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商議

商議

時彥恭敬地将陸淮和卓祁二人引至正堂,他向來爽利,開門見山地說道:“若要開辟水道引水,那水道的入口和出口位置必須精準确定,寬度、長度以及流速也得細細思量,不知兩位大人可有良妙之策?”

“時知州放心,我們已有應對之策,可否請時知州取出商州的地圖一觀?”陸淮道。

“兩位稍待。”時彥說着,迅速從櫃中取出商州地圖,急切問道:“陸大人,您可有想法?”

陸淮微微颔首,修長的手指指向地圖,侃侃而談:“這掌命河的流向乃是從北部緩緩流向西南部,最終分散成諸多小河。依我之見,我們可以考慮從堤壩附近着手開辟兩條水渠,一左一右,如此便能降低水的流速與流量。”

他稍稍擡眸看向時彥,目光堅定,接着說道:“如此一來,即便沒有堤壩的防護,也能确保不再有水災之類的災禍侵擾。”

時彥聽後,陷入了片刻的沉思,片刻之後才出聲問道:“那這兩條水渠,誰寬誰窄,誰前誰後,又當如何定奪?”

這一次,陸淮沒有即刻回答,顯然被這一問題難住,眉頭微微蹙起。

就在此時,旁邊靜默的卓祁開了口:“西部開寬渠,東部開窄渠,且前寬後窄。”

“為何?”時彥一臉疑惑。

卓祁不慌不忙,娓娓道來:“西部地勢相較而言更低,若在前開寬渠,便能借助地勢之優勢,讓水流順勢而下,大大減少水阻,更易于把控水流,防範泛濫成災之患。再者,西部存有大片農田,日後用于灌溉,也是極為有利的。”

卓祁稍作停頓,目光沉靜如水,接着說道:“古人雲:‘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治水之道,關鍵在于順應自然,将水患轉化為水利。故而,擇高處開寬河,實乃上策,既能防患于未然,又能确保水患不再生,水利長留存。”

“妙極!”時彥聽後,激動得猛然起身,拍手稱贊:“卓大人這一番高見,當真是妙極!”

卓祁謙遜地微微颔首,淺笑回應:“過獎。”

“既然良策已定,恰好又到了正午時分,不如咱們暫且用膳,用過膳後再将此事告知百姓。”時彥說道。

“那就有勞時知州費心安排了。”卓祁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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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時彥出去吩咐下人準備膳食之時,陸淮面帶疑惑,目光轉向卓祁,湊近他,壓低聲音問道:“你為何知曉這些?”

卓祁神色淡定,緩聲道:“平素裏略看了些相關書籍。”言罷,他緩緩靠近陸淮耳邊,輕聲低語:“若敬辭有意,我願教你。”

陸淮聞言,順勢牽起卓祁的手,微微握緊,同樣輕聲說道:“夫人果真是無所不能,待局勢安穩,夫人可一定要好好教我。”

卓祁唇角一彎,猜到他打的什麽心思,但還是應着說“好”。

不多時,家丁前來請陸淮和卓祁前去用膳,兩人一前一後踏入院中,此時陽光正盛,恰似璀璨金芒傾灑而下,微風輕柔拂過,帶來絲絲縷縷的惬意。

倘若不是有要緊的事,他們定然會在這裏待上一陣。

未幾,時彥便走了過來,身後跟着一位溫婉娴靜的女子和一個活潑俏皮的小女孩。

那女子身着素雅衣裳,裙袂飄飄,面容和善,眼神中透着如水般的溫柔光芒。小女孩兒紮着兩個可愛的羊角辮,靈動的大眼睛好奇地往這邊張望,模樣甚是惹人喜愛。

時彥引着她們來到桌前,笑着介紹道:“陸大人,卓大人,這是內子和小女。”随即轉過頭,對着母女二人介紹道:“這便是陸大人和卓大人,此次專程前來治理水患。”

那女子微微俯身行禮,小女孩則有些怯生生地躲在母親身後,只探出個小腦袋,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兩人。

“時夫人好,令愛天真可愛,不知令愛芳名如何?”陸淮微笑着說道,眼中滿是溫和與親切。

“多謝大人誇贊,這是小女如清。”時彥笑着回應,轉身看向小女孩,輕柔地撫摸着她的腦袋道:“如清,快向大人問好。”

“大人。”時如清奶聲奶氣地喊道。

陸淮走上前,摸了摸她的頭,卓祁也緩緩站起身來:“有美一人,婉如清揚,如清此名,蘊含高潔之意,甚好。”

“大人謬贊了。”時彥笑着說道。

飯桌上氣氛融洽,沒有再聊公事,滿是歡聲笑語,期間,時如清漸漸不再那般拘謹,偶爾蹦出幾句話,引得衆人一陣輕笑。

膳後,時彥便與陸淮、卓祁商議着如何将商定之事告知百姓,他們字斟句酌,力求讓百姓們清楚明白且安心接受。

而時夫人則帶着時如清在一旁安靜聆聽,偶爾也會溫和地插上一兩句建議。

當一切商議妥當,陸淮與卓祁起身準備去召集百姓,或許是未曾見過這仗勢,時如清叫嚷着也要跟随,兩人無奈,只好帶着她一同前往。

百姓們聽聞有要事宣布,紛紛聚集而來,現場人聲鼎沸,喧鬧異常。

陸淮清了清嗓子,高聲将他們的計劃和決策一一詳述,卓祁則在一旁适時補充解釋。

然而,事情進展并非如他們所料那般順利,決策尚未講完,便遭到了一些百姓的阻攔。

“你們這是瞎折騰啥,萬一弄砸了可咋整?”

