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元傾,讓我抱抱你,我真……
第1章 第 1 章 “元傾,讓我抱抱你,我真……
“元傾,原諒我一次好不好,以後讓我做牛做馬都可以。”
“元傾,讓我抱抱你,我真的很想要你。”
“元傾,你別不理我。”
清冷的房間裏,男子跪在地上,半敞着衣衫,一手扯着眼前人兒的衣袖,一手捶着胸口,一步一步地跪着追她。
窗牖被北風吹得吱吱作響,青隽面容上流下的淚水,落在手背上冰冰涼涼。
他不依不饒地求她,哭得委屈又可憐,面色如玉,眉目如畫,嫣然一副嬌公子模樣。
“元傾,這次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再原諒我一次好不好?”
他說着說着開始扇自己的臉頰,痛哭流涕地像是個無措的孩子。
“夫人,老爺他……”小丫鬟慌慌張張地推門進來,看到跪在地上衣衫淩亂的男子,震驚地呆愣在了門前。
“他怎麽了?”神色默然的葉元傾聞言心中猛地一緊,快步向門外走去。
男子見狀一把拉住她,哭求道:“元傾,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別不要我,元傾……”
衣衫被他緊緊拽住,葉元傾看也未看他,用力甩開他的手跑出了房間。
漫天大雪飄個沒完沒了,肆虐的北風将屋檐上的燈籠吹得劇烈搖晃。
她跑到院外,看到她的夫君傅朝尋正一點點地向這邊爬來,白茫茫的雪地裏,殷紅的鮮血像紅綢一樣拖的很長很長。
她震驚地僵在了原地,待看清他失去雙腿的身體後,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傅朝尋,傅朝尋……”
她跌跌撞撞地向他跑去,一遍遍地叫着他的名字。
傅朝尋。
傅朝尋。
這是葉元傾生前最後一次見她的夫君傅朝尋。
——
重回陵國十七年。
時至深秋,涼意漸濃,太師府門前的落葉才打掃幹淨又落了一層,兩個門子拿了掃把過來清理。
不一會,一輛馬車從遠處緩緩駛來。
年長的門子給同伴使了一個眼色,将手中掃把遞給他後跑回府裏禀告。
留在院外的門子把腳下的落葉掃到一旁,還未等馬車駛到跟前,就彎身行禮。
馬車停下,随行的丫鬟掀開簾子,扶着葉元傾下來。
清晨的陽光還很稀薄,落在葉元傾的臉側,泛着盈盈光暈。
繡着精致花紋的裙擺走起路來像水一樣蕩開,素白的鞋子踩在泛黃的落葉上發出輕微聲響。
門子聽聲瞧去,懊悔自己動作太慢沒能把樹葉清掃幹淨。
管家小跑着過來,展顏笑道:“這麽早就把姑娘叫來,實在辛苦。”
管家說着,彎身請葉元傾進門。
葉元傾提起裙擺踏門而入,望了一眼房檐上新換的燈籠,溫聲問:“王叔叔,府裏準備的怎麽樣了?”
管家笑回道:“回姑娘,都準備好了,只等傅二公子過來。”
葉元傾往西廂房的方向走去:“葉寧妹妹起身了嗎?”
管家回道:“起身了,時下正在梳妝。”
葉元傾到了葉寧的閨房前,小丫鬟進房禀告,不一會,一襲鵝黃色錦衣的小堂妹葉寧迎了出來。
“元傾姐姐!”葉寧看到她,明眸閃動,甜甜地叫了一聲。
葉寧粉面桃花的臉蛋比以往精致,發型也梳的漂亮,衣衫上繡的海棠花兒美得同真的一樣。
葉元傾抓住她纖細潤白的小手,随她進了房間,笑說:“太師府的人去叫我的時候我就已經起身了,我怕你緊張,便想着早點過來陪你。”
葉寧請她坐下,給她倒了一杯茶,又走回妝臺前讓嬷嬷繼續給她梳妝,她笑說:“今日确實有點緊張,一想到要見傅二公子,我的心髒就砰砰直跳。”
她挑了一支金葉簪子遞給梳妝的嬷嬷。
葉元傾看着她微微泛紅的臉蛋,打趣道:“都見過幾次面了,怎麽還會臉紅?莫不是妹妹日思夜想的了。”
葉寧摸了摸發熱的臉頰,低頭一笑,盡顯少女情窦初開時的嬌羞之态:“見是見過了,但也只是遠遠地看着,若不是娘親給傅王妃提起,估計二公子也不會前來赴宴,二公子應該知曉這次赴宴的目的。”
葉寧半年前就看上了親王府的二公子傅峥臨,可惜兩家家教森嚴,她連與傅峥臨相識的機會都沒有,最近娘親有意給她說親,她這才提到了傅峥臨。
起先娘親心裏沒底,後來托了關系才把傅王妃約了出來,還好傅王妃是個藹然可親的人,只是稍稍提起,就答應讓傅峥臨來太師府做客。
今日算不上正式相親。
“元傾姐姐!”葉寧拿了兩副耳墜給她看,“你說我是戴白玉耳墜,還是戴碧玉耳墜?”
