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Chapter 77

Chapter 77

謝祈宴一走就走了一個多星期,這一個多星期裏,黎晚晚帶着小夥伴把小鎮能去的地方都探訪了個遍。

地方雖不大,但對身邊三個從小就在市裏長大的孩子,看頭不算少,光是一個刀削竹竿編制的鳳凰的手藝就夠讓她們新鮮了三五天。

黎晚晚作為導游也重游了一遍三年未歸的家鄉,相機記錄下了不少的素材,記憶卡換了就有兩個,足夠說明變化之大。

時間不着痕跡的向前跑着,一眨眼就到了生日的前一天晚上,黎晚晚照常搬着板凳坐在院子裏對着電腦減着片子,才剪了三個小片段後,她便興致缺缺,索然無味,幹脆坐在門檻上拖着腮望着天發着呆,不懂想着什麽。

天上黑壓壓的一片,屋子裏卻燈火通明,周拾瑜在門邊駐足了一會兒,打算去正大門那坐坐,半路殺出了溫禾,吵着鬧着推着他又折回了屋子裏玩狼人殺。

時間不久,尚輕舟就輸了一局,他甚至不知道怎麽輸的,也很離譜三個人還能玩一把狼人殺。

許紅萍回家的時候就發現黎晚晚就坐在門口。

許紅萍洗完澡,黎晚晚還坐在門口看天。

許紅萍都要洗漱睡覺去了,黎晚晚還坐在門口。

前後前三小時,屋裏的同夥鬧出來的動靜快把房頂掀了,最有多動症的人卻硬是一動不動,跟塊石頭似的孤獨的玩着三二一木頭人。

許紅萍看不下去了,裹着毛巾擦着頭發,端着小板凳在她身邊坐下,也學着她仰頭看了看星空。

小鎮的星空也沒有那麽絢爛,看了半天飛蚊症都出來,許紅瓶揉了揉眼,頸椎病也跟着翻了,年紀大了,哪哪都是毛病。

“擡頭等餡餅兒?還是鳥屎?”

脖子酸的不行,許紅萍手搭着後頸轉了轉腦袋,關節嘎吱嘎吱響:“都不像你了。”

“哪裏不像了?”黎晚晚起身給她捏着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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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紅萍放下手,讓黎晚晚好按摩:“安靜,實在是太安靜了,你剛回家那會兒可瘋的不一般,有好幾次隔壁大爺在我經過他家門口時跟我打聽我家養了什麽狗,動靜那麽大?”

“侮辱誰呢?”黎晚晚可以接受謝祈宴是狗,她除外:“不能是我。”

正巧隔壁老大爺帶着他家的狗出來散步,他的那只小黑狗精瘦腿又長,簡直就是狗界的超模,前幾天被謝祈宴喂了幾根火腿就認人了,謝祈宴走的一個星期裏,它每天到了喂香腸的點都要過來門口溜達一圈。

黎晚晚還是怕狗,之前被謝祈宴搭着肩就習慣往他懷裏躲,現在就只能搬着板凳躲到徐紅瓶的身後,嘴上和胳臂都在趕狗:“沒回來,你快走。”

“汪!”

“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

“汪!”

“回來我叫你,行了吧!”

“汪!”

“趕緊的,回去!!”

小狗垂着尾巴,牽着大爺饒了一圈又回家了,表現的情緒十分低落掃興。

“我的乖乖。”一頓操作看傻了中途出來上廁所的尚輕舟,回屋子就說:“黎晚晚已經會跟狗交流了。”

溫禾一針見血 :“她不早會了,不然怎麽跟謝祈宴交流的。”

尚輕舟後知後覺,一錘定音:“有道理~”

門口,許紅萍不扯別的,又見怪不怪了:“跟姑姑說,你在想什麽?”

黎晚晚搬着凳子又坐回了原來的位置:“沒想什麽。”

“少來。”

許紅萍不信她:“我都好幾天晚上見你不跟你朋友們玩了,一聲不吭的坐在外面,還說沒想什麽?”

“真沒。”

“跟我還裝?”

“沒有。”

“還沒有是吧。”

許紅萍捋起袖子,要開大見招:“你就說你是不是在等着人家小謝回來呢。”

“你你你你——”

黎晚晚飛出去的神瞬間被拉了回來,肩膀慫起,呈防禦姿态,有被吓到的程度:“別胡說,我才沒有。”

“不對啊?”

“不對。”

“你沒有嗎?”姑姑追問。

黎晚晚別開眼,脫口的話音莫名輕了好幾度,犟種撇撇嘴:“沒有。”

“得了吧。”

許紅萍全當聽了個笑話:“你呀,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哪樣?”

