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埋伏
埋伏
馬車辘辘前行,許是離開梓州已有不短的距離,陸淮掀開簾子朝外望去,入眼的是四周不見村落的景象,唯有無垠的綠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古陽縣的案子猶如巨石壓在心頭,不可有絲毫耽擱,連續兩任縣令都在此铩羽而歸,這般情形自大景建國以來聞所未聞,這片土地如今在坊間已傳為鬼神出沒之所。
正因如此,這一行幾人趕路頗為急切,若依着陸淮往日的習性,定會強留卓祁在此調養半月有餘,畢竟,就卓祁那副身子骨,陸淮是打心眼裏覺得他吃不消。
當然,這不過是陸淮的一面之想。
對于卓祁而言,其實并未那般難熬,體內的毒藥常年與他相伴,每次發作,只需強忍着熬過一時半刻,便能緩解許多。
況且他尚有幾分武功在身,毒發之後,處理事務也不在話下,絲毫不曾耽擱。
此次昏迷,主要是情緒波動所致,再加上江則所開的方子,醒來時除了腰部略感酸痛之外,倒也并無大礙,只是陸淮固執地認為他“體弱”。
也不知行了多久,馬車內開始輕微颠簸起來,且這颠簸持續了許久。
陸淮微微蹙起眉頭,這是走到哪兒了?莫忱不會給帶到溝裏了吧?
他還未将這疑問問出口,莫忱如有感應一般,聲音随之傳來,原來是馬車踏上了石子路,行進速度慢了些,讓他稍安勿躁。
他倒是無妨,只是卓祁——
也沒事。
陸淮側過頭去看他,見卓祁微眯着雙眸,輕靠在馬車壁上,手臂微微下垂,似是在小憩,又或許是真的累了。
畢竟昨晚睡得那麽晚,馬車的颠簸使得他的額頭側面不時撞擊着車壁,身子也跟着微微晃動。
如此下去怎麽能行?額頭怕是要腫起一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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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淮小心翼翼地挪動着身子,緊繃着全身,輕輕攬住卓祁的肩膀,将他往自己這邊靠來,直到卓祁完全倚在他身上,他這才放松下來。
他的手臂繞過卓祁的腰際,以防他的身子晃動,随後自己也阖上雙眸,稍作休憩。
不多時,本應沉睡的卓祁緩緩睜開一只眸子,悄悄地向上瞧去,卓祁向來睡眠極淺,陸淮挪動他的時候便已醒來。
他盯着陸淮看了片刻,直到陸淮緊了緊攬着他的手臂,他這才收回目光,換了個舒适的姿勢,重新阖上雙眸。
馬車終于走出石子路,不再颠簸,順着既定路線繼續向前,寧靜并未持續太久,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一陣疾風驟然掠過,伴随着幾聲尖銳的哨音。
“不好,有埋伏!”莫忱最先反應過來,高聲大喊。
這聲呼喊傳入馬車,陸淮瞬間睜開雙眸,霍然站起身來,将卓祁護在身後,神色冷峻如霜。
只見道路兩旁的樹林中,突然竄出數十名土匪,個個手持利刃,兇神惡煞地向着馬車沖來。
受驚的馬兒嘶鳴着,奮力拉扯着馬車,使得馬車左右搖晃。江則猛拉缰繩,試圖讓馬車加速逃離,然而土匪動作極為迅速,眨眼間便将馬車團團圍住。
陸淮一腳踹開車簾,身形如電般躍出,與莫忱一同與土匪展開殊死搏鬥。他身姿矯健如龍,招式淩厲如風,每一招每一式都攜着致命的氣勢。
卓祁也從車內取出佩劍,緊跟在陸淮身後,為他護佑側翼。
一時間,刀光劍影交錯,喊殺聲震徹雲霄。
陸淮一邊迎戰,一邊留神着卓祁的安危,不料,一名土匪趁着陸淮分神之際,持刀猛沖過來,陸淮身子一頓,大聲喊道:“卓祁,小心身後!”
卓祁側身敏捷地躲過身後土匪的偷襲,反手一劍,精準地刺中對方要害。
土匪瞅準空隙,狠狠刺向陸淮肩膀,卻被反應過來的陸淮反手一擊,當場斃命。
在馬車的另一邊,局勢就沒那麽順利了,莫忱一邊奮力反擊土匪的快刀利刃,一邊還要全力保護不會武功的江則,整個人忙得焦頭爛額。
好在土匪數量不算衆多,他們尚可全力應對,沒過多久,土匪們死的死,傷的傷,漸漸落了下風。
陸淮看準時機,大聲喊道:“莫忱,卓祁,速戰速決!”
