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與子共團圓(中)

随意找了家小攤,用過午膳,不免又聽了一回百姓對慕容離的“感恩戴德”,這似乎已經成了大衆茶餘飯後必不可少的內容,慕容離沉默地吃着,執明瞧着他神色雖是淡淡的,耳尖卻紅了,不禁暗笑,心中驀地升起一股驕傲,這樣被萬民所擁戴,這樣好的一個人,是他的。

慕容離擡頭便見一人盯着他,連飯也不吃了。他笑着放下碗,屈指在那人眉心一彈,“傻子!”。說完便笑着又欲端起碗,豈料手才觸到筷子,便被身旁那人一把攥住。

慕容離轉頭望着他,那意思是說你這是要幹嘛?難不成你還想還手?

執明痞痞地一笑湊近慕容離耳邊,飛快一句。

耳尖那抹紅不退,反倒瞬間蹿了滿臉。

執明看在眼裏只覺得分外可愛,慕容離真的很容易臉紅,尤其是耳尖,小小的,紅紅的,比那秋日樹上的果子還誘人。

慕容離瞪着執明,忽又覺得瞪也沒用,索性就懶得理他了,自顧自地扒拉着飯。

畢竟是自己把人惹了,執明只好端茶倒水陪着小心,陪得是一臉的喜笑顏開。

直到那人終于憋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執明靜靜凝視着眼前人,只覺得他這樣笑着真好,能一輩子這樣笑着就好了。

笑意在俊毅的唇角邊漸漸淡去,一絲惆悵在執明眼中一閃而逝,待慕容離看向他時,他的眸中只餘溫柔。

剛才那一句悄悄話,執明說得是,“阿離可是要寡人在此處親你?”

用過午膳,兩人又在街上閑逛,估摸着時辰,那簪子應該雕好了,兩人又繞回了主街上。

下午街上人更多了,攤販游人都擠作一堆,執明小心地将慕容離護着,擋開行人,終于擠回了訂簪子的小攤前。

“喲!二位公子來啦?”那小販乍一見執明,就熱情地招呼道。

執明笑笑,溫和道,“早上訂的簪子可做好了?”

“好了好了!就等着二位來拿呢!”小販說着拿出一個小巧的,裹花緞的盒子,“公子給的訂金着實太多了,就不必再付銀子了,這個緞盒算作小的一點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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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會做生意。”執明笑着接過盒子。

小販不好意思地撓頭一笑。

執明打開盒子,視線瞬間就凝住了,小販忐忑道,“公子可還滿意?”

執明一瞬不瞬地盯着盒子,嘴角彎彎一勾,“很滿意!”

慕容離也頗好奇,伸着脖子朝盒子裏一瞧,也頓了頓,遂溫和一笑。

那是一對極簡的簪子,簪頭略寬,簪尾漸細,通身雕有一根纏繞的藤蔓,蜿蜒至簪頭各綻一蕊羽瓊花,栩栩生姿,嬌若真品。

小販笑道,“因公子說要簡單些,小的就雕得素雅了一點,但公子給的銀子真真夠得上更好的巧技,小的便擅作主張,給加了點趣味。”

說着小販自盒中取出簪子,将兩支簪子合在一起,一扣!

竟然嚴絲合縫,原來這簪子上的藤蔓竟除了拟态裝飾,還有這般作用,“這樣分而為簪,合則是一株并蒂羽瓊。”

“并蒂……”執明喃喃重複,不禁望向慕容離,輕輕一笑,“并蒂呀……”

慕容離的臉驀地紅了,卻也只是望着執明,有些呆呆的,倒并未逃開。

執明笑着拿出簪子,擡手就插上慕容離的發冠,慕容離今日戴的玉冠是用錦絲盤系的,因此并未配簪。此時,淡翠的陰紋玉冠配上奶黃的羽瓊木簪,可謂相得益彰,襯得那配簪之人更加俊俏,堪堪一個二八少年。

若不是街頭人來人往,真想立刻擁他入懷中,執明心中暗暗一嚎。

那小販卻是驚呆了,舌頭打着結道,“這……哎……小的着實不知道公子是要送給這位小公子的,因為公子說羽瓊……我還以為公子是要送給心上人的。”小販苦笑一下,直悔自己自作聰明,巴巴地解釋道,“無怪小的誤會了,別真讓小的說中了二位公子不是瑤光人吧?否則,怎麽連羽瓊是瑤光的情花都不知道呢?”