“死鴨子嘴硬呗。”

“……”

黎晚晚想要争辯一下自己不是死鴨子,卻被徐紅萍一把捏住了嘴晃了晃腦袋,“還是那個樣,嘴上死活不說,但行為上又表現的太過于明顯,甚至會強人所難。

旁人明确表示不理解你的喜歡,你就拿着喜歡的東西圍着那人打圈圈,說什麽也要得到別人的肯定,也希望別人同你一樣喜歡它,但要真把喜歡放在明面上說,又倒不樂意了。你聽着耳熟不耳熟?”

黎晚晚耷拉着眼皮沒說話。

許紅萍接着道:“前幾天,我故意冷着小七那孩子,對小周熱乎了點,你呢,嘴巴一撅,屁股一歪,不就不樂意了嗎?然後,摳破腦袋都在處處給小七表現的機會跟我套近乎。

你別太明顯,在我看來,你真就差明面上說這是我男人,你別看走眼,還說不喜歡?還敢說不喜歡?”

內容多少有點誇大其詞,但表達的意思卻大差不差。

“我哪有啊?”

黎晚晚被捏住嘴都死不承認,坐回板凳,抱着腿将頭埋進了膝蓋,胳膊肘上頭露出的耳朵微微發紅,看來被長輩說這事兒,面子上多少有點挂不住。奈何黎晚晚嘴硬,任不情願道:“我才沒有。”

“哦,沒有就算了,不過,”

黎晚晚松了一口氣又被提了上去,結果許紅瓶話音一轉:“那你以前為什麽喜歡他?”

一口氣又要噴出來了。

“……”

鴨嘴又要來了,被許紅萍拍了回去,黎晚晚捂着嘴,多少有點委屈。

“還想瞞着我啊?就你以前拍的幾個視頻我可經常看見他露臉,尤其是騎着山地車從斜坡上俯沖下來的那一段,你來來回回跟我誇了多少遍。”

黎晚晚:“……”

兩年前那會兒來市裏讀書,黎晚晚還沒融進去新的環境,身邊也沒有說的上話的人,就只能和徐紅萍聯絡,方式就是經常拍些照片和視頻發給她看來分享生活,一方面是告訴她自己的現狀,另一面也好讓她放心,豈料,開學第一天就碰到了謝祈宴,自那以後,習慣用不了21天,鏡頭裏晃動的人影中,謝祈宴總是榜上有名都算是固定的參演人員了。

騎單車的謝祈宴,在路邊給她買手抓餅的謝祈宴,在場館裏打籃球的謝祈宴,笑着摸她頭的謝祈宴,在圖書館睡着的謝祈宴,教她學習的謝祈宴,各種各樣的,林林總總,她大部分生活裏的男主角總是一個謝祈宴。

見到謝祈宴的第一眼,她就認出了謝祈宴就是那個被她家小可愛一一記錄的人,以前說來說去會帶回家的人真被帶回來了,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你可以去欺騙任何人,但相不相信,可是我說的算。”

成熟和閱歷豐富的大人就是能言善辯,黎晚晚說不過他。

這下,也是真的沒法狡辯下去了。

兩年前的謝祈宴還是無可否認的活在每一年的黎晚晚心中,許紅萍對于黎晚晚來說是比父母都要重要的存在,真要說到心事,黎晚晚不會撒謊也不會持續的隐瞞。

黎晚晚等眼前的一陣風吹過,定定的看着門口臺階邊晃動的青草,緩緩說道:

“自由的風圍在他身邊出現時,我看見了具象化的自由,姑姑,你知道,我以前渴望自由,渴望成為一個獨立的不受現實約束的自我,在成為那樣的人之前,謝祈宴是第一個教我如何去真正成為那樣的人,他就是那樣自由不受約束的人,身上有我渴望的東西,那我會喜歡上他的年少輕狂就一點不奇怪,你聽起來會很奇怪,但第一次見他時,圍繞在他周身的那陣風是彩色的,在鏡頭下的每一次記錄下,每一個波紋都很漂亮與驚豔,讓人只會去想美好的東西。”

許紅萍跟着就問:“那現在,他在你的鏡頭裏是什麽樣子。”

“我沒拍他。”

“是嗎?”

許紅萍拿過黎晚晚手裏的單反來來回回調走了好幾組照片,謝祈宴在的那幾天,他們沒少拍照錄像,美名其曰說是記錄生活的錄像,但前後翻動着視頻文件,就能發現謝祈宴在幾個人當中的出鏡率要高出許多。

許紅萍指着一張張照片上角落裏處境的人:“這些不是?”

