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高悅
高悅
“不直說也要探探口風,七月底的圍獵正是最好的時機。”
“就這麽辦。”
兩人一拍即合,陸淮笑着吩咐小厮撤下碗筷,而後迫不及待地環住卓祁的腰,眼中滿是熾熱,正欲有所動作時,房門突然被急促地敲響。
“将軍,高統領前來拜訪。”吳管家的聲音傳來。
“不見!”陸淮一聲高喝,惱意頓生,緊接着将卓祁用力壓在身下,俯身就要褪去他的外袍,可這興致又被攪了。
吳管家的聲音再度傳來:“将軍,高統領早知将軍您會這樣說,特令老奴傳達。”吳管家欲言又止,最後心一橫,道:“高統領說,事情很重要,要您出去見他,他在書房等您。”說完便低下頭。
其實高恭的原話是“滾出去見他”,但從一位年邁的管家口中說出到底不妥,只能改了。
随着“吱哇”一聲,門被猛地拉開,卓祁站在屋內,以及臉黑如鍋底一般的陸淮。
卓祁輕輕推了推陸淮,柔聲道:“快去吧。”
“高恭最好有事。”任誰在這好事将成之時被打斷都不會好受,尤其還是這般親密之事,他已經多日未曾與卓祁親近了。
卓祁好不容易主動一次,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就這麽白白錯失,到嘴的鴨子就這麽飛了,他有些不甘心。
陸淮黑着臉走向書房,一路上腳步匆匆,仿佛帶着一陣疾風,他黑着臉推開門,黑着臉來到高恭對面重重坐下,黑着臉開口:“有什麽事?”
身為與陸淮穿着一條褲子長大的好友,高恭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快,他斟酌了半晌,略顯忐忑地開口:“你……矜持些,這大白天的……”
“有事說事。”陸淮依舊沉着臉,雙手抱在胸前,心裏只想着春宵一刻值千金,盼着快點解決回去與卓祁共度良辰。
高恭輕咳兩聲,神情嚴肅道:“我妹妹,有喜歡的人了。”
Advertisement
就這?
“悅悅已經過了及笄之年,有喜歡的人很正常。”
陸淮對于高悅還是頗為熟悉的,高恭那時正值晉升關鍵,整日呆在皇宮,一個月也回不了幾次高府,那段時間高悅都被送到侯府,由陸淮照料,算起來也是他的半個妹妹。
時光荏苒,直到陸淮穿衣披甲奔向戰場,才将高悅送回高府,而高恭也在繁忙中抽出些許空隙陪伴高悅。
因高悅在侯府待久了,對高恭難免生疏,于是這兄妹倆的相處方式也變得異常別扭。
大概算是熟悉的陌生人?
“我當然明白,人有七情六欲,喜歡是在所難免的,但我還是接受不了。”高恭煩躁地抓了一把頭發,竹筒倒豆子般一口氣說完:“一位陌生人把你身邊親近的人搶走的感覺,你懂嗎?”
話落,他喘了一大口氣,努力平複着心情,見陸淮還是雲裏霧裏,高恭又急了,直接放大招:“就是卓大人抛棄你了,不喜歡你了,心到外面去了,被拐走了,你能接受嗎?”
陸淮咂舌,這下的确能體會他的心情了,代入一下确實令人惱火,整個書房瞬間陷入安靜,只剩下高恭粗重的喘氣聲。
“你先冷靜,這的确令人氣憤,但這兩件事性質不同。”陸淮率先打破平靜,站起身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勸道:
“卓祁是我的人,我們倆晚年是要睡一個棺材、挖一個坑埋的,但你們倆不一樣,你不可能管她一輩子,她有自己的想法,是時候放手了。”
高恭聞言沉思片刻,一時還是難以接受,他按住陸淮肩膀上的手,道:“你說的這些我明白,我有時也會下意識打聽京中的那些書香門第,也想為她找個疼她、愛她的人,但時璟那小子我是真不放心。”
“你想的太複雜了,時璟——”陸淮猛然頓住,收回的手也僵在半空中:“時、時璟?悅悅喜歡時璟?”
