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嘆長相思
慕容離就這麽怔怔地看着執明,執明被他看得心中一動,忍不住便俯身含住那兩片粉潤的薄唇,身子又往着貂裘的人身上靠了靠,攬住他的肩,在兩片軟嫩上輕輕愛憐。
慕容離擡手欲攀他的腰,袖擺掃過桌面,便牽落了雪玉白簫,幸而那簫落在兩人堆作一處的衣擺上,否則好好的一把簫便折了,多可惜。
饒是如此,簫的主人還是驚了一下,将簫拾起來下意識地抱進懷裏,撫着細細查看。執明撫着唇,回味着這個意猶未盡的吻,再看眼前人如此珍視這把簫,眸中霎時盡染溫柔。
“為何不用燕支?”執明問,他剛進門時就想問了,明明已經把佩劍還給他了,為何藏着不用。
慕容離低首,悶聲道,“我也想問你,為何把燕支還給我。”
執明愣了愣,才意識到慕容離這話是誤會了,不知怎的,被誤會了,反而讓他有一絲絲地開心,他伸手托着慕容離的腮,讓他擡頭看着自己,眸斂溫柔,“寡人只是想你帶着他防身。阿離,”執明忽然嚴肅道,“寡人不想你有一絲閃失。”
慕容離靜靜地看着那雙墨瞳,裏面的疼惜卻像灼灼火焰,透過相視的雙瞳,燃進他的心,哪怕是終成灰燼,也是他此生逃不過的劫數了。
既然逃不過,那就随他吧。
慕容離俯身,将頭靠在了執明肩上。
那置于紅衫肩頭的手立時一頓,遂一使力,擁緊了懷中人。
午膳之後,阿瓊抱來一堆奏折,執明蹙了蹙眉,無可奈何地坐在矮幾旁開始批閱。
拿起一本皺了皺眉,信手潦潦幾筆,想來是不大滿意;又拿起一本,沒什麽表情,畫了個圈,想來還算可以。慕容離手執一卷,單手支頤,卻是在一旁悠閑地看着執明。
執筆的手忽然一頓,轉瞬擡起,落在慕容離眉心,輕輕一點。
慕容離瞳仁上瞟,愣愣地用手指點了點額頭上那冰涼涼的一處,放在眼前一看,指尖也被染上一點紅。
這……很有趣麽?慕容離看着眼前這個笑得一臉得意的人,哪裏有半點帝王的樣子,頂天了也就是一孩子。
這人已經許久未露出這般赤子頑皮的情态了,心上似忽然被微妙的情緒輕輕碰了一下,慕容離面無表情地拿起桌上閑置的筆,蘸了墨,擡手便在正得意的人眉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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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明正笑着,沒料到慕容離竟也會“還手”,訝然擡頭,就見那清俊容顏,白若羽瓊嬌蕊的肌膚上,映着眉心一點紅,抿唇一笑,淡如蘭。
入眸成畫,一眼萬年,他看得癡了。
慕容離見他呆呆的,忍不住屈指在他額頭一彈,果然很有趣。
執明垂眸,心下一嘆,眼前這個人都不知道他自己這樣有多好,他有多想擁有他。
眼底浮起淡淡的無奈,執明溫柔地将慕容離攬進懷裏,将他的頭靠在他心口,輕柔地撥弄着細軟的發絲。
“你……怎麽了?”慕容離輕聲問。
“讓寡人好好抱抱你。”執明呢喃道。
斜晖脈脈倚窗弦,雙影不嘆長相思。
整個下午,夕照斜影中,籠着貂裘的人倚着一身簡素玄袍的人,陪他看了一封又一封的折子。
近晚膳時,執明卻被小胖叫去了玄武臺,說是魯大人和駱珉有事相商。
慕容離獨自坐在尋幽臺的露臺之上,心中琢磨着“駱珉”兩字,眸光泛冷。
“國主,晚膳布下了,外邊天冷,國主還是吃完了再出來賞雪吧。”
慕容離裹着貂裘,斜斜倚在廊上,懶懶道,“你和庚辰先下去用膳吧。把菜用爐子煨着,我晚點再用。”
阿羽嘟嘴眼珠提溜一轉,笑道,“國主是在等陛下?”
慕容離點點頭,望着尋幽臺下的石子小路。
阿羽忍不住心中歡喜,輕笑出聲。
慕容離問聲回頭疑惑地看着他。
阿羽收也收不住臉上的笑,索性朝慕容離撒嬌道,“阿羽覺得開心,國主和陛下這樣真好。”
慕容離輕輕一笑,阿羽見了又道,“國主知道麽?阿羽已經很久沒見陛下這麽開心了。阿瓊告訴我,今日朝堂吵成那樣,陛下竟然都沒生氣。”
“朝堂?朝堂怎麽了?”慕容離問。
阿羽笑道,“左不過是孟将軍又和谷梁大人或董大人吵起來了呗,他們素來不睦,也不是新鮮事了,不過也不知道最近怎麽了,孟将軍和谷梁大人關系尤其僵……”
忽然意識到自己置喙了朝堂之事,阿羽瞬間閉嘴,忐忑地瞧着慕容離,後者若有所思,轉而笑着讓他快去用膳,阿羽松了一口氣,向慕容離道謝告退。
留下閑倚雕欄的人,兀自沉思。
執明從玄武臺出來已是亥時三刻,阿瓊問他是否要去尋幽臺。
“這個時辰,慕容國主想必已經就寝了吧。”駱珉道。
執明搖搖頭,看着一同離開的駱珉,笑道,“駱卿不了解阿離,他一定還未睡下。”
不知怎的,大抵是每次去尋幽臺,總有那人點一盞燭火,靜靜相候,雖不言不語,總覺得那人是在等他。
駱珉微笑颔首,“既如此,那微臣便告退了。”
執明颔首道,“你順道載小胖一程吧,他今夜要出宮回家。”
小胖立時驚呼,“陛下!”
