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不一樣長的一輩子/父母
第46章 46.不一樣長的一輩子/父母
“神像連臉都看不清,根本就不會顯靈啊。”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叉着腰踩在寺廟門檻上,鯉魚打挺地來回晃。
“誰家小孩?跑來這裏大放厥詞。”
婦女正虔誠地跪在蒲團上,上過香,朝神像磕了三個響頭,聞言驚詫回頭,滿臉羞愧難當,起身走到小孩身邊,擡手往小孩背上猛地打了一巴掌,聲音比任何一個磕頭都要響,小孩沒站穩,拌着腳摔倒在地,五官皺在一起,嚎啕大哭。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不許在山神廟說這句話!”婦女怒斥。
“哦,不許在這裏說,可以在其他地方說喽,不信還來拜什麽,說了壞話拜個心安麽,還要把小孩也一塊帶過來,怎麽當的媽。”
婦女抓起角落的笤帚,揮起就往小孩身上打:“叫你亂說話!叫你亂說話!成天給我丢臉,你那個父親不着家,你還把他的話當寶貝一樣信,把我的話都當耳旁風!”
小孩被打得吱哇亂叫,在廟宇裏來回跑,路過溫喬時,領子被溫喬拎起,小孩撲騰喊着:“喬哥哥,你放開我,我媽要來了!她要打我!”
“你安靜點,”溫喬抓住揮過來的笤帚,對婦女說,“秀姨,不要在這裏打小孩,也不要在這裏大聲喧鬧。”
“就是,”小孩見有人撐腰,對婦女擺了個鬼臉,“打什麽打,母老虎。”
“怎麽和你媽媽說話的?禮貌一點。”溫喬放開小孩,小孩一溜煙跑沒了,跑前還踩着門檻往外飛跳,秀姨鞠着躬到處道歉,跨過門檻雙手合十默默祈禱。
“讨厭死他們家那混小子了,學他那個爹,一個模子蠻橫,他媽怎麽忍得了。”
“慣壞的,你以為,上回那小孩跑人田裏一通亂跑,給人家莊稼都踩爛了,被人抓住走了好幾拳,芳秀抓着那個人,非要他賠錢賠醫藥費,要我看她也是活該。”
“兒子有什麽寶貝的,不知道還以為她生了個alpha或者omega呢。”
“她覺得她兒子脾氣爆,是當alpha的料啊,”那人嗤笑一聲,“整個村子也就只有溫喬能和他們家好好說話了。”
“她還瞧不起溫喬嘞,覺得溫喬是個beta,沒出息,溫喬去雪陵山禁區跑一圈,安然無恙被送下來了,是被山神眷顧的,她兒子連神都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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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喬啊,你以後不用給他們什麽好臉色看。”
溫喬笑了笑,說沒關系。
“人家溫喬都不放心上呢。”
溫喬沒有搭話,搬來梯子,爬上去給神像擦灰。
這是他的職責,神像總是蒙着一層擦不幹淨的灰,據說,是因為禁區裏另一間寺廟神像無人擦拭,所以山腳的寺廟才擦拭不幹淨,山神才沒有顯靈。
溫喬用布将神像覆上的灰擦拭開,露出神像俊越的五官來。
餘光瞥見有人朝他招手,溫喬順着望過去,看見陶晚舉着一個紅袋子在朝他招手。
“你怎麽來了?”溫喬收起梯子。
“我媽新做了桂花糕,我給你送點來,熱的,趁熱吃,這袋給叔叔阿姨,”陶晚說,把袋子往溫喬懷裏塞,“陶溫喬,我聽他們說,剛剛秀姨那小孩又闖禍了?”
“謝謝阿姨的桂花糕,裏面不會有你做的吧。”溫喬打開袋子扒拉。
陶晚咬着牙輕輕打了溫喬一下,埋怨道:“我就做了一回難吃的飯,不用天天拿出來說吧。”
溫喬笑了:“說什麽呢,我們陶晚做得再難吃,那也是我們陶晚做的。”
陶晚也笑:“我們溫喬說話再欠揍,那也是我們溫喬說的。別岔開話題,剛剛陶芳秀她是不是帶着兒子來你這裏鬧了?”
