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Chapter 89
Chapter 89
八月的最後三天，北冥高中破例的安排了一場高三的畢業典禮和高一年級的入學儀式，美名其曰是一代代的傳承，但實際上是來激勵型剛入學的學子加把油幹上三年好夢上一個同等的結局。
黎晚晚在曾經的高三教室裏和以前的同學一起最後坐在了一間屋子，王國華站在講臺上，一一點着他們的名字，一個個學生頭一回很聽話的沒有吵鬧，安靜的走上前，雙手接過畢業證書，再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大家都知道，所謂的結局是真的書寫到了最後。
拍照，同學錄，以前不興拿出來的東西此刻在教室裏卻成了前後左右的接龍游戲。
黎晚晚給每個人都寫了一張同學錄，也和每個人都拍了一張合照。
回過頭發現，溫禾趴在桌子上已經哭成了一個傻子。
大家過來安慰她，你一句她一句，卻沒有止住她的眼淚，反而成了一個□□，整個教室的情緒都在瞬間低到了谷底。
“我沒想到這一天還是到了。”
溫禾抹着眼，臉上是一片的濕熱：“我們出去玩的一個月，每一天，我都在盡量忽略時間的流動，但好像越是忽略，不舍和難過就積壓的越多，我不想跟你們分開，但今晚我就要走了，跨國的飛機，路上要花上半天的時間，再也不能淘氣的說想走就走，想回就回了，我大概會在那裏困上很久了。”
尚輕舟不走傷情的路：“不就出個國嗎？至于嗎？就算在國內，就能經常見面嗎？去上都的話，坐個高鐵也是會疼屁股的程度，誰的情況又好到哪裏去？”
“那不一樣。”溫禾反駁道。
“哪裏不一樣？”尚輕舟說。
“就是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大抵是得了分離綜合征，尚輕舟和溫禾兩個不常吵架的人現在反而吵的離開，原來最愛吵鬧的人卻坐在兩人之間沉默到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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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晚晚以前就設想過，真從高中畢業會是一副怎樣的情緒，和大家見上最後一面又是怎樣的情景，而當這曾經是盼星星盼月亮的一天真正到來時，她卻只是捧着相機在每個角落記錄者每一個場景，眼睛看過之後會遺忘，唯有數據刻在了硬盤裏才會是永恒。
大家聚在一起，又分成了三三倆倆說着話。
約定有朝一日再見。
想着下一秒對某個人的表白。
不想留下遺憾，還想繼續和你的瞬間，似乎是大家共鳴的心扉。
“想點開心的事，做點高興的事情吧。”
黎晚晚将鏡頭對準了溫禾：“哭哭啼啼的被記錄下來，不覺得可惜嗎？”
“你不難過嗎，晚晚？”
溫禾抽泣着，“我們從沒有分開那麽長的時間。”
“有點。”
黎晚晚說：“但以後總歸還是會見面的，只是次數少了，但不會沒有的啊，除非你狠心和我絕交。”
“我才不要和你絕交。”
“那不就好了。”
黎晚晚替她擦了擦眼淚：“笑一笑嘛，以後打視頻，通電話的時候再想起來今天哭的要死不活的醜樣，還被我錄下來了，你一定會後悔的。”
“那說好了。”
溫禾好哄的很：“以後每天都要通電話，打視頻，在忙都要在聊天框裏說話，我們不能生疏，你更不能忘了我。”
“好。”
