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突然覺得他礙眼了

第24章 第24章 突然覺得他礙眼了

戚央央追到府外去的時候,同一時間,國公府門前來了一群都察司派來抓人的捕快。

“戚天明聯合甄立康貪軍糧饷,導致十二年前車壁大役一戰死傷慘重一案,證據确鑿,聖上已下旨捉拿其眷屬定罪,來人,速速拿走!”

甄氏和英國公還沒反應過來,那些捕快就開始大肆抓人,賓客四散。

恰在此時,裴陸戟帶着戚央央回到府裏。

戚央央第一次看見一大群身穿皂衣,腰系金飾革帶的皇城捕快,他們整裝整齊,一絲不茍,每一張臉都是嚴肅而莊重的。

他們黑壓壓一片杵在他們國公府的門口,提着劍朝她走來,檐上密雲遮蔽了月色和星光,高大而華麗的國公府門楣,都仿佛要被那些人幢幢的鬼魅般的身影壓垮似的。

公爹和婆母喊她的聲音從門內傳出,不少裴家的奴仆也被這些捕快提出了府門。

“犯婦人帶走。”

耳邊突然傳來這麽一聲,脖子一涼,為首的那個國字臉吊梢眼的捕快拿劍橫在了戚央央脖子,快将把她抓住的時候,突聞裴陸戟低喝了一聲,“等等。”

只見他利索地從袖內掏出兩份蓋好紅色官印的和離書,施施然朝她走來,在她萬般錯愕的情況下,打開印泥拉起她手按上印泥,然後加蓋在和離書上。

另外一份,他則轉身撩袍跨進府門,涼薄至極地遞到他的繼母,甄氏面前。

“母親,你們甄氏一族和他戚氏闖下的大禍,沒理由讓我們裴氏來背負吧?”

“就算父親護你,可裴家,又不止有父親和我,裴家百年名門,子嗣衆多,遍布京都、江淮,難道你要讓父親為了你,置那麽多條性命不顧?”

“你,擔得起嗎?”

甄氏淚眼朦胧,英國公裴晟則直接破口開罵:“你這混賬家夥!那是你母親!就因為有難,你就要薄情寡義丢棄她嗎?你這畜生!!”

說着,裴晟就要過來奪和離書,卻被裴陸戟輕輕一側身避開。

他冷漠道:“她不是我母親,我母親早已經死了,她是被你,和世家逼死的。”

英國公氣得渾身發抖,“逆子!你這逆子!你母親崔氏一族當年有難連坐,我不也去求陛下對你母親網開一面了嗎,怎麽到你繼母這裏,你卻如此?看來你早就處心積慮盼着把你繼母趕出國公府了是吧??你這畜生!”

“我畜生,還是你比我更畜生呢?”裴陸戟涼涼道,“是誰在我母親還在世時,就跟甄氏攪在一起,逼得我母親連最後一絲希望也放棄了呢?”

“父親又何曾想過,為何當年崔氏連坐,父親可以絲毫不受影響,還能幫忙求情,這回他們人上來就鎖我們的人呢?”

“我現在是在替我們裴氏一族着想,她甄氏,和戚氏如今是罪人連坐犯,你不與她和離,難道要成為整個家族的罪人?!”他突然大聲,兇道:

“甄氏,我爹為你當得起罪人,你呢,你當得起這千古罪人嗎?你若不簽下這和離書,死後就不怕我們裴氏家族的人生生世世指着你的荒墳罵!不怕他們把你屍骨挖出來鞭嗎?!”

甄氏早已泣不成聲。

“燕兒!你別聽這畜生胡說八道,我乃英國公,又是皇上身邊的紅人,有我護着,他們動不了你...”

“爹,你還不明白嗎?就你那點十多年前立下的功績,早就不夠看了,今日他們能來國公府拿人,你以為聖上不知曉嗎?裴家樹大,又成天仗着當年功高,你以為聖上心裏舒服?我們裴家今時不同往日,怕是早就成為聖上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好!好!你們別說了...別說了...和離書我簽!我簽!”甄氏已經泣不成聲。

“不許簽!燕兒,裴陸戟你這畜生!不配當我兒子!你以為你逼得你繼母簽下和離書就行了嗎?我一日不簽,這份和離就不作數...”

裴晟話剛落,就感覺腦袋陣陣眩暈。

裴陸戟冷冷地看着他倒下去的身影,淡漠道:“父親身體抱恙,這份和離書不能親自簽寫,那就由我這個嫡子代簽吧。”

戚央央看着這滿園為裴陸戟而布置的裝飾,費心讓人花了大功夫在府裏每一棵樹、屋檐下和廊下懸燈結彩,是為了能讓這些耀眼璀璨的光,能照進他心裏,為他驅散年幼時經歷的那一場場黑暗,可他卻站在這些耀光處,親自斬斷她姨母和公爹的關系,親自送她和她姨母入獄。

