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 3

Chapter 3

屁!!!

黎晚晚眼眸輕顫,身側的手不自覺的抓緊了裙子的布料,百分百的棉絨材質,指腹卻被磨得生疼,像在石礫上滾過。

還真的回來了!

還敢回來啊!!

還回來做什麽啊!!!

“謝祈宴!幹嘛呢!你裝什——和晚晚一起來的啊?”

聞到門口的動靜,上一秒還在懷疑謝祈宴的講文明懂禮貌,王重華的舌頭立馬來了個180度大轉彎。

彼時的目光在兩人身上迂回了好幾遍,在眼見為實的場景裏還是難以置信兩人真會安然無虞的同框出現。

四目相對間,氣氛卻不太對味。

“不是。”

謝祈宴似輕描淡寫的說着,目光卻沒從黎晚晚臉上挪開,他暈着沉墨的眸子,将黎晚晚深刻的,持續的,反複的印在自己的眼睛裏。

他閑散的靠在門邊,玩味的話裏意有所指:“早就想進來了,就是沒想到門口擺着個木墩子,一動都不動的,怪吓人的,搞得我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進的話,萬一那玩意兒活過來咬我一口,還怪我,又賴上我,要訛我怎麽辦?”

黎晚晚:“…………”

報警吧。

喂,抓狗大隊嗎?這裏有瘋狗在亂咬人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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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說驚不驚喜,她提前被氣死!!!

說實話,再次遇見謝祈宴,黎晚晚承認,她多少覺得有點不現實。

那份不現實的感覺就像一個死去多年的人在地表裏沒有被腐化,又在多年之後完好無損,還吐着人氣,從地表裏爬了出來。

而他的模樣同過去反複做的噩夢裏如出一轍的頑劣,還不如潰爛成糞土,滋潤大地。

現在,他一張巧舌如簧的嘴就簡單的動了兩下,就已經将噩夢徹底的變成了現實。

現實就是,謝祈宴确實在時隔兩年後重新出現在她的生活中,并且比過去更加咄咄逼人,犯賤的指數絕對有過之而無不及當年。

張嘴的第一句話就是調侃她,明擺着就是故意的。

鬧了當年那件事,還能坦然自若的在她眼前搖頭晃腦,臉皮不是一般的厚。

黎晚晚凝着秀氣的眉,辦公室的門是雙開的紅木門,今天空氣粘稠,氣溫上升,兩邊的門都開着好好的,好讓空氣流通。

門第的插銷還卡在牆角的地洞裏,除非謝祈宴這狗賊寬和長都二米八八,不然怎麽進不來。

“我還真沒看出來啊。”

黎晚晚不甘示弱:“你還真是心寬體胖啊。”

“啧啧。”

謝祈宴看着她,挑眉的動作都相當的輕浮:“你這話裏,怎麽有點瞧不起人的感覺?”

“是嗎?”

“是啊。”

“有嗎?”

“有呀。”

“怎麽會?”

“怎麽不會捏。”

兩人的聲音一個比一個夾子,從腦子夾到了腸子,沒個十年腦血栓,沒個二十年便秘,這天還真聊不下去。

“我怎麽會瞧不起人呢,我自己都是人,幹嘛和人過不去。”

黎晚晚一點不掩飾自己對他的厭惡,“相反倒是你,要不要先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生而為人?”

謝祈宴攤手,一臉無辜:“我不是人,還能是什麽?”

黎晚晚捂嘴狂笑,又挪開手沖謝祈宴呲着牙:“狗呗。”

“你要不要自己照照鏡子?”

謝祈宴揚着不失禮貌的笑:“看看現在誰是真的像狗。”

“看你不就夠了!誰能比你啊,本尊!”

黎晚晚最受不了他一臉随心所欲還能那麽帥,就差撲過去咬人了。

謝祈宴是真沒忍住,笑出一聲:

“——噗”

不是嘲笑。

是真的有意思。

黎晚晚遭不住:“笑屁嘞!!!”

謝祈宴變本加厲,還假模假樣的手貼着唇,賤賤的:“—噗—噗”

黎晚晚:“謝祈宴!!!”

“晚晚!”

