想救你,我只想救你。”

“就因為我戴着手串?”餘溫言壓下喘息,指腹顫着沒入謝秉川的發絲,逼迫謝秉川直視着他,“謝秉川,我不需要你救,多活幾年我也不會開心,我本來早就該死的,無依無靠沒有牽挂,死了也不會有人挂心我。”

謝秉川急喘着氣,抓着餘溫言意圖推開他的手,深覆牆上,在繁雜的祈禱中捕捉餘溫言難耐的輕吭,啞着聲音開口,聲音含在喉間,“那你要我怎麽辦,眼睜睜地看着你死嗎!……我怎麽可能做得到,本來就快要救回你了,巫師詐出來,是你被迫代替餘夏受詛咒,毒信息素本來就不該出現在你身上,是陶晚擅自轉移了詛咒,巫師有辦法幫你解決,本來就快了的……”

餘溫言微微睜大眼睛,又趨于平靜,吞咽滿嘴苦澀。

現在說什麽都晚了。明明他才安慰過謝秉川“一切還沒結束”,卻無法放任自己預設好最壞的結果。

也不是他太悲觀,謝秉川違了規,他們被找到是遲早的事情,至于他,無論是由于定制者消失複制人也會消失的條例,亦或者陶晚對他的恨意達到頂峰,他都活不下去。

怎麽能算他悲觀呢,明明是清醒地明白無路可走了。

餘溫言也想騙自己這是夢,只要他死了,他們死了,這一切就會重新開始。但他騙不了自己,他知道這不是夢。

“你不該出現在這裏的,”麻意湧來,餘溫言咬着牙,斷斷續續地說,“我不受毒信息素影響,也洗掉了…你的标記,你不過來,什麽事情都不會發生。”

“你不上陶晚的車,也不會被她抓住。”

他們在互相指責,互相埋怨,渴盼能夠打碎身體交融帶來的沉醉,渴盼着互相刺傷。

可一切源頭并非由他們所起,卻總叫他們無休止的互相責備,自我埋怨反思。

“你也不愛我的,不是嗎?”餘溫言抵不住啜泣,掙紮着要謝秉川放開手,“在你發覺你讨厭我的時候,就應該徹底離我遠點,滾遠點……我明明也不愛你……”

暖意紮人,餘溫言忍不住瑟縮。

謝秉川冷着聲:“不愛我沒關系,我會把你關起來,剩下日子都這麽過,也好。”

“我們躲一輩子,也算一塊過了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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