興許,今日的這一場,也是他苦心籌謀了多年的。

原來,十年來,她做的一切,終究是一場笑話。

他那麽恨着她的姨母,連帶着也恨她,又怎麽會在意,她做的事情呢?是她太笨了,竟時至今日,才看清楚。

戚央央如今已經徹底不對裴陸戟抱有期待了,心死了,以前是她沒有救他及時,以致他在死人窟遭非人折磨,致使如今這樣的行事,她該負起這個責任沒錯。

但是時至今日,她覺得她太累,已經愛不動、幫不着他了。

她渾身松了下來,主動伸出雙手對那些督察司派來的捕快道:“把我抓起快走吧,我想到牢裏靜靜了。”

捕快把她抓起,裴陸戟又匆忙走過來道:“等等。”

他轉而拿出一本蓋過皇印的折本,對他們的指揮使道:“厲大人,我這裏有陛下同意轉交看管的奏折,陛下說,督察司開審的戚天明聯合甄立康貪軍糧饷一案茲事重大,囑我大理寺嚴加看守犯人。”

厲指揮使看過後擺擺手讓督察司的捕快松手,随後,裴陸戟拍拍手,門後不知從何時跟來的一大批大理寺衙差便蜂擁前來,将戚央央和甄氏捉拿。

戚央央突然覺得好笑,剛才她在路上遇見他,那時為何不知道,他忙了一整天直到現在才回府,還獨自徒步回來,實則身後帶着一群來抓她的衙差。

他就那麽恨,以致于要親自來鎖她,才能洩心頭之恨?

甄氏路過他身邊時,凄婉地說了一句:“戟兒,我能跟你說幾句嗎?”

裴陸戟擺擺手,示意衙差将人帶出屋後,然後暫時松開她。

甄氏泣道:“戟兒,央央之前同我說,你在羌北當俘虜時,曾救下她,所以,你是早在那年的十一月之前,就從那口石棺中逃出來了是吧?”

當年邊境戰亂,裴陸戟的堂舅舅,也就是太子殿下的親舅舅崔凱安作主将攻打羌北。

羌北殺了崔凱安不少士兵,崔凱安為複仇洩憤,将羌北王的小太子擄來大晉,将其束綁裝進死人棺中,讓他日日靠吃屍體腐肉而活,同時對他多般折磨,手段殘忍,最後小太子被活活折磨淩辱至死。

小太子死後,激發了羌北王和羌北士兵的憤怒,連夜攻了過來,晉兵很快承受不住。

崔凱安因一時仇怨,挑起敵國憤怒,致晉兵于危難的事一旦被聖上知曉,那是非常嚴重的。

崔氏一族私下派人去安撫羌北王,結果羌北王發話,說要把大晉的太子送來當質,他們晉人怎麽折磨淩辱他們羌北太子,他們也要讓大晉的太子承受同樣的苦。

太子殿下是崔氏一族的希望,他們不願意交出,于是,身為表弟裴陸戟代替了他,被綁進一口巨大的裝滿死人的石棺中,送到了羌北,被羌北王安排放進活死人墓穴。

後來,六皇子作為監軍來到羌北和大晉的戰場,十一月初救出了大批活死人墓穴裏的戰俘,得了頭功,卻獨獨沒救回裴陸戟。

六皇子說的是,石棺四周守衛森嚴,他攻不進去。

可若是,裴陸戟在十一月之前就救下戚央央,并且得到她相贈的玉佩的話,那就說明六皇子說了謊話,石棺裏早已沒人,他只是故意不救裴陸戟。

“你別怪我把這件事告訴了你父親,其實這幾天我跟你父親一直在調查當年的這件事,為的是要給你讨回公道,我和你父親,還有你母親之間的事,不是你想那樣,總之,你別恨你父親...”

聽到甄氏說的這些,裴陸戟晃神了很久,但他很快收回心神,淡道:“我不會因為這個對你格外寬容的,一切只能公事公辦,還有...”

“我并無救過戚氏,玉佩是當時一個少年系在我身上的,六皇子的事,你們也別白費心機,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他不過是一個當年我自救的稻草,給他些好處,無可厚非。”

·

戚央央被押到大理寺後,并沒被關進漆黑的大理寺獄,而是被單獨關在一個沒有窗戶的小房間裏。

房間裏日用的東西一應俱全,都是格外添置的,質量挑好的,有床,床上被鋪都有晾曬過的感覺,舒适松軟,就是房裏暗了些,平日裏不掌燈,裏頭就是漆黑一片的。

戚央央被關進去的時候,姨母就從她身邊過,被人羁着往大理寺獄的方向去,甄氏小聲同她說了句:“央央,你別難過,母親替你問過了...”

“他并不是當年那個救你出活死人墓的人,你...沒做過對不起他的事,這些年來,你因着自己對他的愧意,對他多般愛護,年年月月侍藥,還把嫁妝錢給他裴家軍當軍饷,一樁樁一件件,你并不欠他,是他,欠了你。”

戚央央聽了甄氏的這番話後,眼淚嘩啦啦流不斷,連帶着這些年來的感情和責任重擔都流走了,渾身輕松了下來。

原來...他不是他。

不知為何,得到這一認知後,戚央央突然覺得裴陸戟就像那個,被她拿錯的竹筒水壺一樣,礙眼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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