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願為君王計

“慕容國主以為是誰?”

陌生的口吻讓慕容離清醒了不少,他看了執明一眼,微微欠身,“陛下駕到,慕容離失禮了。”

執明冷哼一聲,徑自在慕容離身邊坐下,“慕容國主好雅興,挑燈作畫……”

慕容離聞言似才反應過來,忙卷起桌案上的畫,“粗鄙之作,不得入眼。”

執明臉色微沉,“慕容國主才高智盛,何必虛言,妄自菲薄。”

說完執明不再理慕容離,似乎是累了,以手扶額閉上了眼睛。

慕容離見他面露困意,怕他着涼,将欲起身去拿薄被,卻發現身上不知何時多了執明的披風。

慕容離心中一嘆,坐下來,看着執明,微光之下,眉宇深鎖,下颌棱線分明,比之初見時更加英氣逼人。只是……

“陛下瘦了。”

執明心頭微震。

狀似不在意地睜開眼,執明看着慕容離,一言不發。

慕容離別過頭,低聲問,“可是有煩心的事?”

“嗯。”執明應道,忽然想到什麽似的,唇角漫上一抹玩味的笑意,“還是國事,慕容國主想知道?”

這是一道難題,執明對他的是何心,如今慕容離不敢輕易斷定,若說不想,他未必會信,若說想,他未必不會覺得他另有所圖。

執明第一次看到慕容離不知如何應對的樣子,忽然笑了,“寡人好像讓慕容國主為難了。”

“陛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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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慕容國主不必再說。”

慕容離眉眼低斂,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麽。

執明別過頭,不願去看慕容離臉上是何表情,轉而拉過桌上的燭臺把玩。

兩人靜默須臾,慕容離方才問道,“為何不把瑤光立郡?”

執明聞言,挑着燈花,慵懶道,“因為寡人喜歡。”

慕容離點點頭,心道果然是執明會說的話,“既然如此,慕容離還有一問。”

“說。”

“為何攻打瑤光?”

為何可以與他刀劍相向,沙場相見?

他已派出使者前往請罪,所派之人是他精挑細選,難得的老成持重,退一萬步講,就算解釋不成,也斷斷不會引來兵禍,所以這中間一定出了什麽問題。

挑燈花的手一顫,燈火便滅了,寝間頓時暗了幾分。

執明松開燭臺,轉頭逼視慕容離的眼睛:“那阿離為何派人行刺于我?”

行刺?

慕容離心頭一驚,一把拉過執明的手臂,“你傷在哪兒了?”

執明一愣,慕容離眼裏急色憂色倒真是看不出半點假。執明看了看慕容離拉着他的手,終是移開視線,“寡人沒受傷,受傷的是駱珉。”

“駱珉……”慕容離喃喃念叨這個名字,駱珉他見過,是跟在執明身邊的人。

慕容離還在兀自思索,執明又道,“慕容國主可是在惋惜來人辦事不利,否則這天下歸屬誰手,如今還未可知。”

慕容離擡頭,看着執明,神色從不可置信歸于平靜一笑,“這是陛下第二次對我說這樣的話。”

執明輕笑,“難道慕容國主就真不想争一争這天下?”

“我不會!”

逐鹿天下,他想,因為他也是王,血脈天成,王者之心,誰人不想一統天下,造一方盛世,得萬國來朝。但他不會,無關時局,無關國勢,若對手是執明,他便不會。

他忽然躬身,朝執明行了君臣之禮,執明眉峰微蹙,“慕容國主這是何意?”

“慕容離自知有負陛下信任,致使天權國傷,雖非我本意,但終究是我之過,我曾言補償陛下一二,但陛下不允……”

慕容離直視執明,沒有半分閃避。

執明盯着慕容離,忽然擡手拔出腰間佩劍……

慕容離亦直視劍鋒,未有一絲懼色……

劍在咫尺之距忽然斜偏幾寸,啪的一聲,寝間頓時陷入黑暗。

是劍劈倒了宮燈。

夜色盈室,更見寂寥。每一秒都被無限延長。

許久,慕容離才道,“到底要怎樣,你才肯再信我?”