高恭低頭扶額,眉頭緊皺:“對,這就是我來找你的原因,時璟什麽性子我們都清楚,纨绔子弟一個,身在萬花叢中過,心也在萬花叢中,悅悅真心對他,可他不一定,誰知道他是不是玩弄悅悅的感情。”
這次輪到陸淮沉默了,他左思右想,最終開口:“要不先觀察觀察,萬一時璟改過自新了呢。”
高恭嗤笑一聲:“改過自新?就他?就憑幾年前醉仙樓的那次,我就看出他這輩子也就只能混吃等死了。”
他望了望窗外,起身往外走,邊走邊道:“時辰不早了,我還有事,不留了。”
走到門口,他似是想到了什麽,停下腳步回過頭來:“悅悅幼時我忙得腳不沾地,也沒有好好教導她,倘若遇到她,幫你兄弟我勸勸。”
“一定一定。“陸淮站起身來送他,直至高恭的身影遠去才收回目光。
他現在确定高悅對時璟死心塌地,勸估計也勸不動,不然高恭怎會特意來找他?
說實在的,高恭和高悅這兩兄妹的相處方式着實令人不忍直視,能一句話說完的絕不說第二句。
就像兩人吵架,高恭身為哥哥本該安慰妹妹,想說“消消氣,哥哥錯了”,可到嘴邊就變成了“別哭了,我錯了行不行”,語氣也算不上好,再者兩人脾氣都倔,隔閡自然而然就産生了。
陸淮倒是心有體會,當初他與卓祁的關系也曾如此惡化,想到卓祁,陸淮又是猛地一激靈,連忙吩咐小厮去庫房拿藥材熬藥。
這耽誤了可不得了。
另一邊,高恭正走在回府的路上,驕陽似火,烤得人心煩意亂,他怎麽也想不通自家妹妹怎麽會看上那個浪蕩子,誰知道時璟在這之前又去過幾個青樓、睡過幾個姑娘、又将真心許諾過幾人,他絕不會讓高悅與這樣的人相守一生。
快到高府時,他無意朝旁邊瞥了一眼,只見一位身形熟悉的女子戴着面紗背着包袱朝相反方向走去,他心生疑惑,走近一看,這不看還好,一看頓時火冒三丈。
怪不得眼熟,那女子正是高悅!
“高悅!”高恭瞬間怒喝,沒想到她竟敢背着自己偷偷溜走。
這架勢,分明是要離家出走!
高悅猛地一驚,頭也不回,撒腿就朝着前方狂奔,嘴裏還喊着:“我不是,我不是!。”
但她一介剛及笄的女子,怎能跑得過常年鍛煉且會武功的男子,還沒跑出去兩步就被高恭抓了個正着。
“放開我,我又不認識你,放開我。”高悅拼命掙紮着大喊,想着吸引些百姓趁機逃脫,可她選錯了地方。
天氣炎熱,街上人本就不多,她還特意選了一條偏僻小路,更是無人經過,就算有幾人路過,也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匆匆走過。
高恭二話不說,直接抓着高悅後脖頸處的衣物,像拎小雞似的把她提溜着回府,府中下人不多,有幾個也是買來照顧幼時高悅的。
“高悅,你能耐了是吧,還敢離家出走,為了那個浪蕩子連清白都不要了是吧?”高恭氣急敗壞,走進祠堂就将她摔在蒲團上。
高悅“啊”的一聲摔在上面,也不喊疼,直接沖着高恭大喊:“你是我哥,怎麽可以這麽對我!”
“就因為我是你哥,你必須聽我的!
“如今我連追求幸福的權利都沒有了嗎?我愛他,他也愛我,難道你要拆散一對有情人嗎?”
高恭氣得胸口劇烈起伏,見她不知悔改,也怒不可遏:“你們才在一起幾天,你了解他嗎,你知道他是什麽人嗎,他能對你好嗎,這些你都明白嗎?”
高悅也來了脾氣,直挺挺地跪着,滿臉寫着“不服氣”:“我明白,他往昔什麽樣我不在乎,我相信葉澤會真心對我。”
“我不管,此生非他不嫁!”
“你——好好好。”高恭用手指着她,怒而轉身:“那我就去找時璟說明白,從根源斷開!”
高悅聞言猛地轉過頭,厲聲道:“你敢!服毒、跳水、撞死,哥你要是去了,我就任選一個一了百了!”