謊言被拆穿,黎晚晚認慫的不吭聲。

許紅萍滾着一摞摞的照片,謝祈宴的特寫可以出一本相冊了:“那你現在再看看,他又是什麽顏色。”

黎晚晚重新看向照片,那一幕幕裏滾動的照片,一張張照片裏處境的人,或笑或認真,表情總是很豐富,她也只能認命般坦率道:“還是彩色的。”

其實,黎晚晚早就發現了,在剛見面的時候,不管兩年前還是兩年後,夕陽西下,謝祈宴在橘黃色的光影裏熠熠生輝,一如既往。

“那我算看出來了。”

許紅萍一波分析走起:“小謝絕對是對你有意思,但你們之間一定是發生了什麽,又或者說,是他做了什麽對你造成了一定的打擊和傷害,使得現在的你還沒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徹底原諒他,到底要不要再相信他一次,而做出這些決定的前提還是取決你,你呢,并不确定的是自己到底要不要再勇敢大膽一次,以至于斟酌權衡了很久,你始終沒有邁出那一步。”

無可否認,正中下懷。

黎晚晚一直很抵抗舊事重提,索性徹底沉默住,頭埋在臂彎裏,裝得好一手的活死人。

“我們的晚寶小小年紀就遇到那麽複雜的問題啊。”

許紅萍只能望着她的後腦勺,盼望着她聽進去至少放個屁出來,可是問題能那麽容易解決就并不會耽擱拉扯那麽久了。

許紅萍揉了揉她的頭,大人就是大人,有閱歷有經驗,總能适時的給出一些建議:“晚晚,姑姑我呢,不是逼你承認喜歡他,有沒有說重你心裏的話,我也不是很有把握,不過,不管最後的結果是什麽,我們都要主動去做選擇,一味的逃避拖延,等待別人的審判,是懦者接受的淩遲至死的酷刑,是絕路的必經之路,我們決不能走。”

許紅萍溫柔的聲音在耳後響起,黎晚晚的眼睛在肘衣間微微睜開,呼吸放慢。

許紅萍伸出手摸着她的頭,一下又一下:“走了就會痛苦,就會懊悔,這樣的話,所有的糟糕煩悶遺憾會跟着我們一輩子的,你還年輕,姑姑不願意看到你痛苦和懊悔。”

遠方的天塹深到看不見,割裂着城市的邊緣,許紅萍只要一擡頭就能看見美卻荒誕的景色,又想起什麽,閉了閉眼,微不可聞的嘆了聲氣:“姑姑也年輕過,過來的人總有一大把的經驗教訓,晚晚,你總是走的太快,我還來不及教你,你就已經自己去硬闖,但今天,我有必要告訴你,晚晚,去選擇吧,大膽的選擇,做出不令自己後悔的選擇,會讓你開心的選擇,如果是完全由心的選擇,你會幸運起來,幸福起來的。”

許紅萍很少擺上大道理,她讀書少,當然也講不出什麽天大的話,但今天所說的竟然意外的令人動容,以至于黎晚晚沉穩的心髒竟會下意識的晃蕩。

“選擇嗎?”

黎晚晚緩緩側過臉,半只眼睛從臂彎露出,手機放在一邊的椅子上震動了兩三下,是謝祈宴寧死不屈的好友申請。

這個人,就算不在身邊,還一個勁的凹這存在感,連着好幾天不停的發着驗證消息,消息裏全是各種行程的報備和不知所謂的閑談問暖,三餐精準到洗漱,恨不得直播讓她洞悉他每時每刻的動靜。

“如果選錯了,怎麽辦?”心裏潛藏的問題冒出了頭,黎晚晚矚目着來電消息,在乎的又只是一個問題嗎?

“可如果不去試着做出一個選擇,又怎麽會知道對錯呢?”許紅萍摸了摸她的頭:“看來我們的晚寶為了不去選擇,在原地停了很久了哦。”

“……我…不知道。”

謝祈宴的消息一條接着一條彈了出來,真不知道人在大老遠的上都是不是閑的慌,字裏行間還有寫低級的冷笑話,黎晚晚一一刷到了底,還有幾個正中她的笑點。

有許紅萍在,她控制着唇角,表情不顯,依然厭厭。

“我只是覺得沒有什麽好選的,這麽煩的人,為什麽一定要把他作為選擇的一項呢……”

黎晚晚把手機攥在了手裏,熒屏的光亮着照在她的臉上,謝祈宴還在說他買了明天早班的高鐵票,下午就能回來,說他定了個很特別的大蛋糕,十分漂亮。還說了,提前祝她十八歲生日快樂,哦,還說了,他晚上出門踩重了狗屎,同學說這必須是他自産自銷。

“難嗎?那得問你啊?”

“太難了。”

“還想不通,你還挺死腦筋的,那就換個思路好了,想想看——”

許紅萍說:“那麽多人裏,為什麽尚輕舟不可以?為什麽周拾瑜不行?為什麽除了謝祈宴,任何人都不可以?等你想清楚之後,你就明白為什麽只有謝祈宴可以了。

不過答案顯而易見啊。”

許紅萍借着她思考拒絕還是無視申請時看向她:“不都擺在你臉上了嗎?”

黎晚晚摸着臉不明所以:“我臉上有什麽嗎?”

許紅萍指了指她不知何時上揚的唇角,手機裏是謝祈宴再三發誓自己會回來的訊息,眼裏的小碎光忽閃忽閃,不言而喻。

她點着她的鼻子:  “所以啊,小晚寶,學着坦誠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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