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劉軒宇死
劉軒宇死
時間倒流回昨天淩晨一點五十分。
“徐韞。”唐芃推了推看起來睡得正香的徐韞。
徐韞沒有任何反應。
唐芃呼出一口氣,拍拍自己的胸脯,“還好沒醒。”
這句話恰逢時分地落入徐韞的耳朵,徐韞心想,唐芃為什麽要這麽說?
徐韞翻了個身,背朝牆壁。
唐芃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起床穿衣,動作迅速。
臨走前,唐芃還停在門前望了她很久。
她始終不明白,唐芃為什麽要看她那麽久?她們昨天見了面,今天也見了面,難道明天就不能見了?
徐韞的右手肘撐在床上,非常想起來一探究竟。
轉念一想,萬一遇到突然回房的唐芃,她該怎麽解釋?
這也太尴尬了。
朋友之間是得保持距離,給彼此留一點私人空間。
最後,徐韞還是躺下了。
唐芃則順利進入劉軒宇的房間。
每間房的鑰匙都長得一樣,她拿徐韞的鑰匙與她的鑰匙對比确認過。
劉軒宇一點兒沒睡,緊抱雙腿,蜷縮在床角,緊張地等着闖入者的露面。
看清闖入者後,劉軒宇甩開起緩沖保護作用的枕頭,“怎麽是你?”
“你還約了人?”唐芃反問他。
“沒約,”劉軒宇看起來放松了許多,“大半夜,你來我房間幹嘛?你不是說,不認識我嗎?”
唐芃愣了幾秒才回答,“我是過來給你道歉的,白天人多眼雜,不方便說。”
“哦哦,行吧,你道吧。”劉軒宇擺出一副我接受道歉的姿态,大叉開腿坐在床前。
盡管內心翻了無數個白眼,但唐芃必須得裝出十分愧疚的樣子,“我們能不能出去說?”
“為什麽?你想對我幹什麽?”劉軒宇立馬提高警惕。
“我有一個新發現,”唐芃指向窗外,“我不知道該相信誰......”
劉軒宇頓時得意起來,“現在你總算知道,誰是真的對你好吧。”
唐芃點頭,“我們得悄悄過去,不能被她們發現,不然會出問題,你知道的,現在不允許外出。”
“你等下,我穿衣服。”劉軒宇唰地起身。
唐芃以為他穿的睡衣,便急忙轉身背對他。
實際上,劉軒宇只脫了外套,其餘的衣服都沒換。
他想着,萬一今晚有人來找他麻煩,他要是穿睡衣,那人只要開窗,冷風一灌進來,他不用打就輸了。
穿好衣服後,劉軒宇湊到唐芃耳邊說話,“怎麽?你以為我沒穿?”
油膩死了。
唐芃在心裏拿刀砍了他無數遍。
“走吧。”唐芃拉開門,走了出去。
走了一會兒,劉軒宇不知從哪裏找來了火把點上,黑暗的竹林中飄着一點紅光,尤為顯眼。
唐芃推了劉軒宇一把,火把掉在了地上,她趕緊用腳踩滅了火。
“你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你來了這兒?”
劉軒宇頓悟,對啊,他傻啊,只想着看清楚路,卻忘了他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這兒。
“不好意思。”
唐芃無語道,“算了算了,走吧。”
劉軒宇的腳是扁平足,走路費勁,還容易摔倒。
沒走一會兒,他就開始抱怨,“還要走多久才能到啊?”
唐芃知道他的德性,敷衍道,“快了快了。”
“你都說了十遍快了快了,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被他發現了?唐芃想了想,又覺得不至于,她都帶着他繞了十遍原路,他都察覺不到呢。
“馬上了,這真的是最後一遍快了快了。”
唐芃帶着他走到一個小土堆前,“喏,就是這兒。”
劉軒宇一頭霧水,“這兒怎麽了?我沒看出有什麽問題。”
唐芃無奈地扶着額頭說,“的确,你腦子有問題。”
“你怎麽說話的?”劉軒宇非常不滿意唐芃對他的态度。
先前他就想說來着,一直憋到現在,他真的忍不了了。
他又不是傻子,為什麽要用那種居高臨下的态度對待他?