“就是,好好的堤壩不加固,非要搞什麽水渠,簡直是瞎胡鬧!”

面對百姓們的質疑和反對,卓祁耐心解釋道:“鄉親們,我們此舉乃是為了從根本上解決水患問題,讓大家往後不再遭受水災之苦。”

但百姓們依舊心存疑慮,開渠之事因而受到極大影響。

就在他們深感束手無策之際,天賜良機,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站了出來,這位老者正是陸淮此前觀察掌命河時路過遇見的那位。

“大夥聽我說,陸大人和卓大人皆是為了咱們着想,他們的法子或許可行。咱們應當給他們一個機會,總不能一直被水患所困吧。”老者的話在百姓中引起了不小的反響。

漸漸地,百姓們的态度有所轉變,開始支持陸淮和卓祁的行動,眼中也燃起了對未來的期待與希望。

陸淮和卓祁望着逐漸散去的百姓,心中都松了一口氣。

太陽漸漸西沉,餘晖宛如金色的薄紗,輕柔地灑在每個人的臉上,勾勒出迷人的輪廓。

次日清晨,晨曦微露。

時彥組織百姓們開渠水道,百姓們興致高昂,手持家中的鋤頭、鐵鍬工具,從四面八方彙聚而來。

“鄉親們,這幾日,甚至數月,咱們都需齊心協力。為了咱們的家園,為了子孫後代不再受水患之苦,一同努力開辟水渠!”時彥高聲呼喊,聲音洪亮有力,仿佛能穿透蒼穹。

而在遠處,陸淮與卓祁并肩而立,靜靜地凝視着這一幕。

卓祁率先打破沉默,說道:“原以為只有京城才有這般聚衆動員的場面,看來是我見識短淺了。”

陸淮轉頭看向卓祁,說道:“這些商州的百姓善良、厚道又樸實,比起京城那些為謀私利而勾心鬥角之人,簡直是天差地別。”

“豈止是天差地別,根本毫無可比性。”卓祁也看向陸淮,眼神中透着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神情,“你永遠無法想象京城裏那些達官貴人,為了上位能有多無恥卑劣。”

陸淮目光深邃,猶如幽幽深潭,緊緊盯着卓祁,小心翼翼地問道:“知安……是不是憶起了什麽傷心過往?”他稍作停頓,從卓祁的語氣中察覺到了異樣,似乎在謹慎措辭。

卓祁沉默不語,只是默默轉過頭去,不再看他。

一時間,氣氛陷入沉寂,仿佛又回到了兩人初相識時的陌生與安靜。

沉默許久,卓祁才緩緩開口道:“敬辭,我能走到今日之位,也是踩着衆多人的身軀,我……與他們并無分別。

卓祁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後幾不可聞,似乎生怕被陸淮厭棄,而他心中也着實沒底。

他見識過太多的爾虞我詐、太多的血腥殘酷,似乎已深陷其中難以自拔。那些過往猶如沉重的枷鎖,緊緊束縛着他的靈魂,讓他難以掙脫。

陸淮聽後,環顧四周,見無人關注此處,輕輕親了親卓祁的嘴角,目光溫和且堅定地說道:“知安,莫要這般貶低自己,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更何況,你心懷對受災百姓的同情,單就這一點,你便遠超京城那些人不知多少。”

說罷,他伸出雙手,輕柔地捧着卓祁的臉,緩緩将其轉過來,使其面對自己:“你無需執着于過往,因為有我在你身旁。”

卓祁聞言心中泛起一股酸澀感,他微微點頭,輕“嗯”一聲,偏過頭去不再看他,卻瞧見不遠處的天空中一群飛鳥正振翅高飛,那自由的姿态令他心生羨慕。

與此同時,百姓們陸續前往掌命河處,卓祁望了一眼逐漸散去的人群,對陸淮說道:“我們也走吧。”

說着,他擡腳向前走去,陸淮靜靜地跟在他身後,望着他的背影,眼神中隐隐流露出一絲自責與疼惜。

他心裏明白,自己并不知曉曾經的卓祁究竟經歷過何種艱辛,無法切身體會卓祁此刻的複雜心境,那些隐匿在歲月深處的苦難與掙紮,他未曾參與,也難以完全理解。

但他不曾知曉的是,卓祁早已将他深藏在心底,多年未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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