執明終于舍得分一點注意力給小販,奇道,“你說羽瓊是情花?不是國花嗎?”

小販也奇了,“誰說國花就不能作情花了?這花遍開瑤光,情人相悅,皆互贈此花,瑤光人都知道!”

墨眉一挑,執明頗玩味地瞧着慕容離,語氣悠悠地又重複了一邊,“哦~瑤光人都知道啊!”

執明盯着慕容離,後者自然別過視線,擡頭欣賞來往的黎民百姓,嗯,很繁融,很安定,很好……

“不知道瑤光的王知不知道啊?”執明故意湊近小販,一副打聽小道消息的樣子。

小販也被逗樂了,直笑道,“公子說笑呢,王上怎麽可能不知道,瑤光王族大婚時,都會以羽瓊點綴宮苑,所以王族大婚如無特殊原因都會定在暮春。”那小販越說越起勁,“您別看小的是外來的,小的還知道咱們王上的一個秘密!”

執明但見小販笑得一臉神秘,不禁暗自好笑,最近是怎麽了,怎麽誰都知道慕容離的秘密。

當事人依舊看着一旁,繼續觀察他的百姓們。

小販笑着道,“咱們王上不是生于暮春時節麽?據說那年羽瓊花一直遲遲未開啊……國花不開啊!大夥兒都以為是天降禍患的征兆,百姓心裏急啊……”那小販眉飛色舞,說得繪聲繪色,“後來你猜怎麽着?”

執明憋着笑,很配合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相當好奇。

那小販兩手一拍,是啧啧稱奇,“一個暮春的黎明,咱們王上誕生了,就在那天黎明,整個瑤光的羽瓊花都開了,漫山遍野啊!別提多美了……”

執明驚奇地瞧着慕容離,後者淡淡乜他一眼,又接着關注百姓。

執明攀上小販的肩,好笑道,“你說得這麽神,你見過?”

那小販嘿嘿一笑,他的年齡只怕比慕容離還小幾歲,更何況還是天樞挪過來的。

“公子別不信,小的聽說那年先王可是大赦全國了呢!”

執明一愣,瑤光郡候大赦封地,似乎遙遠的某年某月某一日,小小的執明坐在書房裏,聽太傅說起過……

“走了吧……”慕容離在一旁緩緩道。

執明頓時收了手,朝小販笑道,“你還知道哪些秘密,我下次再來找你說啊……”

那小販頗得意道,“無妨無妨,我這攤就一直在這兒,公子随時來!”複又想起那簪子,不由又有些尴尬道,“公子那簪子……”

執明朗聲笑道,“這簪子呀!雕得正好!”

說完,轉身便去追那已經走遠的紅衣人,小販怔怔看着那黑衣的公子追到那紅衣的小公子後,擡手就牽上了那紅衣公子的手,紅衣的公子微微一偏頭,搖了搖頭,遂從袖中拿出一方錦帕,替那黑衣的公子擦了擦額頭……

小販看傻了,擡手使勁擦了擦眼睛,想再看仔細些,那兩人卻已被人群不知道淹沒去了哪兒……

“雕得正好啊……”小販愣愣道,忽而嘿地一聲,奇笑道,“雕得正好!”

人來人往中,兩人執手相扣,靜靜地走着,執明忽然噗嗤一笑。

慕容離嘟囔道,“笑什麽?”

執明轉頭看着他,忍俊不禁,“真的一夜之間,羽瓊遍開?”

慕容離無語望蒼天,“我怎麽知道,但父王大赦全國是真的,國史上有記載。”

“在封國行大赦令不是小事,”執明思忖道,“天權建郡以來,也就三次。”

“所以呢?”

執明玩味一笑,悄悄環上慕容離的肩,一把将人扣進懷裏,“寡人竟得了位羽瓊仙子。”

聞言,慕容離亦是爽朗一笑,笑完不忘在那挑事的人眉心一彈,“傻子!”