唐芃說,“你用眼睛看啊,這兒的土是不是和別的地方不一樣?”
“好像是,只有這裏的土是多出來的,為什麽是這樣?”劉軒宇蹲了下來,拿手刨土。
不一會兒,小土堆被移到另一處放着,原先的位置在下陷。
劉軒宇更加激動地刨土,他想知道下面埋着什麽,可是光他一個人的力量怎麽能夠?就算是刨到天亮也不行吧。
“你能跟我一起刨嗎?”
“你等一下,昨天我看見這附近有一個鐵鏟子,我去找,很快就回來。”
“行吧。”劉軒宇沒什麽意見,繼續待在原地刨土。
人手出現了。
劉軒宇吓得想尖叫,但一想到這是秘密行動,便快速地捂住自己的嘴,阻止自己發出任何聲響。
他迫切地希望唐芃能快點回來。
他忍不住回頭去看唐芃走到哪兒了。
唐芃雙手一提,一鏟子揮中劉軒宇的後腦勺,劉軒宇就這麽直愣愣地倒下了。
唐芃拿手去試劉軒宇的鼻息,沒氣了,一命嗚呼。
有時候,死比生要容易得多。
搞笑的是,唐芃居然有點羨慕劉軒宇。
劉軒宇死得真的太容易了,沒有什麽痛苦就被她送走了。
她甚至來不及多罵他幾句,讓他多受一點折磨。
她受的那些苦、那些罪,他全都沒有經歷過。
她的心裏非常不平衡。
不過,要她去找劉軒宇讨一個道歉,她做不來。
倒不是沒有辦法做到,而是不可能做到,且這個不可能主要歸咎于劉軒宇。
劉軒宇絕對不可能向她道歉。
光是前些天她在劉軒宇那兒感受到的不适以及昨晚的坦白足以說明了一切,劉軒宇知道自己在騷擾同性,卻不知道自己在騷擾異性。
他的腦子裏壓根就沒有性騷擾女性這個概念。
在他的認知中,那是他表達喜歡的方式,也是試探女性心意的方式,全無對女性的尊重。
盡管他曾當着衆多女同學的面說過他有多麽愛、多麽尊重他的母親,多麽理解女性的不易,但他表現出來的行為就是與他的口號完全相悖。
只要足夠細心,就能發現他表裏不一。
婦女之友不僅是他給自己帶的高帽,也是他騷擾異性時穿的隐形衣。
但凡別人說他行為不當,他只需要搬出婦女之友這個名頭,他性騷擾的嫌疑就能被洗清。
荒謬至極但管用的借口。
唐芃想到了一個解氣的辦法。
既然他喜歡用下半身騷擾別人,那麽就鏟除他的下半身吧。
這把鐵鏟的材質十分特殊,削骨如泥。
第一下,上半身與下半身分離。
第二下,下半身與下下半身分離。
唐芃抱着用劉軒宇的外套裹住的他的下半身走到山頂,沒有任何預兆,就放了手。
那團東西從山的另一邊滾下,無人知曉它會滾向何處。
既然是無用的廢物,何必在意?
