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是時候結束了
第2章 第2章 是時候結束了
裴陸戟回到國公府,發現戚央央病倒了。
這時候已經過去了一天一夜,他的生辰也早就過完了。
可他回來的時候,還是看見挂滿府裏每個角落都能看見的生辰燈籠,和她那刻意臨摹他的字跡。
“少夫人她怎麽病倒的?我不是讓你叫她先回去嗎?”
回明蘭軒的時候,裴陸戟一邊走一邊問責修竹道。
一路疾走,可來到游廊拐角,看見親自端着藥的國公夫人甄氏,他腳步便慢了下來,神情也變怠慢下來。
不緊不慢來到甄氏面前時,他行了個禮,“母親。”
“戟兒...”甄氏看見他,眼睛紅了,用手帕沾了沾眼角,顫聲道:“你快去看看央央吧,她...她病得很嚴重,從小到大,我從未見她生過這麽嚴重的病...”
“母親言重,不過是普通傷寒罷了。”裴陸戟滿臉不耐,語氣也冷冷的。
看着他往前,甄氏在身後斟酌着道:“聽說...太子殿下要替你和昌華公主扯紅線...”
裴陸戟停下腳步,卻并不轉身,“母親以為,你能随便把個人塞給我鞏固自己在國公府的地位,別人就不會這麽做嗎?區別就是,母親随便選個破落戶,可人家選的卻是位公主。”
“你...你什麽意思?!”甄氏淚水欲奪眶,“你在嫌棄央央嗎?可你不要忘記,當年裴家軍上前線缺銀糧,是央央她...”
“如果我當年娶的是世家之女,前線會缺銀糧嗎?母親...”
甄氏在身後淚流滿臉,裴陸戟距離寝屋已經沒多少步了,卻轉身去書房換了件衣裳,又匆匆出門。
“世子!世子你不看看少夫人再走嗎?”修竹在身後追着問。
裴陸戟頓了頓,然後道:“你去宮裏請太醫,然後...就說是太子殿下安排的。”
修竹簡直無語,他家世子就是這樣,剛剛在府外的時候明明着急得要死,回府見了國公夫人就态度大變,連請太醫都不敢說是自己請來的。
夜裏,裴陸戟都準備在衙門歇下了,突然接到英國公大發雷霆遣人來叫他回去的消息。
他沒多耽誤就徑直拿起桌上根本沒打開過、完完好好的包袱,迅速翻身上馬,朝回府方向疾奔。
身後怎麽趕都追不上的修竹:“......”
回到國公府,堂屋中站着大動肝火的英國公,屏風之後一看就知道坐着默默垂淚的甄氏。
沒等英國公發難,裴陸戟立馬認錯道:“父親,我知道錯了,這就回去看戚氏。”
他語氣冷冷淡淡的,聽着就讓人生氣。
英國公大怒,叫住他道:“混賬!你這什麽态度?你是覺得戚氏配不上你,想把她棄了是嗎?”
“是不是又有什麽關系呢?反正父親就是覺得,自己虧待甄氏,要拿兒子的婚事來還,既然是補償虧欠的償還,父親敢說,戚氏她配得上嗎?”
“你!你!!”
“母親她讓我娶,我娶了,讓我從書房搬回裏屋同她同住,我也搬了,子嗣的事,我也盡力了,如今我還有哪一樣對不起戚氏的?”
“就算有,反正我會想辦法補償戚氏的,父親就莫要再管我的事了。”
他說完,頭也不回大步回自己院。
回到裏屋,房中一陣濃郁藥香,裴陸戟問如蘭,“太醫來過了?”
如蘭茫然搖了搖頭,“沒、沒有,夫人說城西有家大夫醫術挺好的,趕明兒再請來看看,就沒讓國公爺勞動宮中太醫。”
裴陸戟皺了皺眉,轉身出外院找修竹。
太醫沒多久就來了,如蘭看着大冷天趕路趕出一身汗的太醫,有點意外。
“這...這...”太醫擦了擦汗道,“是太子殿下聽聞裴少傅家中夫人病了,特遣我過來的,裴少夫人呢?”
“太子真是個好人。”如蘭感嘆一聲,然後領太醫進屋。
裴陸戟大晚上站在院子裏吹冷風,看着院裏被風吹得此起彼伏的紅燈籠,和上方一行行形神畢肖的字跡:
“願君春生夏明朗,秋祺冬瑞康。”
“願郎君歲發長歡愉,萬事皆勝意。”
“萬物更新,舊疾當愈,長安常安。”
“願裴郎一切盡意,百事從歡,淺予深深,長樂未央。”
......
“淺予...深深,長樂...未央?”他念了起來,随後暗罵:“笨蛋!”
