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他頭回有種心亂如麻、六神無……
第31章 第31章 他頭回有種心亂如麻、六神無……
當初在淮東與一輛車相撞之後就不知所蹤的、後來他抓到那輛與他相撞的車的人怎麽逼問都逼問不出來的琉璃瓶子, 突然就這麽毫無預兆出現在他眼前。
他吃驚的表情只維持了一瞬,瞬即就想明白了。
“裴世子還不知道吧,你前往淮東前一天, 我來找過你,那時你被太子殿下叫走, 我趁着你直房沒人, 這螢石是那時候被我拿走的。”
“蘭沁這次回來, 是下定了決心絕不辜負世子的, 可是...世子如今卻只會将目光放在戚氏身上,還時常在衙門拿出她送的石頭來看, 難道就...就因為她長得漂亮,所以你變心了嗎?”
“男人果然還是只喜歡長相妖豔的女子!”秦蘭沁拿着琉璃瓶忿然背轉過身。
裴陸戟盯着秦蘭沁手裏的琉璃瓶, 仿佛看見了戚央央看見自己費了大心思給他張羅來的螢石被送到了別的女子手上,那種失落難受的樣子。
興許, 她還被人當面奚落過、對他失望過、心死過, 興許她當時提出和離, 并非是以退為進的手段, 而是這些年當真對他失望透頂,才會在明明還愛着的時候, 就已經無力再堅持下去了。
他還在懊悔自怨中,秦蘭沁見他這樣, 更是不爽開口道:“太子殿下原本是要世子娶昌華公主的,只是若世子要娶公主的話,戚氏就只能降妻為妾了, 世子你不忍,所以才拒了昌華公主,退而求其選擇跟蘭沁...”
“就因為蘭沁曾負過你, 又是二嫁之身,可不必當正妻,也不影響戚氏的地位,是嗎?”
“或者你還當真有想過,先納了我,先哄騙着秦家,等太子的位置穩固了,你随手将蘭沁丢棄,就可繼續跟你的戚氏恩恩愛愛的,是不是?!”
秦蘭沁此時紅着眼像個潑婦,已然沒有了往日的溫婉賢淑。
“你或許也不知道,在你去淮東之前,戚氏把那些和你一起去挑選的衣裳首飾,和你特地買給她的禮物,都一并送到我秦府去吧?”
“可這并不能怪我,是你自己當日和她去買這些東西時,親口說的——”
秦蘭沁一字一句道:“你說,找她幫忙選一選,你說是因為我不方便出來,讓她幫忙選的。”
“沒想到吧,那天我也在,聽見了你們說的這番話。”
“真是好笑,裴世子,裴大人,你想給自己的夫人買禮物,竟然要撒謊說是因為不方便同別的女子出來,讓她幫忙選自己喜歡的,你究竟在怕什麽?別扭什麽呢?”
“難道你連對她好,也這麽沒勇氣讓她知道嗎?”
“你既這麽看不起她,卻又控制不住要愛她,愛了又畏畏縮縮的不敢承認,不敢光明正大待她好,那我秦蘭沁又算什麽呢?”
“是不是你拿來喜歡戚氏的遮掩布??”秦蘭沁失聲道。
“蘭沁,”裴陸戟語調冰冷,甚至聽不出情緒起伏,“你其實也并不是真的想嫁我,不是嗎?在淮東的時候,你看着我病情發作,其實已經打退堂鼓,寫信給你大伯想悔掉這親事了,不是嗎?”
秦蘭沁一怔。
她以為那時候他病情發作自顧不暇,根本沒辦法留意她,沒想到他竟連這點都知道。
她臉憋得很好,低着頭,咬緊唇,揪緊裙角,“那...那只是...”
“不錯!我确實不想嫁給一個有癫病的瘋子!可我有什麽錯?你這種人,懂得什麽是愛嗎?我以前待你多好,可你回頭看過我一眼了嗎?每次都是我自己主動找上門去見你,你也不一定領情!但凡你能待我好些,多看我一眼,當年我也可能不會這麽堅決要退婚...”
“你以為誰都是戚氏,誰都像她那樣傻,追逐一個冷情冷肺,壓根不會給她回應的人,忍受着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失望,也能堅持十年之久嗎??”
“她這種人,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傻子!活該她遇上你!”
秦蘭沁洩憤般說完這話轉身想跑,卻被裴陸戟“砰”一聲推倒她前邊的博古架,将她攔截。
“把我的東西,”他陰着臉,緩緩朝她的方向攤開手,寒聲道,“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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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陸戟抱緊懷裏失而複得的琉璃瓶,緊步走出丞相府。
失而複得的感覺是好的,但同時,內心也有一種隐晦的刺痛,秦蘭沁的話像一記記悶錘敲在耳邊,擊在心口,把心髒錘敲得幾乎窒息不會跳動。
原來...他是,這樣嗎?
日複一日面對他這樣...沒有回應,連水花都沒有的感情...真的讓人絕望到...不想再回頭嗎?
他始終覺得秦蘭沁的那番話還嗡嗡地在耳邊響着:“你可知道,為何你都那樣明确暗示她,那就是給她選的衣裳和首飾,她還依然将你一開始口不對心的話信以為真,且堅定不移呢?”