待唐芃走回原地,劉軒宇的上半身和下下半身消失了,就連血跡也一并消失了。
她拼命地想也想不出是誰在為她善後。
秦毓秀說話了,“是我,我一直都跟着你們。”
“我有想過是徐韞,因為那時黃浩強質問我,她幫我圓場。”唐芃有些不好意思。
徐韞裝作一無所知,“我只知道那天早上你什麽時候回來。”
所有的秘密都說出來了,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了,唐芃變得無所謂了。
“我到現在仍覺得,我沒錯,我做的是對的。可能有人會說他只是碰了我一下,沒什麽大不了,但我覺得這是一件很大的事,大到嚴重影響我的生活。”
“只有我自己最清楚,他的性騷擾給我的生活帶來了多少噩夢、多少陰影,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接觸任何男性了,不對,是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任何男性。”
“我曾經真的想過死,也付諸于行動,但當我再次醒來,我便不想死了,我有了第二次生命,為什麽要浪費?我明明可以重新掌握自己的生活,拿回對身體的主宰權,我還可以報仇。”
“對!我還可以報仇!在重新活過來之前,我的最大遺憾是沒有報仇,既然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我當然要好好利用這次機會,就算打破了游戲規則也無所謂。神奇的是,游戲并沒有懲罰我。相反,它待我很好,我也不清楚它為什麽對我這麽好,好到讓我覺得它對我好、我坦然接受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這是我第一次接受別人的好而不用加倍對別人好。”
對于唐芃的轉變,徐韞十分開心。
因為唐芃終于不再被道德枷鎖所束縛。
唐芃繼續說,“我也不知道我這麽想對不對,可至少我是舒服的,以前的教育令我寸步難行,別人對我好一分,我老是想着還別人十分,搞得自己累得不行。”
“只要你感到舒服,那便說明你的改變是正确的,最了解你的是你的身體。”徐韞加倍肯定了唐芃。
唐芃笑了笑,“這是我第一次說這麽一長串話還沒被人打斷,我真的暢快多了。”
徐韞理解唐芃為什麽會這麽說。
長久以來,男性作為第一性,女性被迫成為第二性。
社會一向只允許男性發聲,不允許女性有思想。
生活中,每每輪到女性發言,不管她說的是何重要話題,不管她的身份地位多麽高,不管在什麽公共場合,總會被一些惡臭低俗的男性所打斷,他們總用馬眼看世界,堂而皇之地調戲女性,不是說女性的着裝、身材,就是說女性的表情、用語......
總之,他們的終極目的是阻止全世界知道女性比男性更聰明、更理智、更堅韌、更出色......
他們生怕自己的無能被女性戳穿,所以他們會竭盡全力地摸黑女性,挑一些無關緊要的不能稱之為毛病的毛病來為難女性。
絕大部分家庭中,不論行為是顯性還是隐性,從本質上來說,男性充當着奴隸主,女性拿着奴隸的身份牌卻不自知。
家務永遠是女性做的,福永遠是男性享的,罪永遠是女性受的,苦永遠是不被允許訴的。
只要女性開始吐槽家務活有多累,當奴隸主的男性總會找到理由反駁。
他們往往是拖鞋一甩,屁股一放,兩腳一蹬,臭煙一點,整個人像條将死的肥豬躺在沙發上說起了他的不容易。
“你累什麽累啊?我一天天為了這個家忙裏忙外,累得連軸轉都沒說什麽呢,你還說累,要不你去替我工作,我來打掃家裏?”
再往下,女性和女性之間就有了微妙的區分。
有的女性立馬就被男性的謊言給騙了。
她們真的以為她們的男人在外面忙得連喝口水的機會都沒有,她們無比後悔自己說那樣的話來傷害她們的男人。
殊不知,能說出這種話的男人往往就是在誇大自己的苦難,他們往往不能為家裏做貢獻,反而是添負擔。吃喝瓢賭抽,他們哪樣都沾。
而有的女性不會被男人騙,只會忍氣吞聲地騙自己。
她們真的會立馬把拖把交到男人手裏,要男人去做家務,她去替他上班。
女人動了真格,男人才開始慌,開始學着拖地掃地,用甜言蜜語哄女人開心。
“你放心,我以後的工資卡都交到你手裏,我知道你為了我們這個家做了很大的犧牲,我這一輩子都欠你。”
只不過那個地,永遠也拖不幹淨,永遠需要女人再去拖一遍掃一遍。
到頭來,她們幹了兩趟活,吃了一次空氣大餅,洗腦一次自己。
而男人所謂的工資卡只包括了全家的生活費用,不可能有一點剩餘給女人買她們想要的東西。
仔細想想,女人是不是被男人封住了嘴巴?
她們僅僅是想要說一說自己的想法、感受而已,就被男人用各種胡攪蠻纏的方式給阻止了。
久而久之,她們學會了保持适當沉默,在合适的時機說合适的話,就此衍生出另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形容詞——賢惠得體。
當不正常變成了正常,一個恐怖故事就此誕生了。
可不正常變成正常,也不過是一個暫時的狀态,絕不可能一直延續下去。
總會有人看穿、點破、改變、糾正。
“雖然不習慣這樣,但我很喜歡,說出來後,我好像沒那麽痛苦了。”唐芃忽然覺得自己的身體也變輕盈了,就好像丢掉一個大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