·
戚央央醒來的時候,一睜眼就看見裴陸戟。
原本她應該高興的,但如今她心裏悄悄起了計較。
不是計較他要把她降妻為妾,他本來娶她就并不情願,她雖然喜歡盲纏他,但腦子并不是真的笨,當初嫁給他時,就想好了,如果到時候他還是接受不了她,那就分開。
所以這些年來,她都是懷着每天都是最後一天當他夫人的想法,在待他好。
她能當他五年的夫人,讓她能為自己喜歡的人付出,就已經足夠了。
可是,她原以為自己的幸福是“只管付出,不需要任何回應”,是錯的,她以為的自己“不需要任何回應”只是因為裴陸戟這些年來,雖不喜她,但也沒有再找別人,讓她錯以為這些“沉默”和“隐忍”,就是一種接受。
所以吧,其實她是在意的,她是希望“回應”的。
當她得知他很快要另娶他人,要将她“降妾”,她那顆仿佛永遠保持着熱情的心,原來也會枯竭的。
“郎君,你...”她努力揚起笑,本想在最後一次同他好好說說話,然後就要談談一直放在她心上的,關于“告別”和“結束”的事。
誰料,裴陸戟從她醒來開始,火氣就一直很大。
“戚央央,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以前稱呼她,總是疏離有禮的“戚氏”,如今生氣連名帶姓叫她“戚央央”,反倒是顯得有些人氣了。
“我?我做了什麽呀?”央央心裏想着是鞏固病情的藥放茶水的事被他發現,一臉的心虛。
“避子藥,別裝模作樣了。”他深吸一口氣。
剛剛太醫給她診斷完,就把這事同屋外的裴陸戟說了,裴少夫人是因為一直在服用避子藥,尤其最近服用的量大,加之天冷受寒,才會發病得如此兇險。
“你假惺惺地,故意讓母親知道我晚上很少和你...然後自己又偷偷在喝避子藥,到底打的什麽居心?”
這下戚央央終于明白,為何他前段時間總纏着她要,她以為自己開始有了點希望,他雖然嘴上說着不愛,但肉`體上還是離不開,可原來并不是...
那也好,最後一點幻想都粉碎了,她也該回歸初心,該放手的時候就該灑脫些的。
“我不知道怎麽和你說,我沒有故意讓母親知道我們...”她還是不希望自己喜歡的人在最後時候會因誤會而難過,遂嘗試解釋道:“可能是因為她自己亂猜的,也可能是我多年無子,她着急之下想試探你,結果...”
“夠了,你覺得我想聽這些嗎?”他冷冷道。
他當然知道不是她說的,他還知道甄氏在他們屋裏安插了人,一到深夜就附耳在門外傾聽聲音。
“那你想聽哪些?”她有些着急。
“避子藥,為何要喝。”
“哦,那是因為...”她說到一半頓了頓,聲量放小了,“那是因為你不喜歡我,我...我不能再厚顏無恥地...要求你跟我共同孕育一個,你不接受的孩子。”
聽了這話的他,臉色陰沉得更可怕了,“好啊,既然你也知道我不喜歡你,那你就自請下堂吧!!”
說完這話,他就黑着臉拂袖而去。
身後的戚央央幽幽地嘆了口氣,看吧,人家現在已經把話說出口了,這回自己想耍賴也不行了呢。
“砰”一聲摔門出來後,修竹已經在門外候着追了出來。
“世子!世子!”剛才裏頭動靜鬧得這樣大,修竹也聽了個大概,
“世子!你聽小的說...”
裴陸戟驀地停住,修竹差點撞上去,摸了摸鼻子。
“你一早知道少夫人在喝避子藥,所以沒去把太醫找來是吧?”
面對世子的責問,修竹支支吾吾:“其...其實小的也是最近碰巧遇見如蘭在熬藥,才知道的,叫了太醫的話,太醫肯定號脈號得出來,他們也不敢對世子有所隐瞞的...小的...知道世子心性很傲,肯定受不了少夫人私底下這麽做...”
“可...可世子你怎麽可以...可以對少夫人說那樣的話?要是少夫人當真自請下堂,那...”
“她不會那麽做的。”裴陸戟答得斬釘截鐵,“而且,她若是自請下堂,我也可以拒絕。”
不怪裴陸戟會有“她絕不可能離開”的錯覺,就連戚央央自己,也覺得自己此生定不可能主動離開他。
因為她是那麽愛他,從年少被接來國公府投靠姨母開始,就對他情有獨鐘,阖府上下的人都知道戚家的表姑娘愛裴世子愛到入骨。
彼時有別的世家公子诋毀世子,說他是啞巴,是不會笑不會哭,時而還會發瘋打人的怪物,那年戚央央還不到十歲,小丫頭長得小小一個,竟然蠻橫地踩上門将那幾個世家公子都咬了。
後來鬧得風風雨雨,那幾家人來國公府堵人責難了,戚央央為了不連累姨母和國公府的人,就開始裝瘋,說自己得了瘋狗症,不是存心咬人的,然後在大街上哭得楚楚可憐請他們不要驚動國公府的人,說自己會一個人離開。
當時大街上人來人往的,大家都同情這麽小一個孤女,又得了那樣奇怪的病,開始紛紛責難那幾家人不該這麽刁難一個生病的小姑娘。
那幾家人臉色難看,聽說她有瘋狗症,也顧不上讨公道了,慌忙回去找大夫幫自己被咬的兒子看症。
打那以後,姨母心疼她,罵她魯莽,說是這麽一鬧,以後等她及笄,還怎麽給她找好人家。
她笑得傻傻地看着不遠處被國公爺罰抄書的世子,說她可以一輩子不嫁人,只要能待在裴哥哥身邊就好。
“十年了...”坐在床上端起苦藥的戚央央喃喃道:“從我來國公府到現在,這份感情不知不覺已經占據我人生十年之長了,現在...好像是時候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