兩人對峙了半天,王重華就沖辦公室裏其餘搞不清情況的老師尬笑了半天,這會兒實在忍不住,見縫插了個針。

“對學長說話怎麽能這麽沒禮貌?”

已經忘卻謝祈宴大自己兩歲的黎晚晚撇撇嘴,心道要不是中國傳統上存在長幼有序的謙卑禮儀,她磨練了兩年多的口齒功夫還真不一定能輸給謝祈宴這厮。

辦公室的老師人均一雙眼,湊出來四面八方的監視,恐怖的很,也是無奈,她對着王重華低了頭:“是,我錯了。”

王重華努了努嘴:“對我說幹嘛?對謝學長說。”

“?”

黎晚晚瞪大了眼。

“有什麽問題?”

黎晚晚:“……”

出大問題。

她,

黎晚晚。

曾經對着天地發過毒誓,這輩子可以對任何人低頭,唯獨對謝祈宴不行。

否則——

人都中年就禿頂,人都晚年就便秘,一輩子喝涼水都塞牙,打呵欠就閃腰,最後不是孤獨終老,就是暴斃而亡。

哇,真難想象。

原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謝祈宴了,她才會在當年許下毒誓,沒想到兩年後,謝祈宴就回來娶她小命,誠不欺她,他是真的狗。

不怪自己年輕氣盛不懂事。

怪就怪就謝祈宴還回來幹嘛?

這不是誠心讓自己不好過嗎?

黎晚晚瞥了眼謝祈宴,剛好撞上他早就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

看她幹嘛?

急不可耐的等着看她出洋相啊。

好歹毒的狗賊。

黎晚晚瞪了回去,眼睛眨都不眨,時間長了,眼白區域紅血絲都拉出來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在比賽,比誰先用目光把對方毒死。

環境裏隐隐約約有幾聲笑意,王重華目睹着前方幼稚的鬥雞行為,咳嗽了幾聲:“黎晚晚,不想和你面前的學長合葬的話,就學乖一點。

威脅!!!暗戳戳的威脅!!!沉重嚴厲的嗓音裏都夾着幾分棺材板合上的撞擊聲。

這招無比奏效。

礙于王重華的威嚴,黎晚晚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只能對着謝祈宴說了句幹巴巴,沒感情且快速的——

“錯了,學長。”

現在的她只能祈禱剛才說的夠快,謝祈宴那厮暫時性失聰,并且他那大肚能跟他的個頭真有187那麽寬。

可偏偏此時,像看穿了她內心所想,謝祈宴忽然邁着長腿,走到了她身邊兩步開外,身子微微前傾。

兩人視線相齊,近距離看,他的瞳孔裏閃着狡黠的弧光:“小學妹剛剛說了什麽,語速太快,學長我年紀大了,耳朵有點背,沒聽清。

黎晚晚:“…………”

你故意的吧?

“哦對了,”

謝祈宴撓了撓耳垂,還沒完:“你記得用狗語說,學長我啊,聽不懂人話捏。”

黎晚晚:“…………”

你就是故意的!

*

黎晚晚兩眼一黑,闊別兩年歸來的謝祈宴是下了狠心想置她于死地啊,還好他笑起來沒有歪嘴,不然妥妥都市爽文大男主。

“行了,行了。”

王重華看出了兩人之間暗自較勁的勢頭,當起了和事佬,“都是一個學校的,怎麽争鋒相對,相看兩厭起來了。”

他指着謝祈宴:“謝祈宴,你差不多得了,人家好歹是小你兩屆的學妹,再針對就算得上是校園暴力了。”

謝祈宴對此嗤之以鼻:“我都畢業了。”

王重華對他使出一記前顱扣殺:“你再頂嘴?畢業了我就管不了你了?”

“不是,我沒那個意思。”

被打的地方隐隐發痛,謝祈宴摸了摸額發,又看着黎晚晚:“我這不是好久沒回學校了,想跟學妹親近親近,熟絡熟絡嗎?不然容易年齡段脫節,畢竟大了兩歲。”

黎晚晚:“…………”

親近熟絡個頭子!

怎麽着?你要傳染狂犬病毒是吧。

王重華:“你再說?”

