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上藥 重心倚在謝雲璋的手臂

第19章 上藥 重心倚在謝雲璋的手臂

她說話的聲音又輕又柔,此刻大半張臉都埋在他懷中,朦胧含糊,好似蒙了層紗,無甚真實之感。

早知她不是安分之人,但這樣大膽撞入他懷中,的确讓謝雲璋心思一震。

謝雲璋的視線垂下,幾乎不能望見扶春的正臉,眼中只餘扶春的側邊面頰連同頸後大片的雪白肌膚。細膩光滑,猶如上好的羊脂玉,似乎只手一碰即會生出溫暖細潤。

脖頸處忽然覆上一片餘溫,扶春敏銳地就要縮起脖子,但謝雲璋卻在這時開口。

“別動。”

謝雲璋清泠泠的聲音從她頭頂落下,扶春不敢再動,靜默之中,她感覺到謝雲璋的指尖落在她的脖頸側方,留下讓人難以忽視的觸感。

他的手指就像燒紅的炭火,稍微一碰,扶春只覺頸間被灼傷一般,發紅發燙。扶春難以自抑,呼吸随着謝雲璋的觸碰而逐漸緊促。

謝雲璋的手曾提筆落墨,丹青繪彩,也曾撫動琴音,雅韻悠悠,甚至提起過一把長鋒冷劍……

而今用以撫摸她的脖頸處,手指從側端緩緩移至她的耳畔後方,指尖停留,指腹感受着從皮膚之下傳來的脈搏跳動。

她心跳得好快。

“真的一點都走不動了?”很久以後,謝雲璋才問她。

扶春聲音悶悶地“嗯”了聲,不自覺地把頭低得更低。

不經意間,她朱紅的唇指點染在謝雲璋交疊的衣襟上。

正正好好的一個印記,就像用以封信的火漆印章落在信封口處,如此恰到好處。

扶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以謝雲璋現在的視角是瞧不見這痕跡的。她暗中竊喜,又故意做出颔首的動作,讓唇印印得更深。

“大表兄背背我吧。”扶春再次提出先前的請求。

其實間隔這麽久,她原來發酸發軟的小腿已經稍有緩和,不過無礙于她繼續向他索取利益。

謝雲璋擡起手,他沒有很用力,她皮膚敏感,只是一碰便留有淡淡的紅痕,于暴露在空氣中的脖頸而言,格外顯眼。

“四下無人,并非你我相依至此的理由。”謝雲璋婉拒她,語氣裏還透着幾許的嚴肅。

聽到謝雲璋這樣說,扶春當然不服氣,她倏忽從他面前擡起臉來,聲音疑惑,近乎質問。

“大表兄既不肯,那方才又為何……這樣碰我。”扶春稍微比劃了下先前謝雲璋的舉動。

他神色自若,淡聲言道:“是在探你脈息,以防過度虛弱而暈厥。”

“……”不信。

扶春望着他,眼神控訴,“大表兄覺得我會昏過去?”

“不會。”謝雲璋搖頭。

她撲入他懷中那一下時,身子軟得不像話,謝雲璋的确有些擔心。後來确定她只是走得太累,心緒未穩,停住腳步緩上片刻即可。

“因為我不會昏倒,所以表兄不肯背我。”扶春糾結于此,推敲出這麽個歪理。

謝雲璋心覺無奈。

她一心想與他親近,他何嘗看不明白她的心思。只是想與做,到底是兩回事。

從前她倒是會顧忌男女之別,現今卻像是天真過了頭,将這些都忘卻了。

或許是真的天真,也或許是藏住了狡黠。總之扶春無所謂循規蹈矩,可謝雲璋卻不能不去考慮。

他沉默半晌,扶穩了她的身體,然後與她正色說道:“凡事有序,何必操之過急?”

