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夜雨撩人心(修)
莫瀾走在尋幽臺下,望着高臺之上,樓閣清寂,想着居于樓閣之中的人,此刻可會寂寞?
阿離啊阿離,若是知道執明心中所想,會難過嗎?會怨恨嗎?
莫瀾是何等人,不過掩飾一點心緒罷了,他還是做得來的。
笑着走進慕容離的寝間,慕容離正在書案邊埋頭寫寫畫畫。
阿羽見他來了,笑着迎道,“莫郡候安好,”又朝着慕容離笑道,“國主,莫郡候來了。”
“知道了。”慕容離擡頭,溫和有禮,“侯爺,”待看到莫瀾手中一疊禮盒時,眸光微凝,問道,“侯爺是來告別的?”
莫瀾笑笑,“果然什麽都瞞不過先生的眼睛。”
慕容離讓阿羽将禮物收下去,房間裏只餘他和莫瀾兩人。
慕容離依舊在寫寫畫畫,似乎并不打算避諱莫瀾,莫瀾眼睛不經意掃過那幅圖,就不由得頓住,這幅圖,不就是之前慕容離不讓他看的那副麽?如今似乎又完成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什麽……
難道,執明那日提起的就是這幅?
慕容離忽然擡頭看着莫瀾,“侯爺就如此好奇此圖。”
莫瀾自覺失态,心中又夾雜些許愧疚,幹笑道,“我……我只是一時好奇。”
慕容離低頭,沉默了一會兒,才悠悠說道,“若是你想知道,我便答你,我對此圖并無把握,若我能完成此圖,以後便會交與你。若是……若是他想知道,你便說,你什麽也探不出來。”
莫瀾心裏咯噔一下,但見慕容離雲淡風輕,卻不由得多添幾分心疼,這般玲珑剔透的一個人,他心裏明鏡似的,什麽都知道,但看破也不說破,這般委屈自己,求的到底是什麽?
莫瀾苦笑着喚他,“阿離……”
慕容離心中明白此刻最為難的便是莫瀾,莫瀾心中的內疚與糾結他也曾感同身受,便笑着寬慰道,“莫郡主不必如此。你予我的好,慕容離心中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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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已經打算把此圖交給陛下,為何又要瞞着他?”
纖纖如玉的手放下筆,拿起一旁的玉簫,輕輕撫過,慕容離眼中蔓延過一絲眷戀,“此圖我并無把握能完成,若不能完成,何必讓他空歡喜一場,若完成了,自然是要給他的,也不急在一時。”
“可你明知這樣他會誤會你的。”莫瀾有些急。
慕容離強然一笑,看着玉簫吶吶道,“侯爺忘了,慕容離是死過一次的人了。”
莫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尋幽臺的,一路上徘徊在腦海裏的都是那句“慕容離是死過一次的人了。”
“死過一次……哼,便什麽也不在意了麽?”莫瀾搖搖頭,他寧願慕容離還像初見一般疏離淡漠,也不願見無心的人,某日有情了卻是如此黯然。
“侯爺,侯爺!”
莫瀾聞喚收斂神思,見來人是小胖,便問道,“你怎麽來了?可是陛下有事?”
小胖嘟囔着道,“還說呢,你要走了,也不跟我說一聲,還是陛下告訴我的。侯爺要走,我來跟你道別啊。喏,給你。”
莫瀾看着小胖手裏的柳枝,心頭漫過暖流,忍不住笑起來,“我只是回趟嘉城郡,又不是出遠門。”
“哦。”小胖點點頭,表示理解。
莫瀾結果柳枝,忽然想到什麽似的,問道,“你剛說陛下告訴你我要走的?”
小胖點點頭,“陛下說你要走,讓我來送送你的,”末了,又緊接着補上一句,“我本來也是想要來送侯爺的。”
莫瀾覺得小胖可愛,笑了笑,心中卻笑不出來,執明讓小胖來送他……
執明讓小胖來送他……
交握袖中的手不自覺地擰緊,莫瀾不由得擰眉。
小胖疑惑,莫瀾平日裏或是散漫嬉笑,或是閑雅驕傲,鮮少這般流露出擔憂的神色。
“侯爺,你怎麽了?”小胖歪着頭瞧着莫瀾,也跟着擔憂起來。
莫瀾深吸一口氣,朝着小胖說道,“你去回禀陛下,就說我什麽也探不出來,阿離……慕容先生對圖作一事只字未提。”
“……”
“還有……”
“什麽?”
“你去告訴陛下,莫瀾願以性命擔保,慕容國主對陛下絕無二心。”
小胖目瞪口呆地瞧着莫瀾,以性命擔保是什麽概念?他何曾見過何事竟然需要莫瀾以性命向執明擔保,“侯爺會不會言重了?陛下他不是最信任侯爺麽?還有慕容國主,陛下不是很喜歡他麽?雖然陛下親征瑤光,但陛下不是手下留情了麽,怎麽會……”
“你如此去回陛下便好,小胖……”莫瀾沉聲道,“我離開帝都的這些時日,你……一定要保護好慕容國主知道麽?”