“哪有鬧什麽,她揍兒子,吵到別人上香了。”
“現在知道揍她兒子了,”陶晚嗤之以鼻,“早幹嘛去了,把她兒子當寶一樣,別人一管就要叽歪。”
“少說別人閑話。”溫喬戳了戳陶晚。
“她可沒少在背後說你閑話,”陶晚說,“你從山上安然無恙下來之後,大家不是總說你是被山神眷顧的小孩嗎,後來村子都風調雨順,年年豐收,每年都有旅客來,除了那個奇怪的病。”
溫喬垂睫,“那個病,害不死人,但傳播太廣了。”
“陶芳秀總是暗地喊你‘禍星’,到處給你造謠,說是因為你,村子才總是陸陸續續死人,還好大家有眼睛會看,沒有信她的鬼話。”
“病确實是在我回來之後才出現的。”溫喬說。
“那要是你帶來的病,你人怎麽沒事,別自己吓自己,”陶晚抓起一把瓜子啃,“當初你上山還是為了幫我爺爺祈福呢。”
溫喬想了想說:“我記不清了。”
“你忘了?我爺爺病危,你覺得山下的廟宇不顯靈,要跑到山上去拜,村裏說你貪玩才跑禁區裏去的,放他們的屁。”
“說就說吧,我不在意,”溫喬抓了一把陶晚磕出來的瓜子肉就往嘴裏送,“我有得吃就行。”
陶晚朝他背上砸了一巴掌,“你倒是看得開。”
溫喬揉着辣疼的背,将手裏的瓜子肉重新倒回陶晚手心:“我又不和他們處朋友,也不和他們當家人,他們壞事做多了,自然就會遭報應,這可是山神廟。”
“你多祈禱祈禱山神能護你一輩子。”
“诶,你別瞎罵他們啊,罵也別包我的份。”
“罵了,還說是你指使的,”陶晚沒好氣,“還跟他們說,打傷了找你要醫藥費。”
一個alpha跨過廟宇門檻,左顧右盼,看見陶晚後微笑朝她點頭致意。
陶晚就此熄火,在alpha走來時,夾着嗓子說話:“你怎麽來了?”
“聽了你的推薦,過來看看,正巧我想來這裏投資,順路考察,這位是?”
“他擦神像的,你忙一天工作了嗎……”
是陶晚近來和他頻頻提起的新獵物。
alpha舉止得體,一颦一蹙都十分禮貌,按陶晚的意思,這位alpha是南鬥某個有頭面人物的親兒子,信息素高階,反正哪哪都踩在陶晚喜歡的點上。
陶晚總說:“這個我是真的很喜歡!”
以往也說,見到優雅的alpha旅客,考察的alpha政客,沉穩的alpha商圈大佬,陶晚總說,但這次陶晚向他重複了三十遍,以往需要溫喬牽線,這回陶晚主動出擊。
看來是真的喜歡。
溫喬搖搖頭,笑着識趣出去走一圈,回來時候alpha已經不見了蹤影,陶晚一臉意猶未盡,捧着臉放空,嘴角揚起。
“走了,還想呢?”溫喬在陶晚跟前打了個響指。
“他約我明天吃飯。”陶晚說。
“注意安全啊,這種表面得體的男人才最會裝。”溫喬隐隐約約有些擔心。
高階alpha看上邊緣地區的beta本來就值得懷疑。
“他和你們這些男人才不一樣。”陶晚白他一眼。
再見到陶晚,是幾周後在路上碰面,陶晚從診所出來。
“你最近怎麽都沒來了,去你家也找不到你。”溫喬眉毛擰着,見陶晚低着頭,抓住陶晚的手腕問,“你還好嗎?那個男人——”
“他沒什麽好的,”陶晚吸了吸鼻涕。
溫喬看了一眼診所門牌,問陶晚:“你身體不舒服麽?”