他是在勸導她,即便是在引誘他這件事上,她也要規行矩步?扶春面上漸漸褪下了讨好歡喜的笑容,她主動往後退了一步,也不必謝雲璋的攙扶。

扶春移開目光,聲音很輕,“大表兄克己慎獨,是我不好,只想要自己想要的,沒有考慮過表兄的心情。”

她說得婉和動聽,好似真将謝雲璋的話聽了進去。

然而謝雲璋見她低眉之間,流露出的神色恹恹,透着些心灰意冷般的失落難過。

謝雲璋瞳眸微動。

世上怎會有這樣貪多務得的女郎?稍不符她的心意,就愀然不樂起來,哪怕不敢言不敢怒,卻也不會再給他好臉色。

到底是他嬌慣了她?還是她本性如此?

謝雲璋觀望她好一會兒,确定她現在心情不好,他問她,且尊重她的決定。

“還往山上去嗎?表妹。”

每年這個時節,雲景臺四周桃花盛然,青綠山木為其作襯。

若她在路途中再仔細些,便能察覺,偶爾從半空散落回旋而飛的花瓣。

原意是想領她前往,不過現在看來扶春未必願意繼續同行。

也罷。她若不想再往前走,折返回去也是無妨。

“大表兄想讓我一個人走?”扶春顯然誤解了謝雲璋的意思,愈加怨怪,“我偏不要,就是要跟在表兄身後,大表兄明明答應過我陪着我,怎可出爾反爾?”

謝雲璋搖了搖頭,“我并無此心。”但扶春沒有因為他這樣說,就松軟下神态來,眉心似蹙非蹙。

謝雲璋沒再言語。

她既然說了會一直跟在他身後,想來應是不會食言而肥。

二人一同往雲景臺去。

已走過大半段路程,剩下來小半段,走了片刻就走到了盡頭。

扶春登上雲景臺時,仍覺得有疲憊,不過較之先前要好上許多,見雲景臺中四處設有簡易風亭,扶春往裏走近,找了一處坐下歇息。

她沒有再對謝雲璋過多關注,在她坐下不久後,身旁很快多出一道身影,随之而來的還有被他撚在手中的一枝綴滿花朵的桃花枝。

山上溫度相比山下稍冷,含在花芯中的一滴露水順勢落在扶春的手背處,徒生涼意。

“大表兄這是何意?”扶春望了望謝雲璋,故作不懂,更沒有從他手中接過。

謝雲璋道:“山桃花開正好,表妹若不喜歡,将它棄之泥塵也無礙。”

他越是這般說,扶春神情越顯沮喪,他就不能與她說道些好聽的?為她折花便是為她折花,直言心意不好麽?

扶春越加郁悶,縱然他手裏的桃花嬌妍,她卻不會再看。

往旁邊瞧了瞧,大抵知道謝雲璋是從何處得來的桃花,扶春起身向不遠處的林苑走近。

“裏面枯枝甚多,小心些腳下。”謝雲璋暫且松下桃花花枝,見扶春行步匆匆,放聲提醒說道。

她一定是聽見了,但是否聽進心裏去,謝雲璋不得而知。

她不要他手裏的這枝,反倒自己進入林中折取,她的矜愎,讓謝雲璋想到立在枝頭自梳尾羽的山雀。

不過鳥雀尚能在他送去果物時,清啼鳴謝,扶春卻是難哄。

思緒微微回籠,耳邊忽然溢出一聲極輕的似乎在忍耐的低吟。謝雲璋循聲往林苑望去,桃花重重疊疊遮人眼,也幾乎掩住她一身銀紅的衣裙。

扶春跌坐在地面,潮濕的泥土與凋零的桃花沾了她一身,左手隔着裙擺撫着一側的腳踝,面上表情痛苦。

她不是真心來折花的,她是與謝雲璋怄氣才來到這桃花林裏。誰曾想,往林間愈深入腳下泥土愈發松軟,稍不留神,便崴了腳。

謝雲璋尋來時,她仍在原地一動未動。聽到動靜,扶春擡起頭,見是謝雲璋,她連忙将目光轉向周圍,身旁有一棵桃花樹,扶春以其作為支撐,用另一只腳着地,勉強站起了身。

謝雲璋見她模樣,便知她崴腳受傷,上前要來扶她,卻被扶春避開了謝雲璋向她探來的手。

執拗至此,怎會是一件好事?

