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傅朝尋

第2章 第 2 章 傅朝尋

秋日裏的天空格外地藍,白雲就像被洗過一樣。

葉元傾随着衆人出門迎客,自方才提起傅朝尋以後她就開始心不在焉,她默默走在人群後頭,手中的帕子被她繞了一圈又一圈。

傅家來了好幾個人,其中有幾個是擡禮品的,另外兩個……

另外兩個,一個一襲藍衣溫潤如玉,一個一襲黑衣英氣逼人,無論是穿着還是氣質,一看就是達官貴人家的貴公子。

“二公子,三公子,屋裏請。”葉展連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看到傅朝尋心裏雖驚,但還是面不改色地請兄弟二人進堂。

“姐姐,真的是傅朝尋。”葉寧往葉元傾身邊挨了挨,小聲道:“他怎麽來了?不是說大公子要來嗎?”

葉寧看到傅朝尋就像貓見了耗子一樣,甚至比看到傅峥臨都要緊張。

葉元傾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撫道:“妹妹別怕,他又不會怎樣。”

葉寧見她如此淡定,問道:“姐姐不怕他?你看他那個眼神。”

一群人正往前堂裏走,葉元傾去看傅朝尋,剛好被葉卓擋住了視線,只看到了他半邊臉。

衆人到了房門前,葉元傾和葉寧退到一旁,先請客人進房。

日光落下來,在地上投出一片影子,葉元傾垂首站着,人群中,一雙繡着紫藤花的黑色鞋子在她面前停了一瞬,然後繼續向前走去。

葉元傾的目光追了鞋子一會,最後落在了傅朝尋的背影上。

大夥進了前堂,長幼有序地落了座。

傅峥臨今日穿的格外莊重,一襲繡着金色圖騰的藍色錦衣襯得他極其尊貴。

傅峥臨有幾分書生氣質,眉眼溫潤,說話時會帶着一抹笑意,看人時也比較真誠。

從樣貌看,他和葉寧有一點夫妻相。

葉寧坐在他對面,偷偷看了他一眼又一眼,激動的心情險些藏不住。

房間裏的氣氛有點奇怪,三兄弟板正地坐着,葉展連也有點緊張。

可能這種突如其來的壓抑氣氛,來自那位不請自來,冷着俊臉筆挺端坐的傅朝尋吧!不然大家怎麽會突然這麽拘謹。

雖說傅朝尋冷漠了一些,但是長相卻是人群中最出衆的,單單身上獨清的氣質,估計全京城也找不出幾個。

他身形如松,五官英俊,一雙眼睛雖是深邃但也勾人,甫一看冷了些,再一看會上瘾。

可是長相好又有什麽用呢,他這個特立獨行冷血的性子怪不招人待見的。

葉展連本來準備了好多話要和傅峥臨說,結果只聊了幾句就依事務繁忙離開了,走時還交代三個兒子好生招待兩位公子。

太師離開後,太師夫人也去張羅宴席,屋裏只剩下小輩們。

傅峥臨禮貌謙遜,說起話來也很有風趣,葉寧的三個兄長他不陌生,不一會幾人就聊開了。

葉琛沒有忘記今日的目的,特意安排葉寧帶着傅峥臨去後花園裏賞菊花。

兩位主角走了以後,房間裏只剩下三兄弟和葉元傾以及默默無言的傅朝尋。

屋裏太安靜就會顯得尴尬。

老三葉紹撓了撓後頸,硬着頭皮給傅朝尋打招呼:“三公子最近可忙?”

傅朝尋雖和太師府有點恩怨,但他畢竟是跟着傅峥臨來的客人,總不能冷落了他。

老大葉琛感覺眼皮突突直跳,他扭頭去看傅朝尋,只見傅朝尋盯着葉元傾手裏的手絹,淡淡地回了一句:“挺忙。”

是挺忙,皇家剛給他安排了差事。

只是他不去查案,來這裏做什麽。

聽外界說,親王府三兄弟貌合神離,老二老三還有一點過節,按理說,老二來太師府做客,陪同的怎麽也不可能是老三傅朝尋。

挺奇怪的。

老二葉卓最會為人處世,這個時候也沒了主意,父親溜之大吉,留給他們三兄弟一個“爛攤子”。

三人以前從未和傅朝尋接觸過,一時間不知要和他聊些什麽。

葉紹是個直爽人,說話也不太會拐彎抹角,他直言:“三公子,大公子今日為何沒有來?”