晚膳時執明拉着慕容離去了城門附近的一家酒樓。

這酒樓是入城門後的第一家,名字倒無甚新奇,就叫做“迎客樓”。

“聽說這兒原是一個小攤,因靠近城門,味道好,掌櫃又實在,越做越大,想來味道一定不差。”

慕容離笑道,“的确如此,便是我出生的那年,掌櫃起了這座樓。”

執明點點頭,“阿離出生的那年,真是神奇的一年!”

慕容離白他一眼,兀自進了酒樓,執明在身後看他步履輕快,心知他的阿離今日一定很開心,已是許久未見他如此了,漸漸倒真覺出幾分那老宮人話裏的慕容離,彼時年少,他也曾這樣置身游人百姓中,數着眼花缭亂的稀奇事物吧,那時陪他的是那個人吧……

“執明!”人群中,那人回頭喚他,朝他招手,言笑晏晏。

執明猛然低頭,頓了頓,才又笑着朝那人潮之中,惟一等他的人走去……

因想着要與某人共度元宵,執明早早便讓宮人素服出宮,定了二樓的一處雅座,酒樓有三層,中間皆是貫通的,一層的中間是一方小臺,小臺上有木案一張。

樓上兩層皆是雅座,各坐之間用草簾隔開,賓客坐于雅座之中朝裏可以看見一層堂中臺上的表演,朝外則可以賞街景。

“這家酒樓有個說書先生,許久沒來了,也不知道換人了沒有。”慕容離朝樓下張望着。

執明怔怔看着對座的人,那人的側顏恰可見上揚的唇角,竟陡添幾分天真,心下滿滿都是眷戀,執明起身走倒他身後,将人扣進懷裏,“小心些,別掉下去了。”

“也不是很高。”慕容離随口應道。

“寡人知道慕容國主武功高強!寡人甘拜下風!”執明調侃道。

“那你還不松手。”慕容離輕笑一聲,轉頭得意地看着執明。

執明淡淡一笑,手反倒更緊了幾分,“不放,寡人就想抱抱你。”

小小的耳尖又不争氣地紅了,這次慕容離卻沒別開眼,頗有些疑惑地瞅着執明,直看得執明都不自在了,慌忙問道,“寡人臉上有東西麽?”

慕容離收斂了笑意,認真道,“你今日怎麽了?”

“什麽怎麽?”執明朗朗一笑,笑聲都略擾了隔間的食客,他忙斂了聲,朝慕容離吐吐舌頭。

慕容離被他逗得無話可說,只得無奈一笑,嘆道,“你沒事就好,你……”

“嗯?”

“若有心事,一定告訴我可好?”

執明一怔,目光頓柔,撫着懷中人一頭青絲,“寡人只是在想,何德何能,寡人能擁有你……”

慕容離一怔,掰下執明的手怔怔望着他。

執明略一頓,複笑着抵上他的額頭,凝着那雙明眸,暧昧道,“你再看着寡人,寡人就在此處親你。”

今天第二次了,慕容離卻沒別過頭,只深深地看了執明一眼,低低道了句,“好!”

着玄衣的身影一滞,遂輕笑合眼,緩緩覆上那眷戀已久的溫軟,微含進唇間,柔柔包裹,又緩緩離開,笑着道了句,“阿離真傻!”

慕容離回望執明,四目交彙,各自眸中都似有漫天星輝,浩然無際,深不見底。

一層堂中驟然一聲呵,頓時滿堂叫好。

慕容離尋聲一瞧,還是那位說書先生,酒樓也開始上菜,元宵夜宴,正式開始。

執明在慕容離身旁坐下,不一會兒店小二端着菜進來,都是慕容離愛吃的,慕容離看着執明柔柔一笑,酒壺擺上來時,執明眼神一爍,而後執壺替慕容離斟上。

瓊漿離壺,便是一室濃郁芬芳,連店小二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贊道,“客官這酒真是好!”

慕容離笑問,“是天權的酒?”