陶晚搖頭,聲音更低:“昨天我的父母呼吸困難暈在家裏,我找了醫生,他說…是得了病,現、現在只剩一口氣吊着了……”
“醫院裏今天也來了很多人,都是一樣的症狀。”
陶晚話音剛落,從門裏爆發出一聲哭喪,依稀辨別出,是一個老人過世,沒搶救回來。
“是他!陶溫喬就在門外!是他帶回來的病毒!”老人兒子指着溫喬,步步逼近,拽起溫喬的領子用力一推,溫喬踉跄兩步,被陶晚扶住。
“你們瞎扣什麽帽子?”陶晚說。
“陶晚,你父母現在還在醫院裏吊着口氣,你簡直就是在寒他們的心!”
“我只知道,胡亂猜測,給被人安上罪名是最沒用的表現。”
男人被激怒,就要都沒感受,被溫喬抓着攔了下來,周圍勸的說的,男人最後咒罵嘀咕着走了。
溫喬和陶晚站在診所前,安靜了好一會兒,看着醫院變得熱鬧,又看着醫院一片死寂,溫喬開了口:“你回去吧,你回去陪叔叔阿姨,替我問個好…”
陶晚應了一聲好,磨蹭着往回走,一步三回頭,在即将沒入走廊時,隔着很遠對他說了一句話。
那時候溫喬沒有看明白,後來明白了。
陶晚在對他說對不起。
陶芳秀死了兒子又死了丈夫,整天跑到廟宇門口哭喪,她不進去,兩瓣屁股往地上一坐,她就堵着門口不動了,兩行淚挂在皺巴巴的臉上,伸手四處拽,來一個跪拜的,就拽一個,聽她聲淚俱下哭訴。
“都怪他啊,都怪他,他不上山,不闖禁區,我兒子怎麽會死,他前天還活蹦亂跳的,昨天就呼吸困難,今天就走了啊,我的兒子,他還不到七歲,他以後會成為一個alpha,是我的希望,他把我的希望都給摧毀了啊……”
往常來跪拜的村民聽見陶芳秀抱怨,從不搭理,偶爾嗤笑兩聲,只當聽見什麽驚天笑話,近來雪松柏症大規模傳播,來廟裏跪拜多是為了卧病在床的親人。
前不久還替溫喬打抱不平的村民頓時換上另一副面孔,溫喬的衣服被扯爛變形,雨點一般的拳頭砸在他身上,人越來越多,陶晚站在很遠的地方,滿眼驚恐,要擠着人群走進來,被一群人拉住,不讓她往裏走。
溫喬依稀能從那群人口中聽見“禍星”“罪魁禍首”“活該”的字樣,活生生将他吞噬。
“他把他父母也害死了!”有人說。
溫喬一滞,“我今天早上離開家的時候,他們出來送我了。”
“送完你就倒了,現在在醫院躺着呢。”
溫喬和一箭之地外的陶晚對上視線,陶晚眼裏只有空落,黑漆漆的,像一灣死水。
溫喬扒着人往外走,不知道什麽時候被絆了一跤,回過神來已經站在醫院,站在父母病床前。
陶晚停在病房外,雙手藏在背後,眼眸不流轉了。
“我想辦法,我去擦神像,我去拜山神。”溫喬趔趄往外走,左腳絆右腳,摔了個狗啃泥。
在陶晚面前摔的,陶晚沒扶他。
溫喬不顧破皮膝蓋,一瘸一拐走回廟宇,搬來梯子爬上神像邊,拿布守着神像,蓋一層灰便擦一層灰,擦完上香,跪拜,再把廟宇擦得幹幹淨淨。
可神像很快就髒了,溫喬根本擦拭不幹淨。
“你每天就在這裏擦拭神像有什麽用!”簽盒被扔來,砸中溫喬的額角,“山神的神像擦不幹淨,山神明顯發怒了,是你誤闖了不該去的地方,憑什麽整個村子都跟着你受牽連!”