“馬車內備有傷藥,表妹随我下山。”謝雲璋往前,擡起了扶春放在桃花樹幹上的那只手,不容她再躲開。

“我一個人也能走。”扶春小聲嘀咕,其實暗中吃痛。

好在謝雲璋沒有因為她的賭氣而松手,不然她會再摔罷?

“我背你下山。”謝雲璋注視着她,輕聲說道。

她與他百般鬧得不痛快,不就是為了這事?他答應她可好,答應她,謝雲璋承認,他确實束手無策。

“才不要。”誰知,扶春想都沒想,就拒絕說道。

她當然知道,自己沒道理因為謝雲璋的一次推辭而生惱意。

其實與其說是惱火,不如說成是試探未果後的敗興。

先前她那般央求謝雲璋,謝雲璋都未有一絲心軟,他對她的底線只到這裏而已?

扶春覺得這試探得出的結果不如意,更以為謝雲璋毫無憐香惜玉之心,簡直是鐵石心……

“你做什麽?!”心緒沉浮,驟然間,整個身子騰空而起。扶春的重心倚在謝雲璋的手臂上,“我都說了無需……”

“怎樣?”他收緊了環在扶春後背處的手臂,低下目光,眼中映入她烏黑的發絲垂落,正睜大眼眸錯愕不已的模樣。

整個身體都被他環抱而起,這一刻她如同弱水浮萍,飄搖不定。她從未有過如此體驗,有些害怕,抓緊了他的手臂下方。

“不怎樣,我不會再怎樣了,表兄你別松手。”纖長卷翹的眼睫顫動,輕輕刮在謝雲璋的心上。

走下淮雎山。

謝雲璋特意展開寬大的衣袖,将其遮在扶春的臉上,以免他人瞧見不妥。衣袖上沾染着謝雲璋的氣息,香韻深沉溫和,使人安心。

他一路抱着扶春,直至走上馬車,他将她放在一側,取了靠墊給她墊着。

車內座位下方有抽匣,裏面放着便易之物,其中就包括用以活血化瘀的藥膏等。

謝雲璋取來需要的,将它們一并交給扶春,再告訴扶春每樣如何使用,待扶春一一記下後,謝雲璋往車外去,避開她敷藥。

傷在左腳腳踝,謝雲璋走後,扶春撩起裙擺,脫下鞋襪放到一旁。腳腕傷及跟骨,實在是疼,扶春稍微有意識的動一動腳踝,都只覺有撕裂感。

按照謝雲璋教的那樣,扶春先打開一個紅瓷瓶,裏面水液一般,倒在手心裏兩手搓起,散發出一股刺鼻的味道,扶春再用手心裏錯開的藥液抹上足弓、跟骨以及腳背,頓時生出刺激感。

疼。

扶春忍了忍,接下來取出第二個白瓷瓶,裏面是藥膏,要在腳上用力抹開藥效才能深入。

扶春倒是謹記謝雲璋的教導,但是沒有辦法,她稍微一碰都覺得疼,更別說用力抹開、搓熱。

努力了一會兒,實在是做不到,扶春為此眼淚都出來了,她知道謝雲璋就在馬車外面,她抽泣着問他,“大表兄,這藥膏一定要敷嗎?”

“嗯。”謝雲璋很快回應,“若是不敷藥膏,會痛得更久,好幾日下不來床也是有的。”

他說完話後,車廂內安靜了一會兒,本以為扶春在照做,卻見扶春溘然揭開了窗簾。

她含淚盈盈,眉眼微顫,“我下不了手……”餘音都被淚水吞沒,實在可憐。

謝雲璋上前,接住她手裏虛虛拿起的白瓷瓶,道:“若表妹不嫌,我來為表妹上藥。”

字音分明如流水,扶春淚眼模糊,她沉沉點頭,“有勞表兄。”淚珠滾落的同時掠過她微微勾起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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