葉元傾仔細瞧了瞧,又與她今日的穿着對比了一番,指了指白玉耳墜道:“戴這副吧!和衣服搭配,也襯得你膚色好。”
葉寧把白玉耳墜遞給嬷嬷,看了一眼她的穿着,問道:“姐姐今日為何沒有好生打扮?”
葉元傾繳着手中帕子,笑說:“我随意慣了,今日眼裏只有妹妹,自是不必打扮的。”
葉寧聽着她溫潤的話語,心裏像開出了花,說:“我娘親說,傅大公子可能會陪着家弟過來赴宴,我覺得姐姐還是有必要在意一點,大公子現在和你舅舅走得親近,還經常邀你二哥下棋,或許……”
葉寧沒有說下去,看了她一眼。
葉元傾明白她的意思,喝了口茶,道:“你又不是不知他已經訂婚,未婚妻還是禹國公主,一國公主下嫁到王府,在陵國還是頭一回,你覺得傅大公子會随便看上別人?”
葉寧不贊同她的說法,略有驕傲地道:“我家元傾姐姐可不是随便的人,元傾姐姐花顏月貌,神清骨秀,比天上的仙女還要好看。又是柳絮才高頗有才氣的主,還寫得一手好字,當真是京城裏一大才女。這兩年去将軍府提親的公子都快把門檻踩破了,誰敢說我家姐姐随便。”
葉元傾被她惹笑了,道:“婚姻講究緣分,姐姐目前還不打算成婚。”
“那姐姐可有中意的人?”葉寧問她。
這個問題葉寧不止問過一次,這兩年問的最為頻繁,但是葉元傾從來不正面回答。
葉元傾今年一十七歲,正是談情說愛的年紀,偏她卻對此事只字不提。
葉寧心裏好奇,當下談起婚嫁,還是想問一句。
葉元傾依舊和以往一樣,只是輕輕一笑并不回答。
葉寧猜想,葉元傾喜歡的人可能是她的表哥溫衍。
溫衍比葉元傾長兩歲,十歲時因着家族突發變故,便在葉元傾家中寄宿了幾年,直到葉元傾十五歲他才離開。後來他随父親到了臨城就職,葉元傾的父親被封為鎮國大将軍之後,父子倆才得以回京。
在葉寧的印象裏,溫衍是一個溫潤如玉的病嬌公子,他長相好,性情好,就是身體不太好,他有先天性哮喘病,多說一會話就咳嗽的不行。
但他對葉元傾卻是極好的,好到什麽程度呢?好到在他寄宿的那幾年裏,他幾乎把所有的溫柔和疼愛都給了葉元傾。
葉元傾喜歡吃北城的凍梨,他會冒着大雪趕兩個多時辰的路程去給她買,葉元傾犯錯受罰,他會頂着大太陽跪在姑父門前替她求情。
這兩年,葉寧懂了一些男女情事,她越發覺得溫衍對葉元傾的好已經超過了親情。
她曾旁敲側擊地問過幾次,從葉元傾的話語中可以聽出,她對溫衍的感情有一點複雜,談不上很喜歡,但是又有點在意。
葉寧摸不清葉元傾的心思,瞧着她不願多說,也不便再問。
她換了話題道:“姐姐,昨晚我聽琛哥哥說,皇家把城東屠門的案子交給了傅朝尋,傅朝尋接手以後就去了你大哥管轄的悅令堂,你可知他去那裏做什麽?不會跟這個案子有關吧?”
葉寧突然提起傅朝尋,不禁讓葉元傾一怔。
葉寧嘆氣道:“說起傅朝尋我就膽怯,你說同是親王府的公子,他和傅峥臨怎麽差別那麽大呢?就算他沒有傅峥臨的溫和,起碼也要像他大哥一樣平易近人,他那種噬人的眼神,真的很可怕。”
葉寧以前見過傅朝尋,那年她的父親因為一些要事險些丢了官職,上上下下所有官員都極力保她的父親,唯獨傅朝尋拼了命的上奏折參她的父親。
他們葉家和傅家本沒有什麽恩怨,也不知為何,那兩年,傅朝尋跟中風的野狗一樣對他們葉家的官員參了一回又一回。
葉寧擔憂道:“你說他怎麽會是傅峥臨的弟弟呢?若是我真的嫁進了親王府,我要怎麽和這樣的人相處,想一想以後要叫他一聲小叔,我的後背都會發涼。”
葉寧對傅朝尋的成見不小,這也不奇怪,傅朝尋在人們的印象裏确實像一個毫無人情味的“野狗”,逮着誰咬誰。
葉元傾一手托腮,一手撥弄着花瓶裏的花葉,安靜地聽着葉寧對傅朝尋的不滿。
“姐姐,你可有見過傅朝尋?”葉寧問她,“我記得春日宴的時候你跟着二嬸去了親王府,應該有見到他吧?”