執明颔首,“如此佳節,瑤光的酒未免清淡了些,幸而臨走時帶了此酒。”

慕容離認同地點點頭,待店小二離開,便執杯朝執明一推,執明笑着執杯與他輕輕一碰,瓷杯扣出脆脆一聲響,慕容離仰頭一飲而盡,執明怔怔看着那人飲下,亦閉眼飲盡杯中酒。

佳肴當前,推杯換盞,執明悉心地替慕容離布菜,眼角眉梢皆是溫柔,慕容離歪着頭看他,全然聽不進樓下說書人都說了什麽,他只覺得今晚這人溫柔得讓他不忍。

因何不忍,卻說不上來。

只是看着,便想放于懷中,悉心護着,疼着。

滿堂嘈嘈,皆是喝彩。那說書人竟已然說完一段,酒樓不知何時已是華堂明燭。樓中食客皆打賞銀兩,拍着手硬是要讓老先生再說一個。那老先生樂呵呵地擡手安撫滿座賓客,大家竟然也出奇地安靜了。

“這老先生雖說是說書的,倒也頗受尊重。”

慕容離莞爾,神色間閃過自豪,“瑤光民風如此,老先生以技藝服人罷了。”

執明笑笑,剛欲言就聽臺下又是一聲喝,老先生雖然兩鬓斑白,說話卻是中氣十足,“既然大夥兒都看得起老頭子,那……好!今日就再說一個!說什麽好呢?”

老先生賣了個關子,待客人們把那些脍炙人口的故事名字都說了一遍,才搖了搖頭,整了整衣襟,悠悠道,“今晚,老頭我啊便再講講咱們瑤光的王上!。”

在衆人一浪賽過一浪的叫好中,二層雅座中的兩人皆是一震,慕容離正飲酒,險些被嗆到,天知道他離開瑤光後,這群百姓是怎麽了?

執明最先回過神來,替他捋着背,“好點了麽?”

“無妨。”慕容離苦笑,“執明……”

“你離國太久,百姓想你罷了。”

慕容離難得羞赧地低頭,執明将他攬進懷裏,附在他耳邊輕言道,“寡人很想聽聽,陪寡人聽聽好不好?”

慕容離無奈,但窩在那人暖暖的懷裏,倒似躲進了洞裏一般,不那麽尴尬了。

老先生喝了口茶,略緩了緩,站在臺中,語氣凜然端肅地開口了,他說的恰是慕容離幾番智破危機,守護瑤光的故事。

說書的老頭兒慷慨激昂,把趙大人那群貴族中飽私囊,私設苛捐雜稅,侵占良田的種種惡行痛斥了一遍,和白日裏聽來的也無異,又說某夜城裏不知是哪裏來了群軍隊,幸得慕容離英勇鎮壓,百姓竟無一點損失……

周圍群情激昂,拍手叫好一刻不歇。

執明卻只靜靜聽着,偶爾附在他耳邊喚一聲“阿離”。

慕容離赧然道,“我沒那般厲害。”

“是寡人要你出兵的時候吧?”

慕容離頓了頓,輕微到無地點了點頭。

“寡人那時一定叫你很為難。”

慕容離無奈一嘆,擡手剛欲撫上面前這張愧疚的臉,便被握住了,手就這樣被拉着貼上那人的心口,掌心一凸一凸,有力地震着。慕容離輕貼着那處,另一只手便順勢拉過執明環着他的手,亦貼到自己心口,兩廂無話,卻勝有聲。

故事說到最後,都已經快聽不見說書人的聲音了,大夥兒你一言,我一語,談論的都是慕容離,說起他回國,衆人都是一派喜上眉梢,仿佛從此有了依靠。

正在群情激動的時候,酒樓老板出來請下了老先生,大聲嚷道,“此刻快至子時,又到‘迎客樓’每年一度的重頭戲啦,大夥兒可以看看自己的桌下啊,每桌都有天燈一盞,就一盞喲,大家可要小心放,細細想清楚要向老天求什麽啊?明年一年啊,就指着這好彩頭了啊!讓咱們一起去樓前的空地上吧!走!”

衆人一湧而出,少許二三層的客人,則起身到臨街的廊上,衆人有的咬着筆杆子,看來是願望太多,不知道求什麽了,有的已經開始奮筆疾書……

不只是誰大喝了一句,“大夥兒聽我說,我有個提議,咱們呀,也別太貪心,每人就寫一個願望,不管寫什麽,咱最後都給咱王上寫句祝福的話,好吧?”

“好!這個好!”

“我看行!”

“哎呀,我沒念過書,不會寫,寫給王上的啊,煩請哪位教教我怎麽寫,我也想寫啊!”

