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ter 27

Chapter  27

熟悉的陌生人。

沈陌聽項遠講他跟溫茹的糾纏，看着眼前的男人，感覺很陌生，那些他經歷的事情，像發生在遙遠的異空間，耳朵能聽到他的每一句話，大腦能分析每句話的意思，但是心裏卻沉甸甸接受緩慢。

沈陌問：“那你剛開始答應的時候，沒有想過可能會越來越糟嗎？”

項遠也靠在了沙發椅背上，把玩着已經空了的酒杯，說着：“想過，我處在被架在火上烤的位置，當年家裏如果沒有溫家扶一把，早就垮了。我還的是父輩的債，這一遭算是還清了，早點走出幻想，都接受現實才是最優解。”

沈陌：“确實很難接受。”

項遠：“溫茹父母甚至幻想，她認錯人，就幹脆認錯一輩子好了，我跟溫茹會訂婚，也會結婚，會跟其他正常夫妻一樣一起生活下去，作為補償和交換，溫家的家業，全部都給我。”

沈陌想起當年項遠母親強勢跟她談話時候的場景，覺得項遠好像仍舊被禁锢在家庭環境的枷鎖中，他跟沈陌這種可以自由飄在社會上的人不一樣，項遠享用了家中積累的財富和資源，也要承擔責任和義務。

沈陌無法評價，項遠自己總結着：“家裏長輩，甚至覺得這是一筆很合适的交易。”他放下酒杯，對着沈陌笑了一下：“但是我覺得義務已經履行完畢，就此為止了。”

項遠擡眼看沈陌的表情，笑了下，問着：“你那是什麽表情？聽起來很糟糕嗎？”

沈陌：“聽着難以評價，你說你是在做好事吧，但是沒有實際受益人，都是虛假和平，你說你做的不對吧，又好像被家裏推着只能接受。而且跟溫茹平時交往，言談舉止看着都很正常，但是那天确實很吓人，她怎麽辦，以後接受治療能好轉嗎？”

項遠：“但願吧，也得看溫茹父母怎麽選。”

沈陌突然提出一個很冷靜很現實的問題，她問着：“但是，如果溫茹媽媽再一次跪在你面前求你，或者你父母再一次給你施壓讓你拿到溫家的産業，你怎麽辦？這種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陷入循環是很容易的不是嗎？剛才我說的不對，實際受益人不是你跟溫茹，但是會是別人。”

酒杯再次添滿，項遠目光灼灼盯着沈陌，說着：“蘇陽，我查看你工作室業績的時候，覺得你自己打拼到現在的程度很成功，不過一想，也是應該的，你以前就是很聰明，事情想得通透明白，做事情很果斷，就像我，是被你斷掉的那個吧。”

沈陌碰了碰項遠的酒杯，搖頭說着：“行了啊，你可別天天跟個怨婦一樣，你自己不也經歷了嘛，哪有那麽多随心所欲。而且你現在也算是財富自由，比辛苦讨生活的已經強太多了，我只是擔心你當斷不斷，繼續陷入循環。”

項遠：“不會，這段時間，已經跟家裏切割了，他們愛怎麽折騰怎麽折騰吧，拴着我的缰繩，算是終于斷了。”

Advertisement

聊着聊着夜已經很深了，店裏零零散散還坐着幾桌，歌手換成了一個小夥子，也是唱着那些慢悠悠缱绻的老歌，他倆酒量都不錯，聊得多，喝得慢，微醺中項遠說着：

“我很久沒跟人講這麽多話了，蘇陽你回來我很開心。”

沈陌：“沈陌，不是蘇陽。”

項遠：“知道了沈總。”

後半夜，代駕先送沈陌回家，下車分別的時候，項遠往前一步，朝着沈陌伸出手，手掌朝上，像是要讨要什麽東西，沈陌疑惑問着：“怎麽了？”

項遠：“以後随身帶着點糖，施舍給我一點，講了一晚上，嘴裏覺得苦。”

沈陌假裝衣服口袋有糖，伸手進去捏住，捏着空氣，作勢在項遠掌心點了一下，說着：“好了，嘗嘗是不是薄荷味。”

項遠向前緊緊擁抱住沈陌，抱得很緊，要揉碎壓進胸口裏一樣，說着：“分開太久了，感覺像假的，是你嗎？”

一直算是情緒穩定的沈陌突然就心裏酸澀，紅了眼睛，眼淚也忍不住掉下來，确實是分開了太久，在各自不同的人生際遇裏跋涉到現在，看起來事業充實，人生有為，活得體面，但是還是會想念對方，惦念對方，思之如狂。

當年那些強烈炙熱真誠的愛情，有效期只有那一次，往後就很難再對誰重現，于是感情成了成長路上可以舍棄的部分，是累贅，是妥協，是無所謂。

酒精讓情緒脆弱，深夜的秘密也可以深深埋藏，沈陌任由項遠抱着，擡手也回抱了他，放任自己哭了一會。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項遠松開沈陌，捧住她的臉，燈光昏暗，但是她的眼睛哭得水亮，強勢的模樣淡了幾分，依稀是當年會委屈嗔怒跟他撒嬌的小女孩蘇陽。