“那拉鈎。”
“拉。”
黎晚晚好笑的伸出手指，快牽住溫禾時，尚輕舟從半路殺了出來。
“當我死了？”
尚輕舟給他倆一人來一記巴掌，拍散了誓約的締結儀式：“還是說，三人的友誼真的很擁擠，你們私下裏已經将我移出拉黑了？”
“我看你是真的被曬黑了。”黎晚晚實話實說，出去玩了半個月，尚輕舟整個人真黑了三個度。
“你的審美真是堪憂，不是每個人帥起來都跟你男朋友的小白臉似的。”
尚輕舟吐槽道：“咱叫男人味，我走的是成熟性感風。”
“熟熟熟，以後有你熟的地方，下次見面，你要能熟到七旬，我真喊你一聲爺爺。”
“就沖你這句話。”
尚輕舟撈出手，比了個大拇指：“我們一定會有下次見面的，對嗎？”
“當然啊。”
“當然啊。”
抓住互相的手搭起來的拇指塔承擔了友誼長存的艱巨任務，抓的越用力，誓約才越牢不可破。
“我們要當一輩子的好朋友。”
“一輩子——”
“不離不棄——”
*
北冥每年的畢業典禮都要将今年連同前幾年的祝願橫幅都拿出來挂在校內，黎晚晚找到謝祈宴的時候，他正站在她們班級橫幅前，盯着某一處看的認真。
她偷摸的走過去，想吓他一跳。
結果轉而被一個女生捷足先登。
謝祈宴反應也快，拒絕的話連着看過來的目光一樣粘熱：“我女朋友在那。”
那個女生立馬臉脹的通紅，瞬間跑沒影了。
黎晚晚走過來，替那個女生說話：“人家難得勇敢一次，被你攪黃了。”
謝祈宴反駁道：“勇敢只有一次的話，是遠遠不夠的。”
黎晚晚哼了兩聲，“但我很佩服她，也很羨慕她。”
謝祈宴：“佩服、羨慕什麽？”
“大聲說喜歡啊。”
黎晚晚說：“我就沒那個勇氣。”
“每個人情況不同。”
謝祈宴捏了捏她的臉：“你呢，不需要那種勇氣，我不用你反複确認對我的喜歡，但我會一直向你訴說喜歡。”
會不會不公平？
黎晚晚想回這一句，但謝祈宴明顯心思并不在這個突然竄出來的話題上，他撈過她的肩膀，将她轉了面，“你要不先解釋一下吧。”
他指着橫幅上衆多語錄中的一句——
冰鎮汽水，十字街頭，影子肩并着肩，追逐着熱浪晚風，耳機線共享音樂，黎晚晚要和xxx十指相扣度過整個浪漫熾熱的盛夏八月。
謝祈宴自己都念笑了，“不是，我的名字就那麽不能見人？”
黎晚晚純屬逗他玩：“什麽你的名字？誰說是你了？真自戀啊，狗少爺！”
裝惡作劇的炸毛後，黎晚晚掏出從教室裏順走的簽字筆，趁機在他臉上畫了個圖案。
賤到起飛的耳朵豆豆眼。
是屬于大狗狗的專屬标記，
她只給她一個人畫過。
謝祈宴摸了摸臉，又氣不過又委屈，“真不是我的名字，還是你的心跟個榴蓮似的，每個心尖上都站滿了人？”
“別胡說！”
黎晚晚被他的死腦筋整成了渣女，她要臉，立馬找補道：“我男朋友叫什麽我會不知道？”
她眨巴眨眼，繼續交代道：“橫幅是高考之前寫的，那時候，我不知道你後來會不會從上都回來，也不知道你會不會成為我男朋友……”
解釋的聲音愈來愈小，
所謂暗示的意思愈來愈明顯，
會不會，而不是其他別的字眼，
是打從一開始，空缺的某某某就只考慮了你的名字——
謝祈宴能感受到她低下去的不只是語氣，更多的是對過去那份旋浮不定的心，他将她撈到懷裏揉了下，給她喂了定心丸一顆又一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筆蓋轉開，他将簽字筆重新放回她手中，求好道：“那女朋友現在可以把你男朋友的名字改回來了嗎？”
最後那某某某終于揭開了真面目——
在路過的，看到的人眼裏，
謝祈宴的名字終于見得了人了。
恰如他在留下離校前寫在橫幅上的話——