葉元傾俯身聞着花兒的香氣,輕回道:“見過。”
“那姐姐覺得他如何?”葉寧接過嬷嬷遞來的輕紗披上,“是不是看着特別無情,特別冷漠,甚至有點可怕?”
葉元傾沒有回答。
葉寧回憶了一下他的面容,唏噓道:“論長相,親王府三個公子裏就數他長得最好看。有人說,他的樣貌随了他去世的娘親,氣質和身高随了他的父親,父母的外貌優點全都被他占去了,只是這個性格也不知随了誰。這兩年,給他大哥二哥說親的一個接一個,唯獨沒有一個給他說親的,也不知哪家的姑娘會嫁給他,就算嫁了,估計也是遭罪的。”
那年傅朝尋确實把太師府得罪的不輕,以至于葉寧說起他來恨得牙根直癢癢。
葉元傾垂着眼,一句話也不說。
傅朝尋是個什麽樣的人,葉元傾比誰都清楚,上一世與他同床共枕了那麽多年,她是極其了解他的。
葉寧轉頭看她,望着她失神的樣子,問道:“難不成他也得罪過姐姐?”
葉寧認為傅朝尋針對過葉家所有人。
葉元傾緩過神,搖了搖頭。
葉寧見她沒有搭話的意思,也沒再追問。
葉寧梳妝完畢,葉元傾便陪着她到前堂裏見父母。
伯父葉展連平時日理萬機,今日難得抽出時間,三個哥哥也都放下手頭活兒靜候傅峥臨。
葉元傾随着葉寧進了前堂,給高坐上的伯父伯母行禮道:“元傾拜見伯父伯母。”
本是滿臉嚴肅的葉展連看到葉元傾,展顏笑道:“元傾快坐,到了伯父家無需多禮。”
一旁穿着格外得體的伯母江鳳也道:“辛苦傾兒一大早跑來,寧兒有元傾這樣的姐姐,讓伯母少操了不少心,明個讓老二帶着你倆去城南的青山轉轉,聽說那裏的果子特別好吃。”
被點名的老二葉卓,忙坐直了身子,附和道:“青山的果子确實好吃,有幾家的味道很特別,明日我帶兩位妹妹過去嘗嘗。”
葉元傾落了座,沖葉卓笑道:“卓哥哥覺得好的東西一定不會差,那明日就勞煩卓哥哥了。”
葉卓在太師府三兄弟裏最會為人處世,通常被老三叫做“老好人”。他很喜歡葉元傾的性格,葉元傾和他有很多相似之處,她性情溫和,待人有禮,平時詩詞歌賦随口就來,書法字畫也在京城裏數一數二。
他笑回道:“這有什麽勞煩的,這本就是哥哥應該做的事情。”
葉寧拿了一個橘子搭話道:“是啊姐姐,姐姐對他不必客氣,随便使喚。”
在葉寧心裏,哥哥為妹妹做事天經地義。
葉寧這般說,葉卓也不生氣,輕笑道:“就數你這小丫頭霸道。”
葉寧沖他嘿嘿一笑,把剝好的橘子遞給他吃。
葉展連有事要交代兒子,也未避開葉元傾,他道:“皇家把東街的命案交給了傅朝尋,這幾日傅朝尋在全城搜查,還去了悅令堂,琛兒和卓兒退了晏去一趟悅令堂,看看元恒那裏有沒有遇到麻煩。”
老大葉琛思慮道:“這事我也聽說了,雖說傅朝尋為人冷血了些,但是辦事能力卻是極強的,先前諸多棘手難辦的案子交到他的手裏都能輕松解決,這次估計也沒有問題。只是悅令堂與他本無交涉,這兩年我們葉家的人也對他恭恭敬敬,就算他想找點麻煩,也沒有理由。”
他說完,看向葉元傾,問道:“元傾妹妹可有聽你大哥說起傅朝尋?”
方才葉寧已經和葉元傾抱怨了一通,時下又讨論起此人,葉元傾心中五味雜陳,她垂眸回道:“大哥最近有點忙,時常不在府上,我還沒有聽他說起此事。”
葉琛應了一聲,道:“那妹妹回去以後提醒元恒小心此人,若是遇到麻煩,及時過來找我。”
葉家兄弟非常團結,遇事互幫互助從來不鬧矛盾,畢竟葉家官員衆多,一方有難八方深受牽連。
葉元傾颔首道:“好的琛哥哥,我回去就告訴大哥。”
轉眼到了巳時,管家跑來禀告:“老爺,親王府的傅峥臨和傅朝尋兩位公子到了。”
傅朝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