“小胖明白。”
莫瀾望着陰沉沉的天,是将要下雨的樣子,但願執明待慕容離,還有存有真心。
秋日鮮有夏日般的傾盆的大雨,今日卻是例外。
風卷着雨将窗戶吹開,打在牆上啪啪作響,阿羽以手遮臉,抵着風費了好大勁才把窗戶關上。
待關好所有的窗戶,身上已經濕透了。
“好端端的怎麽下這麽大的雨?”阿羽拍拍身上水,打了個噴嚏。
慕容離溫言道,“去換件衣服吧,今晚不用伺候了。”
阿羽聽話地退下,慕容離聽着窗外風雨潇潇,拿出了懷中簫,輕輕吹響。
尋幽臺下,一人執傘而來。
“來者何人?”夜沉雨驟,禁衛看不清來人,只得拔刀以對,厲聲問道。
傘被利落地扔在一旁,雨水便打在傘下那人身上,發絲長袍都在頃刻間被澆透,來人卻不見絲毫狼狽,漠然的眸中自有一股肅然威嚴,讓兩個禁衛皆是一震,忙跪下齊齊朗聲道,“拜見陛下!”
“夜深雨大,臣不識陛下,臣該死。”率先拔刀的那名禁衛隔着雨幕大聲道。
另一禁衛忙要拾起那傘,替執明遮上,“這麽晚了,雨這麽大,陛下怎麽一個人來了?”
若不是夜深雨大,執明一人撐傘而來,還只未帶儀駕未掌燈,他們也不至于認錯。
執明伸手擋過那把傘,“不知者無罪,這把傘給你們吧。”
說着便迎着傾盆的雨幕走上了尋幽臺,剩下兩個請罪的禁衛面面相觑。
這人果然還沒睡,執明看着寝間窗戶上的明紙透出暧暧燈影,想那人此刻或是在燈下閑敲棋子,或是在無聊地挑着燈花。
隔着雨打飛檐的嘈雜,屋中依稀簫音潺潺,清越超塵,靈空秀致,韻中凄凄不似小兒女情長,卻更叫人心沒由來地微微一疼,仿佛綿綿細針,刺入心尖,溫柔不覺間就忽然泛起疼痛。
執明推門而入,繞過外室,走近寝間,果見慕容離,斜倚案邊,雙目輕斂,正吹着那管玉簫。
執明走到慕容離身後,悄然在他身邊坐下,從背後伸手環上他的腰,慕容離恍若未覺一般,并不受他打擾,仍舊兀自吹奏。
不懷好意的一聲輕哼帶着不安分的手撥開慕容離頸後垂下的發絲,而後,溫熱的呼吸柔柔噴灑在那裏,執明的鼻尖輕輕地碰觸到慕容離的後頸,嗅着那人身上獨有的清冷香氣,溫柔的一吻便輕落印下。
簫這種樂器最考驗吹奏者的氣息,覺察到那悠悠簫音中隐隐的一絲不穩,頸上放肆的唇斜斜一勾,綻開一抹邪魅的笑。執明張口輕咬了一下慕容離的後頸,将那處柔嫩的皮膚納入口中,輕磨緩舐。
嘴唇的輕觸忽而轉為濕膩的觸感,跳躍的燭火中傳來悶哼一聲,簫聲在頃刻間斷了……
紅袖玉手鎮定地将簫緩緩放在矮幾上,慕容離睜開了眼,忍着脖子後攪擾人心的感覺,鎮定地将玉簫放于矮幾之上。
環在腰上的手緩緩收緊,磨人地唇舌游移到耳邊,灼灼呼吸落在畔,就聽那使壞的人問道,“阿離怎麽不吹了?”
慕容離:“……”
耳旁惑人的一聲輕笑拂過,耳垂便被納入一腔濕熱中,滑膩的舌尖輕憐蜜愛那嬌小的耳垂,伴着暧昧的呢喃,“阿離的耳朵真容易紅。”
慕容離忍了又忍,終于認清了一個事實:不理一理這人,他是不會罷休的。
“這麽大雨,怎麽還來?”
“寡人找謀臣議事,國事為重,便是下雨又何妨?”
慕容離能感覺到,執明身上大概是濕透了,連帶着他的衣服也被浸濕了一大片。
濕透的衣衫帶着夜雨的寒氣,最是侵人,慕容離嘆道,“先把衣服換下來吧。”
“阿離不問問國事?”
“先換衣服,會着風寒的。”
慕容離欲起身去替執明拿更換的衣物,腰間的手卻收得更緊了。
“阿離是在關心我?”執明低聲問道,說完仍不忘撩撥一下那早已紅透的耳垂。
慕容離眉宇微微一擰,扣住執明的手腕,執明微微一驚,旋即反應過來擡手反扣慕容離的手腕,慕容離眼疾手快,旋身險險躲過,“別鬧。”
“呵,阿離生氣了?”執明似笑非笑地盯着慕容離。
慕容離別過頭不去理他,徑自走到挂着衣衫的椸枷前,看着自己的衣服忽然犯了愁,執明穿他的衣服會不會不大合适?
執明見那人躊躇不定的背影,禁不住了然輕笑,走上前去将他擁進懷裏,“阿離身量纖纖,這些衣服給寡人,只怕未必合穿。”
慕容離輕輕掙脫,“我讓阿羽去拿。”
執明一把攥過慕容離的手,将他扣在椸枷上,湊近他面前,貼他的鼻尖,柔聲道,“慕容國主素來憐恤身邊的人,對蕭然如此,對方夜亦如此,如今既然讓阿羽歇下了,夜深雨驟,又何必再驚擾于他?”
慕容離低聲道,“那便委屈陛下将就些。”
他說完欲轉身去取椸枷上的衣物。
執明卻忽然掰過慕容離臉,以手扣住,深深地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