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26
“曾經,有一盒大天葉擺在我面前。”張清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我沒有好好珍惜。”
“你不知道,拒絕誘惑是一個成熟男人的标志,叔叔我啊,要進化了!”
“進化就可以不說人話啦?”
“雪子,那可是大天葉!我拒絕了,我不牛逼嗎?!”
黎雪随手百度了一下,“哪裏來這麽貴的煙,你可得遵紀守法。”
“是在程哥那裏看的。”
黎雪恍然:“那一定是謝執的,橙子會抽煙,但基本不抽,也不可能買這麽貴的,一定是謝執給他備的。”
“他還說是他男朋友的,真是鬼畜。”
“這你就少見多怪了。”黎雪:“他倆遲早在一塊兒,在我那精準的雷達之下,一切基情都無所遁形!”
“你倆聊啥呢?”
“在聊大天葉!”張清一把扯過許擇凱:“老許,如果他倆真成了,我有沒有機會抽到一根?”
明白了原委之後的許擇凱說道:“真成了謝哥能送你一條。”
張清立馬驚恐萬狀:“那我豈不是要上天了?!”
“小點聲。”許擇凱說:“徐子軒盯着保送名額呢,這事兒畢竟影響不好,他倆都是學校的焦點,真要是在一起,肯定瞞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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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雪喝了口奶茶:“我倒是覺得無所謂,橙子本來也不怕進考場,如果謝哥不考試,他就是省狀元,如果謝哥也考試,他倆還能比一比,這可是一段佳話。”
張清還不明所以,“謝哥?考試?”
黎雪咳了幾聲,她差點忘了謝執的真實成績還沒什麽人知道。想到這她感慨道:“雖然聽起來還挺文學色彩的,但這也确實有可能,這倆人有學壞的條件,但太過聰明,早就看透了那些不學無術背後隐藏的庸俗本質,所以肯定就避開了,那就只剩下學習了,又不能去拯救世界。”
“他們那麽聰明,一旦注意力都放在學習上,成績很難差啊。”
許擇凱:“那他倆談戀愛會影響學習嗎?”
“聰明人不會因為任何事情影響自己的計劃和目标,不對,應該說,聰明人不會讓任何事成為自己目标路上的絆腳石,所以就算他倆真的影響了成績,也只能說他倆根本就沒拿成績當回事兒。”黎雪笑嘻嘻看向許擇凱:“老許,我這邏輯合理吧?老許?”
“我是不是卷子刷多了出幻覺了?”許擇凱拍了拍黎雪肩膀,“看門口!”
張清也扭頭看過去,一盒煙忽然就飛了進來,形成一道抛物線,張清趕緊手忙腳亂接住,接着就“嗷”了一聲:“爺爺!”
門口程避愆嫌棄地揮了下手,跟趕蒼蠅一樣。
程避愆酒勁還沒過,他喝酒上臉,所以面色異常紅潤,就像腮紅塗過盛,但也極其美豔動人,這個詞放在一般男的身上還真不合适。
在他身後是謝執,只是往班裏看了眼就移開了目光,看起來興趣不大。
程避愆:“老許,來一下。”
許擇凱湊過去,“我靠!”
謝執把手裏拎着的東西給他,是一大堆的燒烤小吃甜點奶茶,都不是很貴的東西,就是一中門口常賣的。
程避愆笑道:“拿去分了,我倆走了。”
“上哪啊?”
“去他家。”
許擇凱瞪大眼睛,壓低聲音:“你倆這是……剛建立關系就?”
程避愆一愣,聽到謝執一聲笑才反應過來:“想什麽呢?我們路上撿了個貓,放保安那兒了,總得安置一下。”
“所以這是特意給我們送東西?”
“嗯,都是謝執買的,你看着分吧,走了哈。”
他說完就和謝執對視一眼,并肩離開。
黎雪也湊過來,看着倆人離去的背景,啧啧道:“老許啊,你說,看他倆這麽般配的背景,我都有點兒大結局的感覺了。”
許擇凱也點點頭:“是啊,多想時間就停留在這一刻——”
“那可不行啊!”張清已經把煙藏起來了,“我那一百塊還沒抽呢!”
倆人同時給了他個白眼。
張清:“我聽說謝執家裏特別有錢,他爸經常在央視出現,他能談男朋友嗎?”
黎雪看過來。
“他不是得家族聯姻啥的,或者找個運動員啊,國際名模之類的,就,都得找女孩兒嘛。”張清扯扯嘴角:“不會是玩幾年再回去結婚吧?”
黎雪猛拍他肩膀:“說什麽垃圾話啊!”
張清:“當我沒說當我沒說!”