總是沉迷于尋找過去的舊影是可悲的事情，但是就放縱在夜晚吧，他低頭在沈陌的眼角輕吻，明顯感覺到沈陌身體僵住，項遠又恢複他玩世不恭的笑容，俯在沈陌耳邊輕聲問着：“蘇陽，你這些年，是一直單身嗎，在等誰？”

沈陌一怔，別開臉回避，項遠向前幾步，步步緊逼将她困在牆前，沈陌目光躲閃，項遠擡手握住她下颌，目光仔仔細細掃過沈陌的眉眼，離得太近，氣息交織，經久不見早就陌生了對方的氣息，沈陌垂下眼眸，項遠又托着她下颌強迫她擡眼，然後在沈陌唇角落下一個輕輕的吻。

項遠說着：“我們那時候，沒有好好告別吧，今天補上，過去就翻篇了，明明一切歸零，重新開始可以嗎？”

沈陌：“你醉了嗎？”

項遠松開沈陌，後退一步，拉開兩個人的距離，自嘲似的笑笑，說着：“我預期你會爽快答應。”

沈陌覺得自己擠不出來笑容，但是心跳很快，她揉了揉眼睛，突然覺得好笑，王寧步步緊逼追問她很多年能不能開始新的關系，她全部回絕逃避，但是眼前項遠一問，她就已經動搖。

項遠目光沉沉看着沈陌，沈陌突然間也擡起眼睛直視了項遠，說着：

“好，重新開始吧。”

心跳很快，萬物寂靜的夜晚裏，那些沉睡掩埋的感情，破土而出，都等不及黎明的陽光變開始瘋長。

沈陌：“但是讓我緩一緩，你也緩一緩，酒精代謝幹淨之後，清醒着再談一談好嗎？”

項遠繼續擁抱了沈陌，長長舒了口氣，說着：“真的好想你。”

沈陌又紅了眼睛：“我也是。”

那天晚上沈陌回家意外睡得很沉，第二天清晨仔仔細細花時間做了護膚，會想起昨天信息量爆炸的一晚，心情負責，但是隐約期待。

早晨去單位，簡單開了個晨會，各組都報了一下項目進度，基本都能趕着年底結項，沈陌梳理了下明年的項目規劃，最早開始的一個項目是園區戲劇節的視覺設計。因為今年戲劇節辦得很出彩，明年升級成了市裏的重點文旅項目，整個園區都會配套合作運營，雲開工作室給電影節做的視覺很出彩，策劃組裏的老師都是一個圈子裏的人，就也推薦雲開來做戲劇節主視覺。

為了配合宣發，需要提前上線，年後就會開新聞發布會，新一屆戲劇節的主題、視覺、宣傳片會在發布會上公布，時間算下來也挺趕，沈陌肯定是要操刀設計的，這個項目她主責，其他的幾個委托項目分給了下面的項目組，聽大家彙報梳理完，也到中午時間了，散會後沈陌回辦公室，麗珍跟過去問着：“中午吃什麽？”

衛晨也豎着耳朵溜達過來，問着：“沈總你怎麽把最急的活兒都扔給我了，加班都幹不完。”

沈陌白他一眼：“因為看你打游戲太閑了。”

麗珍還在問中午吃什麽，樓下前臺的行政小妹拎着一個保溫桶跑上來，眼睛很亮地跑到沈陌桌前，笑嘻嘻道：“沈總，剛才有人送來的餐盒，王醫生給您開的小竈嗎？哇好羨慕！”

小妹話音剛落，項遠電話打了進來，沈陌把閑雜人等都請出辦公室，接通電話問着：“喂？”

項遠：“中午在集團這邊有會，早晨起來備了幾個小菜，讓司機送過去了，收到了吧，嘗嘗我手藝？”

沈陌：“你角色進入得這麽塊？”

項遠：“需要惡補不是嗎？”

沈陌：“刮目相看，你什麽時候鑽研廚藝了？”

項遠：“試試吧，口味鹹淡記得反饋。”

沈陌打開飯盒，裏面備了兩個小菜，一葷一素，清炒蘆筍和小炒黃牛肉，湯是一份燕窩粥，配了金銀米飯，沈陌拍攝了好幾張，返圖給項遠，回複着：“鹹淡正好，食材也不錯，味道也不錯，感謝投喂。”

項遠回複：“晚餐還是吃減脂餐嗎？”

沈陌：“準備就吃一個蘋果。”

項遠：“那我帶兩個蘋果去接你下班。”

沈陌：“今天加班，有個新項目我要找點資料。”

項遠：“那陪你加班。”

沈陌吃着項遠的愛心餐盒，約定着晚上一起吃蘋果加班，自己都有點恍惚，有種不真實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