我要的熱戀，它不是夏日限定，謝祈宴和黎晚晚定時要來日方長。
謝祈宴半挑釁的拽着黎晚晚攬過肩，好讓兩人同框，拍下一張畢業合照。
欣賞，保存，設置成最新的鎖屏壁紙，配圖文字“絕配”隔空投送周邊，放松到朋友圈，這下，他無比篤定道：“一定得是我。”
黎晚晚笑他幼稚，王國華已經發來微信控訴他的旁若無人，把學校當成屠狗廠，闖禍的謝祈宴靠着自家女朋友身邊，趁無人注意，低頭吻了吻她的唇心，還附送一句：“夠不夠刺激——”
黎晚晚錘了他一拳，只想逗他：“不夠——”
謝祈宴哦了聲，唇角上揚的弧度透着一股呼之欲出的壞勁，應該是有大動作——
“大家好，這裏是校園廣播第1578期，我是這一期的校園播報人，周拾瑜，很高興在這裏為你們帶來我高中整學年裏最後一期廣播播報……”
北冥每個星期都會又一期廣播播報節目用來播報當即的新聞，優秀的作文。
但周拾瑜這一期很特殊，他以一個畢業生的身份帶來最後一期的內容是無疑用來告別的，這個話題沉重又輕快，簡單的措辭歸納了整個高中的時光，離別是悲傷的，但總要在最後一刻盡可能的為悲傷彌補些什麽。
于是，廣播裏的聲音遍及了整個校園——
“高中時光的最後，祝大家畢業快樂。而在我青春的最後，祝我喜歡的女生前程似景——”
繼而停頓了一秒，廣播再次發聲：“黎晚晚，我喜歡你，我希望你能聽見，你能知道。”
“……”
黎晚晚愣住幾秒，看向廣播站的方向，才慢半拍的回過神，補了一句：“還真是大動作。”
謝祈宴在一旁笑了笑，看不出笑是什麽意思。
黎晚晚扯了扯他袖子。
謝祈宴低眉看她，順手替她理了理被他弄亂的頭發：“好歹是人家表白，給你時間，去回應一下吧。”
黎晚晚盯着謝祈宴看，直搖頭。
“怕我吃醋？”
謝祈宴直說：“好吧，先提前說好，這個醋，我肯定是吃上了，但是——”
他話音一轉，裝出一副很大度的樣子：“我認可他的眼光，自然我也尊重他的心意。”
黎晚晚還是搖頭。
謝祈宴：“怎麽？”
黎晚晚遲疑了幾秒，表情也凝重：“那個……”
謝祈宴心跳都快了幾步：“什麽？”
黎晚晚看着他，深呼吸幾下，說道：“我如果過去，反水了怎麽辦？”
謝祈宴瞬間僵在原地。
他甚至不用說話，滿滿的質疑和無可思議都寫在了瞪大的眼睛裏。
黎晚晚十分抱歉的看着他，将他受傷的表情一覽無餘，然後——
破功的笑了起來。
“逗你的。”
她伸出手，将僵住的謝祈宴抱住，幾秒後，她才感受到謝祈宴逐漸放松下來，謝祈宴低頭靠在她的肩上，似乎還沒徹底緩過來。
黎晚晚聽見他在耳邊的氣息，小聲說：“再抱緊一點，我被你吓到了。”
溫沉的語氣軟綿綿的，黎晚晚圍住他腰際的手繼而收了收力，謝祈宴将頭深埋在她的頸窩裏，兩人相擁着在這條黎晚晚以為是“初次見面”的小路上依偎了許久許久。
直到尚輕舟和溫禾找了過來，嘴裏還在撈着周拾瑜的表白事件，大老遠看到一對膩歪的情侶，眼見就煩，直接跑了過來要抓人去對峙。
“別讓他們抓到了，謝祈宴，我們跑吧！”
黎晚晚下意識的轉過身，她晃在身側的手很快被人撈起，落入到溫暖的大手中。
謝祈宴牽住她，從她的身後跑到了她的身旁，她偏過頭看了過去，迎上一雙浸滿她的眼眸，眨一眨，就輕而易舉的暈開了一整片的爛漫青春。
風聲過耳，清透的風吹過蟬鳴漸止的林蔭路，今年夏天終于在吵鬧而無節律的腳步聲中走到了結尾。
此刻驕陽高照，一眼望去——
少年人前程似錦，未來光輝。
此後，他們将永遠自由熱烈，生生不息。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