溫喬沒有回應,他背上行囊,重新來到雪陵山禁地口,一跪就是一整天,下山的時候凍得不行,眼前的路都變成了兩條,村民也變多了,指着他的鼻子咄咄逼人:“說是上山跪拜,你只是找山洞躲了起來了吧,今天死了更多的人,你真是個災星。”
村民浩浩蕩蕩地來,浩浩蕩蕩地走,只剩下陶晚站在溫喬面前。
“你能幫我嗎?”溫喬深吸一口氣。
“幫什麽。”
“我要去把山上廟宇裏的神像擦拭幹淨,我聽說過,同時将神像擦幹淨,山神就會顯靈——”
“不能。”陶晚回絕得飛快。
“我知道你也怪我,但這是我目前能夠想到的唯一一種可能性了,陶晚,你幫我吧。”
“你小時候差點死在那裏,萬一……”陶晚哽咽,“我不想看你出事。”
“不會的,”溫喬不知道為什麽,松了口氣,“我可是被山神眷顧過的。”
陶晚還想說什麽,被溫喬制止,“就這樣,我沒有別的選擇了,不要阻止我。”
溫喬讓陶晚每天早晨六點擦拭神像,他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找到廟宇,但他相信他能找到,相信總能撞上兩座神像同時被擦拭幹淨的時候。
花費兩天站在禁地入口,看着禁地裏肆虐的風雪,溫喬攥着掌心,深吸口氣,邁步朝裏走。
越往裏走,風雪肆虐得越發兇猛,溫喬平時沒鍛煉,成天待在廟宇裏,做得最多的事情是打掃廟宇,爬上梯子擦拭神像,一身瘦骨頭,被風一吹就倒。
溫喬跋涉足足三天,迎來第四天清晨。天剛泛白,溫喬撐着樹枝,往前邁一步,見到了靜寂無聲的雪白廟宇。
廟宇陳舊破敗,門窗沒有一處好落眼,溫喬往裏走了兩步,樹枝不堪重負一折,溫喬沒站穩,往地上一跌。
已經走斷十幾根樹枝了。
但他終于找到了。
精神一瞬間松懈,溫喬發出聲音哈哈大笑,躺倒在雪地裏,望着澄澈的天空,心情前所未有地好。
躺夠了,數着時間六點近了,溫喬從雪地上爬起來,抓着最近的杉樹就往上砍。
雪白柔順的發絲輕落在他的肩上,冷意攀上溫喬的臉頰,溫柔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砍什麽呢?”
溫喬掙脫,轉過身來,一張十分熟悉萬分俊美的臉映入眼簾。
“我見過你。”
“別套近乎。”男人,應該是男人,長頭發的男人說。明明是疏離的話,但男人的聲音太溫柔了。
任務在身,溫喬不打算繼續沉迷美色,點頭後,繼續砍樹。
這是一棵小杉樹,枝幹不粗,用刀也能砍得動。
“沒聽懂我的意思嗎?這裏的樹你都不能砍。”刀被抓住丢開,男人問他,“為什麽砍樹,你要什麽。”
“我需要支撐我走的樹枝,”溫喬敲了敲腿,“我有點走不動了。”
“走不動卻有力氣砍樹,你很厲害。”男人誇贊,指了指一旁地上,那裏正躺着一根樹枝。
“我剛剛怎麽沒看見,”溫喬嘀咕,又朝男人笑了笑,“謝謝你誇我。”
男人眉毛一跳,臉上笑意不減。
溫喬拄着樹枝往廟宇裏走,又被男人攔住:“你去裏面幹什麽?”
“擦神像。”
“為什麽要擦神像?”
“擦完…”溫喬落寞,“擦完,我就能向山神祈禱,讓我的父母,讓村民們好起來了。”
“為什麽他們只讓你上山。”男人跟着溫喬進了廟宇。
溫喬邊擦拭神像,邊和男人閑聊,把事情來龍去脈都說了個整,“所以,我上來試試,能不能讓山神顯靈。”
說了很多,說到口都渴了,男人卻只聽見“瓜子”兩個字,問他:“瓜子好吃嗎?”