高恭瞪大眼睛停住腳步,背對着高悅:“你就在這對着列祖列宗跪倒知錯為止!”說完大步邁出祠堂,又特意叮囑不許給高悅送吃的,随後便離開了高府。
雖話說得絕情,但他一點也不擔心高悅會餓着,那些下人都是看着她長大的,斷不會眼睜睜看着她挨餓。
果然,在他離府不足五日,高悅便耐不住寂寞偷跑出祠堂,似乎是把高恭的話聽進去了又或是氣消了,乖乖地禁足起來。
但高恭還是低估了兩人的感情,時璟見高悅不在來找他,察覺到不對勁,便躲過眼線孤身來找高悅,下人們也向着高悅,皆閉緊嘴巴裝作不知。
一月時間轉瞬即逝,天氣不再那般悶熱,漸漸涼爽起來,秋季圍獵經商讨最終定在了避暑勝地——秋宛院。
秋宛院是先帝斥巨資修建的一處園林,因地方寬廣,曾被當作跑馬場,但畢竟是皇家之地,勢力再大的豪門世家也不可輕易涉足,又因地處偏僻,逐漸被淡忘于皇家視野。
新帝,也就是如今的皇帝李晟,那時他還未是太子時便發現了這一風水寶地,四面環林,實乃不可多得的避暑勝地,于是他登基穩定朝政後就想着在這塊地上建行宮,但因施工艱難只好放棄。
近幾年許多野生動物在此出沒,便将此處建成了游玩之所,賜名“秋宛院”,并在此處舉行每年一次的圍獵。
今年也不例外。
但比圍獵更引人矚目的,是往昔大名鼎鼎的燕王李琛回京。
此次回京路途遙遠,按歷代王朝的王爺慣例,回京必定大張旗鼓,大擺宴席,但李琛似乎并不想引人注目,低調回京,低調進城,馬車也與平常貴族的無異,未曾大擺筵席,只是簡單用個膳,僅此而已。
倘若不是有個“王爺”的頭銜在那,或許都會以為這只是個普通的名門望族。
李琛在百姓心中已然有了人淡如菊的印象,于是讨伐對象便成了當今皇帝。
景朝王爺竟如此寒酸,定是皇帝苛待同為手足的弟弟!
謠言就這樣産生,且越傳越離譜,傳到陸淮耳邊時已然變成“景朝王爺竟遍體鱗傷,定是皇帝不念手足之情暗下殺手”。
陸淮将此事說與卓祁,卓祁只是一笑而過,并未放在心上,但直到兩人相愛無比的傳聞傳出,才真正讓兩人見識到謠言的力量。
不久,陸淮與卓祁聽聞的便是:大景将軍與丞相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也是從此次開始,卓祁說什麽也不願與陸淮一同出門,但在陸淮的軟磨硬泡下還是心軟答應。
秋宛院圍獵的前一天下午,卓祁進宮處理事務,只留下陸淮一人在侯府閑着,侯府的花園裏,甘棠被照顧得極好,估計來年春天便可開花。
就在陸淮百無聊賴之際,一個匿名信出現在眼前,吳管家将信封交給陸淮,并無署名,送信之人轉交後便離開了。
“吳叔,送信之人是何模樣?”陸淮問道。
吳叔想了想,開口:“應該是驿站附近的小趙。”
“小趙?”
“對,小趙為人老實憨厚,經常給人跑腿賺些小費,這封信也是有人托他轉交的。”
既非拜訪,也非熟人,陸淮滿心疑惑地拆開信封,上面寫着三個大字:醉仙樓。
大字上面還有一行小字,正是這行小字令他眉頭緊鎖。
他左思右想,最終還是決定前往醉仙樓一探究竟,走時還特意叮囑吳管家莫要将此事告知卓祁,倘若他問起就說去醉仙樓打包些吃食。
不多時陸淮便來到了醉仙樓,望着上方的牌匾,毅然決然地走了進去,他在裏面四處轉了轉,直到一位看似面善實則眼神透着兇狠的人叫住他。
為了不引人注意,陸淮特意取了一把折扇帶上,此刻他将折扇“唰”地一聲展開,跟随着那人進入了二樓的一間上房。
從遠處看,就像富家子弟相約來這醉仙樓用膳,晚來的跟随小厮前往房間而已。
門“咯噔”一聲關上,“小厮”退了出去,陸淮剛進房間便聽到聲音:“在下見過将軍。”
房間裏只有兩人,陸淮聞言轉身擡眸,袖中暗器已滑落手中,卻在看清眼前人的一刻又收了回去。
“沈侍郎,好久不見。”