執明笑道,“夜黑雪滑,難道你要自己騎馬回去?”
小胖蹙眉嘟囔,“我可以騎馬的。”
駱珉仿若未聞,躬身作揖,恭送執明離開。
看着那遠去尋幽臺的背影,念及白日裏仲堃儀傳來的信,駱珉隐在夜色下的眼中,寒光一閃而逝。
“那……駱大人。”小胖有些尴尬喚了一聲。
駱珉瞬間回神,轉頭看着他,溫和有禮,“騎馬風大,還是和我一同乘車吧。”
小胖食指輕搓鼻尖,有些不好意思,因為子煜墓前的事,他沒給人家好臉色,現在又要蹭人家的馬車,讓他想挖個洞把自己埋了,陛下到底想什麽啊!關心屬下也不帶這樣的啊!
小胖還在糾結,駱珉已經在遠處喚他,“再不走就出不了宮了啊。”
執明的儀駕剛到尋幽臺下,擡頭就見廊上搖曳的宮燈中,有一盞立在雕欄上,是最亮的。燈旁一人懶懶地倚坐着,下颌趴在交疊的手上,與他四目相交時,溫婉一笑。
屏退宮人,執明疾步跑上尋幽臺,慕容離仍維持着原來的姿勢,只是轉頭看他,執明放慢腳步走到他身邊,将他擁進自己的貂裘裏,“這麽大風,坐這裏做什麽?”
“等你。”慕容離道。
執明心頭如被羽拂,額頭抵上他的額頭,“你故意的。”
慕容離笑而不語,在貂裘裏搓了搓執明發涼的手,“一起用膳?”
執明微微一怔,雙眼一彎,“好。”
這個時辰,說是晚膳,也與夜宵無異,怕積食,兩人略略吃了點,便喚宮人來收拾了。
兩人靠在寝間的書桌邊窩着,慕容離看書,執明便安靜地陪在一旁。
這人竟然不吵不鬧了,慕容離反而不習慣了,看了一會兒竟是無心再看,便問道,“聽說今日朝堂上有争執?”
執明淡淡一笑,“何止是争執,阿離可知寡人今晚去玄武臺所為何事?”
慕容離但笑不語。
執明道,“孟将軍把谷梁圻給打了。”
慕容離微微訝然,瞧着眼前人成竹在胸的樣子,笑道,“定是你的主意。”
執明呵呵一笑,“什麽都瞞不過阿離。”
“我只是好奇,那孟将軍雖是一介武夫,但何至于沖動至此?再說谷梁家也是一方望族,他怎會輕易開罪?”
“這還不簡單,人心之争,最易受挑唆,若是有寡人身邊親近的人向外透露消息,說寡人中意他們的對策,你說他們會不會想争上一争?”
慕容離颔首,“若是此時,兩人的門客、門生得了消息,皆以為自己主人才是帝王有意之人,便免不得要一趁口舌之快,那便是……”
“推波助瀾,驚濤拍岸。”執明道。
“好一招鹬蚌相争,漁翁得利。”慕容離嘆道,“如此一來,孟将軍毆打朝廷命官,雖仗着軍功,不得處置于他,但恰好将功抵過,他也不便再插手天樞,至于那董大人,獻渠公家族既然無意與他為伍,他也翻不起浪,只是谷梁大人……原本他的對策也不錯,現在還受了這等委屈,你可想好怎麽安撫他?”
“天樞是一定不能送的,能治天樞者非丁源不可。至于谷梁家,慣來是愛明哲保身的,若非此次天樞實在太誘人,想必也不會如此執着。經此一役,他們當知天樞之地,奪之必有血光之災,識時務者為俊傑,他們此刻多少也會動搖,寡人只需再籌謀一二,便可将丁源推向朝堂!”
點漆墨瞳凝于一點,注視着桌案上的燭火,油然而生一種天下握于手的氣度。
慕容離靜靜地看着這樣的執明,下意識伸手撫上他的頭。
執明微微一怔,回眸看着慕容離,竟帶了些孩子氣的羞澀道,“寡人也知道此計過于幼稚了,不過什麽樣的魚配什麽樣的餌,釣小魚,太大的餌,它反而含不住。”
說話間執明的眼睛便落在眼前那兩片薄軟微紅的唇上,話音未落,便含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斜晖脈脈倚窗弦,雙影不嘆長相思。
屋中影成雙,自然不用嘆《長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