“那是因為,她追逐你的時間長了,收到的失望也攢夠了,自然而然,就斷絕了自己對你一切的幻象,哪怕那是真的,她意識裏也再也不會相信了。”
所以...就算她沒找到那個“真正的”救命恩人,也還是會離開他,再也不回來了嗎?
想到這裏,裴陸戟沒由來地心慌,行事向來運籌帷幄的他,頭回有種心亂如麻、六神無主的感覺。
他加快了腳步,只想趕緊回去,派暗探悄悄前往荊王屬地打探戚央央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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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王派人調查戚天明貪軍糧饷一案,當年朝廷讓他撥兵馬參與車壁大役,他派出戚将軍為主力,受朝廷撥發軍糧,但那個時候,朝廷已經欠了數月軍糧沒撥發,戚将軍一隊伍又被圍困在彭州那邊,封州那邊又輕易不能運輸糧食過去,能求助的只有彭州那附近的甄立康,也就是戚央央她外祖。
“當時邊境的士兵都餓好些天,你外祖只能變賣了一些家産,拿出自己私産去給前線的士兵作糧饷,許多都賣給魏國那些與你外祖有生意往來的老主顧,可現在那些魏國的老主顧卻紛紛反口,說是你外祖将軍饷往他們那邊送,去魏國購置了田産宅子,這要細查的話就得往魏國那邊查,當年許多老主顧都不在了,剩下那些被收賣了肯定也不會配合你查的,現在是死無對證。”
“王爺,那現在就沒有任何辦法了嗎?”央央急道。
“也不是完全沒辦法,本王的人還查到,當年情況緊急,不少軍人口中的糧也是你娘手裏的商鋪直接采買的,只要拿到證明戚将軍當年自掏腰包給自己軍士買糧的證據,興許就能推翻此案,甚至拿這些證據去魏國那邊交涉,要求那邊配合調查。”
“那...有什麽事情是王爺需要民婦做的,民婦一定萬死不辭!”
“彭州,那邊有家很有名的賣婚慶用品的店,叫天成閣,從前就是你母親的,本王的人去出面的話,他們怕是不肯把真的賬目拿出來,反倒會打草驚蛇,本王需要一個生面孔的,拿錢去将鋪子買下來。”
戚央央家財被抄了,如今身無分文,荊王說拿錢給她将自家曾經的鋪子買回來的時候,她有些拒不敢收。
王爺就笑道:“本王給你的,都是沐将軍上回立了功的賞錢,他一個糙漢平日裏又花不了幾個錢,錢不給女人花給誰花?”
戚央央一聽,滿臉紅暈連忙解釋道:“回王爺,民婦和沐大哥不是...”
“行了,彭州那一路,他護送你去本王比較放心,就別推搪了。”
就這樣,戚央央和沐江恩被荊王派去了彭州購置商鋪,從荊王的屬地封州到彭州一路還要隐姓埋名,二人只好僞裝成兄妹。
二人成功抵達彭州這座老城,一踏進那座青灰石板砌成的高大城門,央央的眼淚就止不住潸然地落。
“以前...以前這裏就是一座用夯土壘的古老城門,牆體的土都黃得脫落剝落,舊得不行了,是我爹爹帶着将士來這裏挑青石板幫百姓建的,那時候我才幾歲,坐在爹爹肩膀看過将士拆夯土牆呢,那黃灰大的呀...”
央央帶着哭腔,“如今新建的青石磚城牆都舊了,我也終于回到這裏...”
沐江恩看着她哭,貼心地遞過一張手帕,“別哭,我家也在這邊的,以後我從王爺那裏退役,就帶你一起回這邊住,咱相互間有個照應如何?”
見她不說話,鐵漢子登時也有些害羞似的撓撓頭,“那個...若你還是放不下京城那邊...”
戚央央搖搖頭,“我若是說...我已經徹底不想回京城,并且...才剛和離就...就已經徹底不念想那個人了...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無情?”
話越說到最後,她的聲音越小。
她甚至都不敢将真實想法如盤托出,只敢模糊一下,說是不念想,若說是厭惡和厭煩的話,不知沐大哥會不會覺得她太無情。
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何會這樣,反正就是一得知他不是當年那個救她的人,她心裏的那種執拗不悟的情感就一下子洩掉,洩得幹幹淨淨的。
“如果他不是良人的話,那就不值得我們小央用心去愛,何來無情一說呢?”
沐江恩行事和說話永遠都那麽讓人溫暖、如沐春風。
“對不起,我記得小時候聽你兄長們這麽叫過你,我以後叫你小央,你會不會介意?”
戚央央覺得自己已經好久沒聽人這麽叫過她了,這一刻她真的覺得兄長就在跟前這麽喚着她似的,淚流滿面。
她心裏甚至已經悄悄地在想着,要是她嫁的人是沐大哥,而不是裴陸戟該有多好,但同時她又開始害怕,她怕自己萬一又故态萌發,對沐江恩癡纏不已,怕自己又會淪為如今的下場。
因為着急和無措,她的淚越流越多。
見她落淚,他以為自己惹惱了她,慌忙用帕子去替她擦淚:“對不起,小丫頭,你不喜歡我這麽叫,我不叫便是,你...你別哭啊...”
這一幕,被不遠處的一個人瞧了個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