黎雪嘆了口氣,“這事兒我也不敢想,不過咱們橙子不是那種會受委屈的人。”
許擇凱:“橙子一向追求完美,所以我盲猜一個,謝執應該是非常幹淨,倆人都是初戀。”
黎雪:“你這話說的,談過戀愛就不幹淨了?老許,什麽年代了,你還搞這一套,我只能說,是你故意想裝純了哈。”
許擇凱眼角抽搐:“黎姐,別吓我了,我的表達能力你是知道的,我能把一句話說清楚都算有長進,我的意思是,橙子你也了解,他這人有時特別固執,想法和咱們不一樣,有些事情一旦他認準了,就容不得一點他不能認準的東西,而且你看這個人,同齡人裏又很少有比他強,能讓他打心裏信服的,要是不能,咱們說點什麽,表面上他點頭,心裏也不會認可的。”
黎雪幽幽搖頭:“說白了就是傲慢,不過他有傲慢的資本,可是再傲慢的人也總有想改變自己想法的那一天嘛。”
她伸手捋了捋自己那一頭濃密的頭發,說道:“謝執就是那個契機。”
程避愆喝多了,沒醒酒,但讓他覺得意外的是他居然沒暈過去,還能直立行走。
學校人來人往,他沒和謝執牽手,只是抓着他的胳膊,“謝哥。”
謝執非常能順杆爬:“你叫哥哥也行。”
“想屁吃。”
“又不是沒叫過。”
“我哪裏……哦哦,想起來了。那不是逗你玩的嗎?”
“行,那你讓我親幾口,你接着逗我玩。”
“我哪次沒讓你親啊?”程避愆看着謝執,他喝多了,所以講話不經什麽腦子,伸手推謝執,謝執怕他摔倒或者撞到別人,等他推完又回來虛虛摟着他。
“謝執,沒良心的東西,我還沒當你男朋友,你就親我,你在我宿舍,在我床上,不讓我動,你……”
謝執看了眼四周,“祖宗,你要是想讓他們都聽見,你就再大點聲。”
程避愆也看了一圈四周,已經有不少來往的學生都在看他們了。
“他們看我幹什麽?”程避愆口齒略微有點不清晰:“一群屌絲,沒見過美少年?”
謝執:“……”
他能确認程避愆确實醉了,清醒的時候這種話是不可能從他口中說出來的。
“是你臉紅的不正常,他們可能以為我對你做什麽了。”謝執嘆氣:“寶寶,你老實點,他們掏手機可是很快,你也不想咱倆被發到無數幾百人的群裏當成瓜賽博圍觀吧?”
句子有點兒長,程避愆沒能理解,偏巧此時有人和他打招呼。
“程哥。”
“愆神!”
程避愆看過去,沒看清,應該是倆男的。
聽到其中一個說:“上哪去呀?”
另一個說:“這不是謝仙人嘛?你倆咋在一塊兒?”
“什麽仙人?”程避愆迷迷糊糊,沒聽清前半句,就聽清了後半句,聞言一把抓住謝執往自己身上攬,“這是我男朋友!我們當然在一起!”
對面倆人:“……”
他倆手裏的五三掉了一地,倆人對視一眼,面面相觑。
“喝多了,神志不清,能理解吧?”謝執看過去,目光掃了眼地面,“下雪了,再不撿就濕了。”
“啊?哦哦!好好好!”
倆人倉促撿起來,又倉惶離開。
謝執向四周看了一圈,能肯定程避愆那句話起碼附近有七八個人都聽見了,還有兩個小姑娘嘴角都扯到後腦勺去了,他一時之間不能理解這種興奮詭異的笑是什麽意思,不過看起來倒是沒有敵意,就是讓人心裏發毛。
他帶着程避愆趕緊去保安室把貓帶着,保安大叔是被謝執用一根煙收買的,原本謝執想給一盒,被程避愆攔住了,說他傻/逼,說自己看見有錢人大手大腳就煩。
保安很貼心,用一個泡面箱子裝着貓。
貓看着不大,但應該是斷奶了,身上的毛比較粗糙,眼睛也睜開了,就是叫聲沒有力氣。
倆人打車去寵物醫院,謝執一邊端着貓,一邊還得看着程避愆,頓時感覺自己是帶着兩只貓,一只剛斷奶,一只在醉奶。
上了車程避愆低頭看紙箱,但烏漆嘛黑也看不清,他就問謝執這是什麽品種。
“我看有塊白,應該是奶牛貓。”
“謝執,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知道這個不稀奇。”謝執說:“據說這種貓都是神經病,現在咱倆都在宿舍,誰來養?”
他說着停頓一瞬,“橙子,咱們搬出去吧?”
程避愆擡頭看他。
“我家也是空着,你也不需要上晚自習,我家書多,還能鍛煉,也能泡澡解乏。”
“不。”
“為啥?你不是會拒絕高效率和優質生活的人吧?”