“你沒有吃過?”溫喬吃驚。
男人搖頭。
溫喬思考了幾秒,朝男人招手讓他過來,從包裏掏出一個密封袋子,在裏面抓一把瓜子出來,放到男人手心。
“你試試。”
男人揀起一粒,放到嘴裏嚼,頓時蹙起眉頭,将瓜子吐了出來,“這不能吃。”
“吃法錯了,等等,我擦完教你。”正好六點,溫喬擦拭完神像,走到男人身邊,男人有些舉止古怪,像是聽見什麽聲音,揉了揉耳朵。
溫喬教了男人正确的吃瓜子方法,在擡眼看見男人眼睫的一剎那,有些呆滞。
真的很好看,真的很眼熟。
“有沒有人說過,你長得很像……山神?”溫喬指着神像,又指了指男人。
“我就是。”男人說。
溫喬一臉欣喜:“你是山神!”
“嗯,”男人有些意外,笑得溫和,“你很吵。”
“那…”溫喬的欣喜被沖散,臉色白伶。
“已經沒事了,你的父母,還有村民。”
“…真的?”
“真的。”
“山神真的顯靈了。”溫喬呆滞着喃喃。
“嗯,顯靈了。”山神笑,“多謝你擦拭了神像,讓我重新聽見大家的祈禱。”
“這是我應該做的,”溫喬繞着山神轉了好幾圈,邊打量邊感嘆,“太标致了,神會有性別嗎?”
“有,我是男人。”
“不是男女性別,是alpha、beta和omega,有的話,你一定是最頂級的alpha吧。”
山神看起來一頭霧水,溫喬扯東扯西,給山神講了很多很多,講到太陽落山,溫喬面露難色,說:“今天下不了山了。”
“那你願意留下來陪我說說話嗎?”
溫喬擡眼環視四周,問他:“你一個人住在這裏嗎?”
“一個人,但我不住這,”山神帶着他往裏走了走,突然憑空出現一間古色古香小獨棟,“我住這,你願意留下來,我給你收拾一間房間。”
“我當然願意,”溫喬說,“你有多久,沒和人說過話了?”
“多久…”山神思索片刻,笑了笑,“忘記了。”
溫喬陪山神聊了三天的天,冷暖吃喝全靠山神負責,最後交換了姓名,山神給了他一塊玉牌,約定一周見一次面,每周見三天,帶着他到院門前,讓溫喬開門,一開門就回到了溫喬的房間。
門外父母正在找人詢問,“溫喬呢?我兒子呢?他去哪了?”
被問的人支支吾吾,甩開手說:“不知道不知道,別問我啊。”
陶晚正好趕來,“什麽不知道,他上山進了禁區的廟宇祈福,都是被你們逼的,他要是回不來——”
“誰咒我回不來呢?”溫喬打開門探出頭去,陶晚眼眶很快洇濕,上來給了他一個結實的擁抱。
村裏得了“雪松柏症”的村民一夜之間好了個徹底,生活歸于平靜,雪陵山不再刮大雪,村民開始敢上山,大家也重新樂呵樂呵地喊溫喬叫福星。
山上的廟宇被修整幹淨,也有人擦拭神像了。
溫喬時不時上山和山神見面,陪山神着說了很多外面的事。
“和我一起下山吧,”溫喬說,“光聽我說多沒意思,我帶你去看看。”
“我不能下山,”山神說,“我不能離開這裏。”
“一輩子?”
“一輩子。”
“……”溫喬抿了抿嘴唇,半垂下眼睫,支吾開口,“我也得在廟宇裏待一輩子,我陪你一輩子。”
山神笑了,“我們的一輩子長短不一樣。”
“我知道,”溫喬微微笑,“我覺得值得。”
直到嘴唇覆上一陣冰涼,溫喬都沒有回過神。
一年後,他們有了他們的小孩,溫喬給他取名秉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