他打狗棍都要拿出來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謝祈宴歪着頭微笑着,伸手在嘴邊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

王重華哼了一聲,賞了他後腦勺一記愛的撫摸,實屬暴擊對稱。

惡人有惡報。

一旁黎晚晚還想偷笑,結果下一個就輪到了自己。

“還有你,黎晚晚,”

王重華指着她的鼻子,訓斥道:“平時嚣張跋扈就算了,現在對學長都這麽沒禮貌,你想幹嘛?”

陳詞濫調說了幾百遍都不止,黎晚晚早就熟記于心,也是下意識的回了一嘴:“我想上天,王老師給我買了我愛吃的喜之郎果凍,多點關心,多點愛。”

王重華:“………………”

表演得很好,下次不要表演了。

王重華是北冥甚至整個北城裏都很出名的火爆脾氣,雖然從來不會體罰學生,但是人在氣頭上,還真控制不好自己的行為,尤其是現在遇見兩個之前教學就惹事不少的學生,現在兩人合起夥來壓制他,連帶着血壓比起平時都升高了不少。

他用手指着黎晚晚,又指了指謝祈宴,粗糙短小的食指在兩人之間反複橫跳。

“你們兩個是商量好的吧,都畢業了,就尋思着報複我,想氣死我,是吧?”

謝祈宴無畏的聳了聳肩。

黎晚晚是有眼力見的,分的清現在的敵人真正是誰,惹怒王國華也不是她的本意,眼下見老者氣紅了臉,說話也不利落了,急忙湊到王國華身邊,抱着他的胳膊讨好起來。

在此之前,她不忘瞪了眼始作俑者,警告他閉上嘴巴,好自為之。

放眼全校,黎晚晚的長相是公認的甜美,尤其是笑起來時一雙月牙眼裏發着鑽石的碎光,極讨人歡心。

再加上那一張小嘴随時随地就能說出很多動聽卻又很實在的話,一套下來,沒人能承受住。

不出三分鐘,王重華被連哄帶騙,臉色很快恢複如常,并且比平常多了幾分和顏悅色,他看了眼站在不遠處的謝祈宴,從對方投射過來的表情和眼神中讀出了很多耐人尋味的情愫。

當然,所有的都不屬于他。

王重華無語了都,喝了兩口茶,吃了一嘴的茶葉,他啐了幾下,更無語了都,索性把兩個礙眼的家夥趕了出去。

夕陽西下的北城,在城市邊界處的天際美的難以形容。

攝影愛好者的黎晚晚停在教學樓下,拿出手機,将鏡頭對準天邊,調節鏡頭色調的功夫,謝祈宴從身後的樓梯拾階而下,不帶任何停留的從她身邊經過,徑直走到了她前面的大陸上,也走進了她固定好的鏡頭裏。

黎晚晚心說等他走遠再拍,但謝祈宴走了兩步後,突然停了下來。

然後轉過了身。

隔着鏡頭,他看着她,眉眼帶笑,少年自帶暖光,棱角柔和的就似逝去多年的人間初戀,多情萬種。

沒有預料到他會顏色攻擊的黎晚晚不免一愣,随即呼吸也不自覺的變得清淺。

她冷靜了兩秒,才從手機後面探出頭:“你幹嘛?”

“看不出來嗎?”

謝祈宴微微側頭,撥了撥頭發,風配合的吹在他的臉上,換了個更好看且肆意的站姿,痛快道:“拍照啊。”

觸着屏幕的手不受控的按了幾下,相冊重新更新。

黎晚晚才将手機重新揣回了兜裏,莫名心虛道:“誰說要拍你了,再說,你配入我的鏡頭嗎?”

“不配嗎?”

謝祈宴似乎想起什麽,嘴角扯出一抹笑,他沒有繼續往下說,但黎晚晚知道他話裏隐晦的意思。

都是年少無知,慘不忍睹的回憶。

“不配!”

她氣呼呼和他走上同一條路。

臨到謝祈宴身邊,她踢了一腳水坑裏的雨水,濺起的水花打濕了少年的鞋子和褲腿。

以謝祈宴的反射弧,他不可能躲不開,可中招的少年連動都沒動。

無非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黎晚晚一點沒覺得自己做錯,底氣十足的擡頭對上謝祈宴早就停留的目光:“你還是照照鏡子吧,謝祈宴,闊別兩年,狗都比你上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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