“資本小哥,想腐蝕我的內心,讓我貪戀那不屬于我的生活,讓我沉溺幻想,習慣奢侈,由、由奢入儉難,你想讓我離不開你,想讓我一想到美好生活就能想到你,哈,哈哈,謝執,你好歹毒……”程避愆伸手捂住嘴,似乎在幹嘔。
謝執:“……”
他無可奈何地伸手拍着程避愆後背,“你真的想多了,我覺得憑借我的人格魅力,就足以讓你離不開我了。”
“人格……咳,魅力。”程避愆眼角泛紅,扯了幾下自己領口,可能是車裏空調溫度高,他有些透不過氣。
他閉着眼,小貓哼唧唧的叫着。
謝執聽他開口:“我不能,不能依賴任何人,包括我自己,人一旦想依賴點什麽東西,不行,哈哈,謝執,那就完了,真的。”
他睜開水潤朦胧的眸子,看向謝執,語速很慢,聲音裏帶着溫涼的沙啞,像是初冬剛剛降落的雪花。
“人,你聽我跟你說,人是很容易被習慣左右的,卑劣的,缺乏毅力的,不能忍受孤獨的,脆弱的,悲傷的,人……宏大的人,渺小的人,悲壯的人,微不足道的人。”
謝執:“……”他默默看着程避愆,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認真姿态。
“一個人,是孤獨穩定的,兩個人,是不穩定的,相交之後,就越走越遠了。”
“我靠,什麽老土梗。”謝執打斷他:“我還以為你能說出什麽,照你這麽說,三個人肯定最穩定啊,那個段何快來了是吧?要不你和他再續前緣?”
他話音剛落,就見程避愆漆黑幹淨的眼珠安靜地凝視着他,安靜又漂亮。
他說:“老謝啊,你是不是吃醋了?”
這一瞬間,謝執根本分不清程避愆是醒着還是醉着。
謝執沉默了十幾秒,驟然擡高音量:“哈!這有什麽不敢承認的?我是吃醋了,我不能吃嗎?他那麽早就認識你,還在你三觀不完善的時候,他想灌輸點什麽腌臜想法多容易啊?我都擔心死了知道嗎?!”
程避愆閉了閉眼,輕聲道:“別擔心,我看不上他。”
“程避愆,你不是每時每刻都清醒。”
程避愆:“沒人能每時每刻清醒。”
“謝執,你得慶幸我不是個喜歡依賴的人,如果我真的脆弱到任何階段都需要人陪伴,你現在對段何就不僅僅只是吃醋。”
謝執挑眉:“你是不酒醒了?這麽有邏輯的話是醉酒能說出來的?”
“沒有完美的感情,而我不想經歷不好。”
“那只是你自己定義的不好,你看過《沉思錄》吧,不要總是被自己的想法弄傷,你遭遇外界挫折而煩惱的時候,使你困擾的不是那件事情本身,而是你自己對那件事情的判斷。”
程避愆擡高音量:“唯心主義是吧?”
“這怎麽能說是唯心主義?”謝執嘆了口氣,“這是告訴你通達,這不是佛家和道家都在提倡的東西嗎?不管那些勞什子學說,它們最終殊途同歸,都是在幫助人類如何成為更好的自己,這不是真理是什麽呢?”
“程避愆,這些你都明白,可是你從不代入到自己身上對嗎?你覺得這些都救不了你,你這又何嘗不是諱疾忌醫呢,你拒絕接納精神世界的醫生,也拒絕接納現實世界的我。”
程避愆不搭理他了,他低頭看小貓。
好在目的地也快到了。
直到下車時,他看着謝執高大挺拔的、拿着貓的背影,他很快就看不見背影了,因為謝執轉過身來,要和他并肩走。
“你知道我怕什麽嗎,謝執。”
“請說。”
“我是個有點完美主義的人。”
“看得出來。”
“但是你太完美了,所以我反而害怕,我怕是自己的愚蠢,讓自己判斷錯誤,我怕世上真有我不相信存在的完美,我怕你根本就不是真的,只是我的一個夢。”
“咱倆到底誰唯心主義?”
“謝執,你不僅共情能力低,你情商也不高。”程避愆:“我以前怎麽會覺得你情商高,我瞎?”
“瞧瞧,這不就不完美了嗎?”謝執看着他:“缺點就是會接二連三暴露,這才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天,你做好準備了嗎?”
程避愆哼了一聲。
“程避愆,其實我特別讨厭和人辯論,而且我有時候覺得你會犯蠢,當然,我喜歡你,所以你什麽樣我都無所謂,而且我也不聰明,當我知道哪怕我覺得你犯蠢我也決定喜歡你的那一刻,我就不可能聰明了。”
他停住腳,有雪花飄落到他頭頂,很快就融化成晶瑩細碎的水珠,他的五官在落雪裏顯得蕭瑟又沉寂。
可是他開口的聲音和語氣都很認真,認真到像是這一場莊嚴肅穆的雪都淪為見證與陪襯。
“程避愆,我提醒你。不管你什麽樣兒,不管你想什麽,不管你在害怕什麽,我。”他指了指自己:“我謝執,悉數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