三人聞言,攻勢愈發淩厲,土匪們見大勢已去,紛紛四散奔逃。
陸淮見狀,并未下令追擊,而是轉身急切地查看卓祁是否受傷。
待周圍徹底恢複安靜,江則第一時間查看了莫忱的傷勢,他身上有幾處擦傷,好在并無大礙。
“将軍,這些土匪來得蹊跷,怕是有預謀。”莫忱說道,眉頭緊蹙。
陸淮收起佩劍,眼神中依舊透着未散的殺氣,這場刺殺仿佛将他帶回了生死一線的戰場,就是卓祁也是頭一回見到他這般模樣,直到他平複了心情,那股凜冽的氣勢才緩緩消散。
精神放松下來,右手臂上傳來陣陣痛感,陸淮這才發覺不知何時多了一道口子,卓祁正小心翼翼地掀起他的衣袖,并喚來江則為他醫治。
“這些土匪似乎并非普通的劫匪,他們的招式整齊劃一,訓練有素,更像是經過精心策劃的殺手僞裝成土匪的樣子。”
陸淮嫌江則處理傷口的動作太慢,直接猛地撕開衣袖,那些血肉與布料凝固在一起的地方被他這般暴力扯開,鮮血頓時汩汩湧出。
簡單粗暴,向來是他慣用的招式。
在戰場上時亦是如此,時間緊迫,根本沒有多少時間來處理傷口,大多數士兵也會選擇這般,他身為主将,更要帶頭,按照軍營裏那些五大三粗的爺們的說法,絕不能矯情。
陸淮向來是不怕疼的,但卓祁在一旁看着,心裏卻一陣一陣地抽痛,他無奈地搖了搖頭,伸出另一只手想要遮住卓祁墨色的眸子,卓祁臉色一冷,毫不留情地打掉他伸來的手,不再看他。
哎,陸淮心中暗嘆,這是生氣了。
江則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處理着傷口,額頭上都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不一會兒,傷口上好了藥,用紗布包紮妥當,陸淮這才開口:“恐怕是我們知曉了背後之人的秘密,所以他才要殺人滅口。”
“自己做了壞事還要硬加在別人身上,真不是個東西。”莫忱罵罵咧咧。
陸淮皺起眉頭,沉思片刻後說道:“先不管這些,繼續趕路,小心為上。”
話落除了卓祁鑽進馬車裏,其餘兩人沒有動靜。
莫忱看了看陸淮,又瞧了瞧他手臂上的傷,有些猶豫地說道:“你——真的不要緊嗎?要不我們找家客棧休息一下?”
“沒事,別磨蹭了,趕路。”說着,陸淮轉身走向馬車,留給他一個背影。
可是我看卓大人擔心得要命,莫忱将這句話咽回了肚子裏,與江則一起坐在馬車邊上,繼續駕駛着馬車前進。
經過這一場激烈的打鬥,氣氛變得有些沉重,卓祁看向窗外,若有所思,微風吹拂着他的發絲,略顯淩亂。
“生氣了?”陸淮的聲音在卓祁耳邊輕輕響起,他這才回過神來,輕輕搖了搖頭。
“真的不怪我?”
卓祁再次搖了搖頭,眸中帶着些許自責:“我只是怪自己未曾提前察覺,不然你也不必受這傷,遭受這痛苦。”
陸淮倒是滿不在乎地笑笑,伸手輕輕撫了撫卓祁的肩頭:“這點小傷,算不得什麽。”
卓祁瞪了他一眼,說道:“還說不算什麽,若傷口再深幾分,這條胳膊怕是要廢了。”
“廢了好啊,廢了就可以時時刻刻待在知安身旁,劃算得很。”說到最後,他聲音的尾調微微上揚,眸中閃爍着如同年少時的朝氣與不羁,歲月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跡。
“敬辭還是少說一點吧,撐不死的。”卓祁毫不猶豫地打破了他美好的幻想,轉過頭去,不再看他。
陸淮笑了笑,身子前傾,湊近了卓祁些許,溫熱的氣息拂過卓祁的耳畔:“聽夫人的。”
簾子外卷來一陣熱風,撩動着車內的帷幕,陸淮趁勢親了親卓祁,想要進一步深入時卻被卓祁不着痕跡地躲開了,他的耳邊已泛起微紅,眼神時不時看向簾子外,似乎在提醒陸淮外面有人。
陸淮卻不予理會,仗着自己是病患就肆意妄為,将卓祁逼到了角落,親了好一會兒才放開。
馬車內時不時傳出些細微的聲響,江則以為陸淮的傷口又裂開了,正要掀開簾子準備查看,被莫忱及時擋住了去路。
莫忱感受到江則投來的疑惑目光,并未過多解釋,只是壓低聲音叮囑道:“別看別聽。”
陸淮這老狐貍準對卓大人做什麽了,可憐還要他們兩個光櫃守着。
造孽啊!
江則漸漸明白了他的意思,瞪大了眼睛,臉上不自覺染上紅暈。
“不是我說,裏邊的又不是你,你臉紅什麽?”莫忱瞧着他的樣子,壓低聲音。
江則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尴尬:“你懂什麽,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莫忱翻了個白眼:“行了行了,專心趕路吧。”
馬車內的兩人對他們的對話毫不知情,卓祁滿臉通紅:“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麽時候,真是胡鬧。”
陸淮卻笑得一臉滿足,伸手握住卓祁的手:“知安莫氣,我這不是情難自禁嘛。”
卓祁無奈地搖搖頭,不再理會他,整理了一下有些淩亂的衣衫,随即阖上雙眸閉目養神。
旁邊傳來淅淅瀝瀝的聲音,只感覺的膝上一沉,不用想也知道是陸淮将頭靠了過來。
卓祁嘴角微微上揚,不再言語,只是輕輕地用手搭在陸淮的發上。
馬車外,莫忱和江則依舊趕着路,偶爾傳來幾句低語,車內,陸淮就這樣安靜地靠着卓祁,歲月靜好,一切盡在不言中。
而在不遠處,雜草從後的一行人探出頭來,目光如猝了毒般死死盯着行駛的馬車後方。
“老大,還追嗎?”
“追追追!命都沒了還追!”被稱作老大的人狠狠的把刀摔在地上,他的右眼用黑布遮着,面容上有一道長疤,顯得格外吓人。
“把弟兄們的屍體安頓好,回去向主人禀報。”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