親王府給太師府的消息:今日陪同的人是老大傅呈延。

傅朝尋似乎聽出了葉紹的言外之意,擡眸看了他一眼,開口嗓音依舊清冷:“大哥有重要事情走不開,我來也一樣。”

一樣嗎?怎麽會一樣,若是其他人,太師府招待不周可能只是落個失禮的口舌,但是傅朝尋……說不定他出了太師府就跑到皇宮裏參他們。

葉紹頭皮有些發麻,起身道:“那個,我還有事情要忙,恕不能陪公子了,先讓大哥二哥好生招待您。”

葉紹想溜。

他見傅朝尋沒做聲,行了一禮就出去了。

這時候管家過來找葉卓,說是老爺叫他。

葉卓正愁沒有理由離開,這下可好了,他連忙給傅朝尋行禮,快步出了房間。

他走後,房間裏除了傅朝尋,還剩下葉琛和葉元傾。

葉元傾手裏的手絹一圈圈地繞着,垂着眼眸像是失了神。

葉琛叫來了丫鬟給傅朝尋添了茶,笑問道:“公子平時都有什麽愛好?可喜歡品茶?我這裏有一些新茶,公子回去時帶一些嘗嘗。”

京城裏的貴公子們都喜歡品茶,葉琛覺得傅朝尋可能也喜歡。

傅朝尋依舊筆挺地坐着,視線還落在葉元傾的手絹上,清聲回道:“沒什麽愛好,也不愛品茶。”

他和人說話時語氣有些生硬,聽着有點愛搭不理。

葉琛吸了口氣,琢磨了一會,又找了一個話題道:“我在城外的莊子裏有一個馬場,經常有一些比賽,公子若是平日無事,可以過去看看熱鬧。”

葉琛聽說傅朝尋的馬術很好,對賽馬應該比較感興趣,這個話題應該聊的起來。

也不知傅朝尋是天生不愛說話,還是不願理太師府的人,話題遞到他嘴邊他也只是“嗯”了一聲。

葉琛又吸了口氣,真不知道要怎麽與他繼續聊下去。

房間裏又安靜了下來。

傅朝尋的目光從葉元傾的手絹上移到她的手腕上,她的手腕上系着一個紅色繩子,紅繩子上串着兩顆上好的白玉珠子,白玉珠子落在她雪白的肌膚上,格外地惹眼漂亮。

葉元傾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把手往袖子裏縮了縮,對葉琛道:“琛哥哥,你若是忙,就先過去,我來招待三公子。”

葉元傾早就看出了葉琛的尴尬,與其這樣尬聊,還不如讓傅朝尋單獨坐一會,畢竟他最不愛與人講話。

“父親。”這時候,葉琛的小女兒葉櫻跑來,說:“父親,風筝挂到樹上去了,你去幫我取下來。”

她說着,跑到葉琛跟前,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傅朝尋,一把撲進了父親的懷裏。

葉琛揉着葉櫻的腦袋,對傅朝尋道:“傅公子實在抱歉,我去幫櫻兒把風筝取下來,一會過來招待你。”

葉琛有了合理的理由離開了,他走後,房間裏只剩下葉元傾和傅朝尋。

傅朝尋是太師府的客人,本不該由葉元傾來接待,畢竟按照官家大戶的規矩,像傅朝尋這般身份的人過來做客,主家起碼也要出兩個正主陪襯的,如今走的走,躲的躲,沒有一個願意招待他。

也許這種被人忌憚被人躲避的場面傅朝尋早就司空見慣了,他安靜地坐着并未露出不悅。

人們常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像他這種只會悶頭往前沖,天王老子來了都不怕的冷血人,确實沒有幾個人願意和他做朋友。

但是他才二十一歲,二十一歲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別人家的公子小姐都活的熠熠生輝,唯獨他好像活在黑白世界裏。

要說他冷漠的沒有一點人情味,倒也不是,他對外人冷漠,但只聽他父親的話,只要父親叫他一聲“尋兒”,他就像被蒙住雙眼的鷹犬,可以為了他父親上刀山下火海,恨不得豁出命來。