執明道,“寡人曾經給過慕容國主機會。”

慕容離沉默了。

不止因為他錯過了執明,還因為他從未想過執明會試探他。

刀劍落地驚動了屋外禁衛。

執明聞聲,怒斥道,“都給本王退下!”

禁衛得令,匆匆離去。

室內一時又靜下來,不靜的是那人近在耳旁的呼吸和慕容離自己淩亂的心跳。

“要這樣安靜的夜,寡人才可以聽見阿離的心。”執明的湊近慕容的頸項,輕輕摩挲着,溫熱的呼吸撩人失措。

就在剛才那一瞬執明扔掉佩劍,抱住了慕容離。

“已經半月有餘了,阿離的傷想必已經好了。”

熟悉的話音尚未落,一股溫熱濕膩的觸感便如靈蛇一般纏繞上慕容離的頸項。

慕容離的手不自覺地攥住衣擺一角,指甲嵌進手心,眉峰微蹙,卻并未推開身上放肆的那人,只是輕輕阖上了眼睛。

溫熱撩撥的唇從頸項移至鎖骨,幽暗的夜中,執明可以清晰地聽見慕容離微促的呼吸,他知道他在克制,極力地克制。

然這微蹙的呼吸聲,雖似有若無,于此刻的執明而言卻是最催情的烈酒,事實上曾經的慕容離于他就是一杯鸩酒,他一杯飲下,雖死無悔。

今夜亦是,明知懷中的人曾算計他性命于鼓掌之中。

抱着他,卻仍是不想放手。

簌的一聲,腰間系帶被執明扯下,慕容離只覺得腰間一松,外裳便已滑落。那雙放肆地手便趁機鑽了進來,附上光滑的脊背。

執明懲罰似的輕齧慕容離的鎖骨,舌尖舐過那片雪白的柔嫩,慕容離身上有種特殊的香氣,幹淨明澈,如孩童般的天真。

這樣的人卻心有九竅,誰人也入不得他的心底。

執明氣悶,輕齧就成了吮咬,附在慕容離脊背上的手上下游移,光滑的脊背依稀可觸骨節分明,執明心中微動,阿離總是這樣清瘦。

慕容離忽然覺得很難過,執明的手上有略粗糙的劍痕,這是他初入天權時所不曾見過的。

是他将他卷入了戰火,在那段明媚春深的歲月,他心中只有國仇家恨,此時回頭,方才發現,春紅已逝,已是秋月淩空,他終究誤盡了春光,辜負了良人。

慕容離松開了一直攥住的衣擺,擡手輕輕環上了執明的腰,頭也安順地靠在執明肩上,他的胸口貼着他的,他的心跳亦連他的。

突入其來的溫柔讓執明一怔,停下肆意妄為的動作,他附在慕容離輕聲問,“阿離……不怕嗎?”

慕容離睜開眼睛,看着屋頂懸梁,白紗輕飏,“怕,陛下就會停下嗎?”

執明久未回答。

慕容離頓了頓,“那……慕容離從此便是陛下的……”

“?”

“禁脔。”

執明聞言心中一痛,若是慕容離能看見伏在耳畔這張臉,定會發現那眸中的錯愕與傷心。

“我從未如此想過。”執明如鲠在喉。

“宮苑華臺之中,紅帳錦衾之內,以色事君王,不是禁脔,是什麽?”

執明聞言,輕輕松開慕容離,暗夜中看着那雙眸子,粼光閃爍,他還記得慕容離第一次來到天權宮,太傅說他妖媚禍國,是佞幸。

現在他卻要親手給他扣上這樣的名號?

可是……

“那也是你欠寡人的。”

慕容離輕笑,“那陛下是願意要一個禁脔還是一個謀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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