“老子每日吃飽喝足,也沒啥願望了,就給咱王上多寫幾句吉利話好了。”

……

一呼百應。

慕容離怔怔看着樓下的一切,這就是他的子民。

他曾為了守他們安寧,一而再,再而三地辜負他心中最重的那人,午夜夢回時他不是不想放棄的,可他們是他慕容離此生必須擔在肩上的責任,他是一個男人,從小他就知道,生于王室,并不是淩駕于衆生之上,而是擔着天下蒼生的福祉。若瑤光未曾遭難,他或許可以和執明一樣任性,可是他連命都不是自己的了,他如何自私?

那人挽留他時,他有多想留下啊,外界風雨飄搖,縱然足智多謀,誰又真的敢稱一句“料事如神”,去後是生是死,誰又能真的知天命而預之?他漂泊了那麽久,竟在天權尋到了一個“家”,是忍了多深痛,才違心地說了那句“可惜,我不喜歡。”

他想過讓他失望了他就不會再念着他了,不念着他也就不會難過,但從心底裏怕他真的不喜歡他了,既希望他喜歡,又希望他不喜歡,如此反複,攪碎了一顆心。

然則,他私以為他所作的一切都理所應當,再難也是他應該面對的,他從未想過要從這群需要他守衛的百姓那裏得到什麽……

執明也震撼了,他突然懂得了眼前這個人。瑤光君民一心到如此地步,是鈞天立國以來都罕見的。他也動容了,這就是他愛的人用性命守護的子民……想起那日城樓之下,慕容離寧死也要求護着他們,便是如此兩難,寡人和他們,你無法選擇,便只有舍了自己麽?

他的阿離心裏不是沒有他,他的阿離心裏有天下,有百姓,有他,獨獨沒有的是他自己。

執明心疼地看着慕容離怔忪的側顏,阿離,阿離……你想和他們在一起嗎?

一片手忙腳亂之後,百盞天燈齊齊升空,每一盞經過慕容離眼前,他都可以清楚地看到“吾王”二字被娟秀地寫着,被粗犷地寫着,被整齊地寫着,被歪歪扭扭地寫着……

各種字跡,各種祝福,從文人墨客的“長樂未央”到平頭百姓的“好好的”,一一騰空,飄然而去……

“執明……我……”慕容離轉頭看着執明,締造這一番盛世繁華的人在面對成果時竟然會無措得像個孩子。後者上前擁住他,“這些都是阿離用心換來的,因為你對百姓付出了一顆心,百姓才會如此待你。”

慕容離埋首在執明心口,心緒萬千,他忽然搖了搖頭,“這盛世繁華不是我的……”

沒有那個人舍棄自己最好的年華換他一命,慕容黎早已歸于黃土,何來今日的瑤光王。

“阿煦。”執明輕輕道。

慕容離驚愕地擡起頭,張着嘴卻說不出一句話。

執明溫柔地捧起他的臉,“寡人也是偶然聽宮裏的老人說起才知道的。”

“他……阿煦他……”

“他跟你一起長大的?”

慕容離垂首點點頭,又略略回頭,看着不遠處那座城樓,“那日,就是在那裏……”

執明一把将他擁進懷裏,俯身吻住了他,溫柔攫取口中甘美,予他溫情纏綿,用最親近的方式安慰着他。

緩緩離開他的唇,執明以指輕輕摩挲着盈盈水光的嫩紅,抵上那溫熱的額頭,彼此呼吸交融在一起,是這般安然,足以鎮靜心上最深的痛。

“寡人真的很感激他。”

慕容離怔怔望着執明,不明所以。

執明卻只是淡淡一笑,将傻愣愣的人扣進懷裏,遙遙望着城樓,他雖未見過那位少年,但他的話是出自肺腑的,阿煦,謝謝你讓他活了下來……

“咱們也一起放一個好麽?”執明征詢道。

慕容離點點頭,今晚的百姓,今晚的執明,今晚的一切都太好了,好到他竟恍惚有些害怕這是一場過于美好的夢境。

執明拿來筆墨,同慕容離撐起一盞燈,兩人執筆相視一笑,落筆款款,待寫成,執明以火折子輕觸燈芯,兩人小心地托着燈,直到它升空遠去,遠成小小一團,遠成夜空一星,遠去他們看不見的地方……便權當是天上的神仙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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