上一世,葉元傾經常在想,上天到底少給了他什麽,讓他變得如此孤僻如此冷漠。

時下日高三丈,秋光徐徐,葉元傾看着葉琛出了門,又垂下頭來,繼續繞着手絹。

房間裏格外地安靜,陽光落在門邊的花幾上,照得兩盆花兒分外嬌豔。

小丫鬟又添了一些水果,收拾了葉寧放在桌子上的橘子皮。

葉元傾讓小丫鬟換了一壺清淡一點的茶。

她端起茶壺走到傅朝尋面前,親自為他倒了一杯,避着他的目光道:“公子且坐一會,若是覺得悶,可以到院子裏走走,伯父和哥哥們最近事務繁忙,恕不能好生相陪,公子若是有什麽需要,盡管與我說。”

葉元傾對他很客氣,語氣也很溫柔,她理解被人冷落的滋味。

新倒的茶飄着淡淡清香,傅朝尋的目光落在她的側臉上,看着她粉面桃腮的臉頰,一對漆黑的眼睫微微顫動着,一只手也無處安放地抓了抓腿邊的衣服。

葉元傾感覺到了他的目光,側了一下臉。

這時候,随着輕微的腳步聲,葉琛的小兒子葉淩走了過來,他停在門前,看了看房中二人,怯生生地問:“元傾姑姑,我父親呢?”

葉元傾的思緒被葉淩打斷,她轉過身來,走到他跟前,輕回道:“你父親去給妹妹取風筝了,淩兒有什麽事?”

葉淩歪頭看了一眼傅朝尋,湊近了她,小聲道:“我方才不小心撞倒了墨汁,把父親讓我摘抄的詩詞弄髒了,父親晚間要檢查,我有點害怕。”

這對葉淩覺來說不是小事。

葉元傾揉了揉他的腦袋,笑說:“淩兒別緊張,姑姑過去幫你看看。”

葉淩點着頭,拉着她就往門外走,二人出了門,只聽有腳步聲跟了過來。

轉過幾個回廊,到了葉淩的書房前。

葉淩看向跟來的傅朝尋,既緊張又疑惑地問:“你跟來有什麽事嗎?”

傅朝尋個子很高,葉淩要使勁仰着腦袋才能看清他的眼睛。

傅朝尋低頭看他,沒有立即回答,他走到一旁的大樹下,輕靠着樹幹,回道:“我無事,你們不用管我。”

他說罷,看向葉元傾,葉元傾躲避了一下他的目光,随葉淩進了書房。

葉淩把弄髒的宣紙拿給她看,愁着小臉道:“姑姑,我父親最是在意我的字跡,從不允許我把書紙弄髒了,這幾張詩詞全被墨汁浸濕了,自是不能再交給父親的,可我又不想重新抄寫一遍,姑姑你說我該怎麽辦?”

小孩子最不愛讀書寫字,尤其像葉淩這樣七八歲的年紀。葉元傾理解他,可是葉家家教森嚴,尤其在學業方面,是決然不能糊弄的。

她拉着他坐下,剝了一個橘子給他吃,安撫道:“今日家裏有客人,大人們都很忙,你父親現在也無心處理,正因如此,淩兒才不要給父親添麻煩,淩兒在姑姑心裏一直都是乖巧懂事的孩子,又愛學習,又愛寫字,不過幾首詩詞而已,是難不倒我們淩兒的。”

她掰了一片橘子喂進他嘴裏,又好言道:“我們先吃個橘子,補充點能量,一會姑姑陪着你一起寫,你寫一遍,姑姑也寫一遍。”

葉元傾很有耐心哄人。

葉淩覺得她說的有道理,又思量着父親的鞭子,最後點頭道:“好的姑姑,淩兒再抄一遍。”

他跑到桌案前,拿了紙和筆開始抄寫。

葉元傾也拿了筆墨過來,在桌子上鋪了宣紙,瞧着他認真的樣子,誇贊道:“姑姑就知道淩兒最懂事了,明個姑姑給你買糖人吃。”

葉淩連連點頭道:“謝謝姑姑。”

小孩子寫字慢,葉元傾陪着他寫了半個時辰才完成。

葉元傾帶着葉淩出了房間,發現傅朝尋還在大樹下站着。

她停在門前看着他,樹葉飄落的大樹下,他安靜地站在那裏,好看的就像一幅畫。

微風拂過,恍惚間,讓她想起了前世與他成婚的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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